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索贿
  “不好啦,地道塌啦!”
  满身灰尘的陆川狼狈不堪,连滚带爬。
  “其他人呢?”
  徐老根圆眼一瞪,凶相毕露。
  “我……我……”
  陆川不知所措。
  “临阵脱逃,抛弃袍泽,按律当斩!”
  徐老根厉声怒喝,飞起一脚。
  “徐老大,我……”
  陆川瞳孔一缩,下意识摆出一个不丁不八的马步蹲势,双臂乱摆。
  嘭!
  劲风呼啸,陆川不足百十斤的瘦弱身体,彷如破口袋般砸进了杂物堆中。
  众卫卒陡然一凛,却无人去查看。
  “怯敌不前者,有如此獠。速速点燧笼示警,通知其它卫堡来……”
  徐老根狐疑的扫了眼杂物堆,手一挥道。
  咄咄咄!
  几声连珠炮似闷响中,木门轰然翻飞,赫然是被几匹马生生拽开。
  咻咻!
  一支支火箭有如流星,自黑暗中射入大堂,两名卫卒惨叫着翻滚在地,骇的众人抱头鼠窜。
  “弓骑兵怎么可能做逃兵?”
  火把掩映下,徐老根脸都绿了,有如狰狞厉鬼,“救人!”
  呼啦!
  话音未落,几个坛子沿着窗口扔入堡中,内里油膏溅射,瞬间引燃了堆积的杂物。
  “可恶!”
  徐老根厉声怒啸,率众冲向地道,“从地道出去!”
  “徐老狗,不弄死你,老子……咳咳!”
  陆川踉跄爬起,掏出最后一颗铁食丸吞下,紧随在后蹿出地道,正看到惨烈一幕。
  没了卫堡防御的兵卒,走投无路的流民,时刻都有人被乱刀砍死,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四溅!
  “徐老狗不过是区区九品中期武者,就如此凶悍,若是再往上呢?”
  但见徐老根一刀劈飞对手,猛的一跃而起,以泰山压顶之势,纵劈而下,将一名逃兵连人带兵器劈成两半,并顺势磕飞一根箭矢。
  顷刻间劈死四名逃兵,匪首纵马杀向徐老根,一杆铁枪有如毒龙出洞。
  两大入品武者捉对厮杀,无人敢近身,端的是凶狠绝伦。
  “弓箭手!”
  陆川眼睛一亮,一边观察,悄悄摸向正死死盯着徐老根的弓箭手。
  徐老根到底是九品武者,又是边军百战余生的悍卒,难以偷袭,而且异常狡诈。
  等匪首纵马近身,徐老根蹿进人群,施展绝技偷袭。
  却不想,看似落入险境的匪首,同样在示敌以弱,反手便是一记大招,让徐老根不得不全力防御。
  弓箭手抓住机会,一箭射中徐老根肩头,匪首趁机突进,却被一把铁砂迷了眼睛,凄厉哀嚎不止!
  “嘶!”
  陆川倒抽一口凉气,听匪首大喊,那铁砂分明有毒!
  亏得他没打算直接对徐老根下手,否则的话,面对这些老兵油子,还不知道会被什么阴毒法子坑死!
  “什么人?”
  弓箭手察觉抽气声,猛的转身,面对的却是一柄明晃晃匕首。
  噗嗤一声,鲜血溅了一脸,陆川浑不在意的抹了把,从弓箭手脖子上抽出匕首,又将其衣衫拔下来,胡乱套在身上。
  根本无需刻意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流民!
  “该死的徐老狗!”
  陆川恨恨扔下牛角弓,双臂险些被徐老根踢断,根本无法弯弓射箭。
  此时,身受重创的匪首,在马上毫无章法的舞动铁枪,被徐老根乘隙重创,连斩数刀,已然不支了!
  浑然未觉,身后有一道瘦小身影夹杂在乱民中。
  “去死吧!”
  徐老根正待举刀结果匪首,腿弯处陡然一痛,瞬间失了力道,不由亡魂大冒,以为是再次中箭。
  未等看清,便发狂的匪首瞅准机会,一枪抽中胸口倒飞而去,瞬间被流民淹没。
  “速速……”
  匪首强撑着一口气,眩晕感席卷全身,虽察觉脑后有异,却无力躲闪,随着噗的一声闷响,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匪首已死,杀啊!
  陆川高举头颅,厉声长啸。
  “逃啊!”
  流民瞬间崩溃,即便有几个逃兵想要报仇,却被‘自己人’裹挟着倒退,只能含恨而去。
  “小川?”
  还能站着的卫兵,满目不可置信之色。
  若非说话声音很熟悉,谁也不敢相信,这满身血污的‘流民’,会是平日里谁也看不起的痨病鬼!
  “多亏徐老大重创匪首,我才能将此獠斩于刀下!”
  陆川挠了挠头,憨笑道。
  “噗!”
