只想和离的一百零九天
  刚从贡院出来就说些甜言蜜语出, 甄玉棠好笑的看他一眼,看到阮亭眉宇间的疲意, 她温声道:“别嘴贫了, 快回去吧。”
  上马车之前,甄玉棠余光看到不远处的宋昌。
  宋家的马车也在等着宋昌,宋昌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袍, 面带浓浓疲态, 没有什么血色,比起进去贡院之前, 仿佛瘦了十来斤。
  甄玉棠收回视线, 上去马车, 一侧的红漆小几上摆着一个食盒, 瓷盏里是鲜浓的乌鸡汤, 散发着淡淡的热气。
  她给阮亭盛了一小碗, “在贡院里的这几天,可不好受吧?先喝点乌鸡汤,暖暖胃。”
  阮亭接过来, 尝了一口, 由衷的夸赞, “味道不错。”
  在贡院里由衙役统一送来饭菜, 味道说不上难吃, 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吃, 大部分时候, 衙役把饭菜送过来,已经没了热意。
  好在他带的有小炉子和银炭,这本是煮茶和煮热水用的, 用来温饭正是合适, 不至于难以下咽。
  但会试时间紧迫,阮亭不可能在吃食上花费太长时间,只要不会吃了闹肚子,便无所谓。
  如此,在贡院里待了几天,猛然尝到滋味鲜美、又不油腻的乌鸡汤,一口喝下去,心肺暖洋洋的,通体顺畅。
  阮亭勾着唇,“秋闱的时候,有几个成了亲的同窗,也是一出考场就能喝上自家妻子准备的汤水。今天,我也喝上夫人准备的乌鸡汤了。”
  “你喜欢喝,就再喝一碗。”甄玉棠笑着道,准备再给他盛一碗汤水。
  阮亭没同意,“我来,你陪着我说说话就行。”
  “你不困吗?”甄玉棠没再有什么动作。
  “困,昨天晚上躺在榻上”,阮亭摇头轻笑,解释了一句,“说是榻,不过就是几张木板拼凑起来的,白日还要把板子拆开,当做案桌用。当时我在想,等会试结束回到府里,一定要补个觉。然而坐在这马车上了,却又不那么困了,好几日没有见到你,就想和你说说话。”
  不拘说什么都行,甄玉棠亲自来接他回府,还贴心给他准备了吃食,休息用的毯子、靠枕也给他带了过来。
  虽然甄玉棠不似前世那样喜欢他,可她也是真心实意关心他的,阮亭舍不得就这么闭上眼歇息。
  甄玉棠心里涌出一个念头,如果前世时阮亭也能这般与她交心,不管多久没有见到她,能够在她身上多倾注几分心神,两人又怎会连举案齐眉都做不到?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甄玉棠确实想向阮亭打听一件事情,“刚才我看到了宋昌,好像瘦了许多,他看上去不像是体弱之人,怎会在贡院里待了几日就这么虚弱?”
  阮亭仔细解释,“夫人有所不知,会试的头一天,宋昌进去贡院没多久,就闹了肚子,一连几次如厕,当时快直不起身子了。几位主考官担忧宋昌有什么好歹,建议他弃了这次的会试。好在,宋昌准备的有这方面的药丸,那药的效果不错,加之他身体强壮,到了第二日,恢复了些,也算是有惊无险。”
  甄玉棠面露惊讶,“虽是有惊无险,可这件事情未免太蹊跷了些。会试开始的前几天,宋昌差一点被落下来的盆栽砸着脑袋,好不容易进去了贡院,又闹肚子。宋昌应当不是太愚蠢的人,怎会这般不注意入口的东西?这件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阮亭轻轻颌首,“夫人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宋昌祖上出过几位进士,家中也有为官的叔伯,他的长辈自是会给他传授经验,会试期间该注意什么,想来他比许多人都要清楚,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只能说他被人暗算了,应当是他身边的人,在他的吃食中动了手脚。”
  甄玉棠摇了摇头,思绪复杂,前世时,宋昌与阮亭是同一科的进士,宋昌倒是没有遭遇这些事情,他的名次不错,乃一甲第三。
  “给宋昌吃食中动手脚的人,当真是好手段,偏偏选在会试的头一天,宋昌已经进去了贡院,如果他想要保命,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弃了这次考试。会试三年一次,一旦出去贡院,任凭宋昌有满腹的才华,也无可施展,只等再等几年。好在他运气不错,没有让那歹人得逞。”
  甄玉棠感叹着,有些举子,还未踏入官场,便开始了勾心斗角。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这功名利禄也最是动人心。
  她又道:“不过,也是他为人处事太过张扬,没有功名在身,便想着为自己树立声望。投赌注时,不少人觉得他能独占鳌首,这样一来,私下里看不惯他的举子不是少数。”
  阮亭半依着车壁,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浅淡的清新,令人不由得放松下来,“夫人说的不错。其实,第一次出了意外,后面几日宋昌也低调了一些。奈何他往日太过张扬,名望愈盛,背后那些人一计不成,只得再生一计。”
  甄玉棠:“所以,自从到了京城,你便很少外出与那些举子来往应酬,还是你有主意。”
  阮亭的身份本就特殊,还和宣平侯府有关系,如果他像宋昌一样高调,宋昌遇到的事情,八成也会发生在阮亭身上。
  阮亭露出一抹浅笑,“这是一方面,不过我的性情你也知道,本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
  宦海浮沉,阮亭既然选择走上科举这条路,必然不会一帆风顺,甄玉棠道:“会试结果出来前,你还是待在府里,小心为上。”
  阮亭“嗯”了一声,两人说着话,马车到了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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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去宅子,阿芙哒哒跑过来,咧着小嘴,“姐夫,你回来了。”
  阮亭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姐夫回来了,这几日可有听姐姐的话?”
  小阿芙得意的道:“阿芙一直很听话。”
  阮亭失笑,“是,你和你姐姐一样,都很乖巧懂事。”
  甄玉棠嗔了他一眼,阮亭这是在故意打趣她呢。
  她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听话的,况且,她还欺负过阮亭。
  热水早就备好了,阮亭沐浴后,换了身宽袖锦袍,墨发带着些微水汽,又用了一碗粥。
  “你先别睡下,我给你请了大夫。”
  甄玉棠特意请了一位大夫在府上等着,又让大夫过来给阮亭把了脉。
  阮亭微微一愣,心头好像流进了一汪春水,自从回到泰和县,王娘子是他的家人,也时常对他不闻不问。
  在泰和县的那三年,他一人求学,一人去赴考,一人处理所有的事情,哪怕是生病了,床头也没有人关心着他,阮家人更是没有给他熬过一副汤药。
  这几年来,他感受到的所有温情,都是甄玉棠给予他的。
  那位老大夫把了脉,“夫人放心,阮举人应当平日时常习武吧,并无大碍。”
  看阮亭的神态,确实不像是有什么问题,但甄玉棠还是请了大夫过来,以防万一。
  “ 我夫君确实时常习武,麻烦您了。”
  老大夫摆摆手,“阮夫人客气了,每次会试后,生病的举子不在少数,京城药馆里的大夫,全都被人提前请到了府里。贡院里面的环境,虽我没有经历过,可也听不少人提到过,能在里边安然无恙的待上九日,已经很不容易了。”
  樱桃把大夫送出府,阮亭注视着甄玉棠,幽深的眸子洋溢着柔情。
  阮亭本就有一副好皮囊,又被他用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甄玉棠有些不自在,“怎么这样看着我?”
  阮亭拉过她的素手,“我夫人待我这么好,玉棠,谢谢你。”
  甄玉棠抿唇笑了下,“客气什么?”
  前世那十年里,阮亭也是这样做的,虽他心里没有她,可各方各面也没有亏待过她。
  她生病了,哪怕公务再繁忙,阮亭也会熬夜陪在她身边,照顾着她。
  阮亭问了一句,“会试过后,京城这些大夫可不好请,你是怎么请来这位大夫的?”
  “你夫人我不差钱。”甄玉棠扬了下眉梢,“只要给的银子足够多,一定会请来大夫的。”
  甄玉棠出身商户,作风也带着商人的思维,她不差钱,也不吝惜在重要的人身上花钱。
  阮亭松开甄玉棠的手,“到了京城来,我让夫人破费了不少。”
  甄玉棠戳了他的胸膛一下,“所以呀,你现在养精蓄锐,好好休息,才不浪费我花在你身上的银子。”
  此刻,阮亭很想把甄玉棠抱在怀里,然后亲她一下。
  虽然亲不到,他握着甄玉棠的手,亲了一下她的指尖,这才心满意足的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阮亭难得起晚了,他去挥了一会的剑,舒展着身子。
  沐浴后,他整理着袖角,唤来平时,随意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府上可发生什么事情了?”
  平时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他是夫人身边的小厮,可阮亭离开阮家后,他也时常替阮亭跑腿。
  阮亭淡声道:“无妨,什么话你直说即可。”
  平时最终还是道:“老爷,府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倒是老爷您可要注意了,宣平侯府的那位陆少爷,前两天还给夫人送了一幅画过来。还说,您闲来无事时,也可以观摩。送一幅画过来,夫人又不好退过去,否则,显得太不识好歹。您可得努力些,把夫人的心给栓紧了。”
  他倒不是出卖甄玉棠,只是陆遇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让人多想。
  阮亭整理袖角的动作顿了下,随即面色如常,“我知道了,不必在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