  徐老根闻言,口喷逆血,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陆川眯了眯眼,强忍下趁乱弄死徐老根的念头,安排人搜捡补给。
  ……
  清晨,天刚放亮。
  “快快快,不要放跑了贼人!”
  一队数十人来到卫堡,凭衣着穿戴可见正是临近的四平卫堡边军。
  刚刚醒转徐老根隐晦的扫了眼陆川,目中阴毒之色一闪而逝,起身迎向来人。
  “多亏刘老哥来的及时,吓退贼人!”
  此话一出,昨夜小梁堡兵卒奋勇杀敌之功,算是分出一半。
  不少兵卒登时皱起眉头,但想到人家跑了半宿来援,只能压下不满。
  “徐老弟,谢天谢地你没事,边军一家亲,你这边出了事,我岂能放任不管?”
  刘鹏喜上眉梢,拍着胸口,打量肉汤道,“兄弟们跑了大半夜,徐老弟不介意我们喝口肉汤,垫垫肚子吧?”
  “这说的哪里话?不过……”
  徐老根佯怒,继而面露尴尬,“算了,不说了,这是小弟一点缴获,权当答谢刘老哥和诸位兄弟们救援之恩!”
  “嘁,一堆破铜烂铁,打发叫花子呢?那不是有马吗?”
  一名兵卒不屑冷笑,陡然指着不远处的几匹马道。
  “马?”
  刘鹏登时双目放光。
  “这可不行!”
  徐老根面色一变,连声道,“昨夜我麾下一名小旗阵斩匪首,大部分战利品都应是他的,我也无权处置!”
  “小旗?”
  刘鹏冷冷一晒,皮笑肉不笑道,“徐老弟在开玩笑吗?
  兄弟们险些跑断腿,想来徐老弟不会吝啬几匹劣马借给老哥代步吧?”
  徐老根呐呐不能言。
  “这这……”
  小梁堡卫卒惊怒不已,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哈哈,徐老弟是敞亮人,老哥我也不含糊,等用完了之后,老哥我定然会不日送回……嗯?”
  刘鹏仰首大笑,蓦地厉声怒喝,“你干什么?”
  唏律律!
  骏马嘶鸣,少年执刀划过马脖,鲜血飞洒,昂首而立,马尸轰然倒地。
  “兄弟们各个带伤,自然是杀马果腹!”
  陆川随手甩去刀上血渍,淡淡道,“死伤的兄弟们,也需要抚恤,刘总旗不会亏待手下兄弟,我家徐总旗更不会。”
  “你……”
  刘鹏和徐老根齐齐变色。
  小梁堡卫卒,看向陆川和徐老根的目光,已迥然不同!
  “嘿,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杂碎!”
  刘鹏面色一沉,“徐老弟,若是你管不住手下,老哥我不介意帮你调教调教。”
  “这……”
  徐老根目光闪烁,似有意动。
  “真是笑话!”
  陆川冷笑不已,手中刀在另一匹马脖子上比划着,“不过几十里的路程,拖延半夜才到。
  又要索取战利品,然后借口杀了我不算什么,下一步是不是要杀人灭口,好独吞战利品,然后一推二五六,嫁祸给流民啊?”
  “大胆!”
  刘鹏麾下一名心腹就待上前,却被拦住了。
  哗啦!
  十几名小梁堡卫卒执刀在手,虎视眈眈,死死盯着对面。
  若战利品再保不住,谁还会卖命?
  “刘总旗,我小梁堡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徐老根犹疑再三,站了出来。
  要是再不表态,不说整个小梁堡,至少剩下的兵卒,即便不投向陆川,也都会看不起他。
  “好好!”
  刘鹏怒极反笑,阴测测盯了陆川一眼,“我们走!”
  “哈哈哈!”
  众人簇拥着陆川大笑不已。
  徐老根满目阴郁。
  ……
  晌午过后,羊山县派来查看的人姗姗来迟。
  “未曾想,我羊山县下,还有徐总旗这等善于用兵之辈!”
  主薄袁建成倒背双手,斜睨着小心陪侍在侧的徐老根,话中有话道,“经此一役,徐总旗晋升百户指日可待,可想好去哪儿就职了?”
  “小人能有此战果,全赖诸位大人栽培,朝廷需要小人去哪儿,小人就去哪儿!”
  徐老根点头哈腰,仿佛对方是自己上官。
  “哈哈,朝廷就需要你这样忠心耿耿之辈!”
  袁建成满意颔首,意味深长道,“这帮贼人祸乱乡里,已经有数个村子遭灾,想必徐总旗所获不小吧?”
  “哪里哪里!”
  徐老根眼角一抽,不着痕迹的将一个锦囊递过去,“还请袁大人多多照拂!”
  “好说!”
  袁建成将锦囊纳入袖口,轻轻一掂,眉头微蹙。
  “不瞒袁大人!”
  徐老根一脸苦相,咬牙道,“我麾下有一小旗,乃是三月前子承父业入伍,念在老兄弟的份上,下官对其一向照顾有加,未曾想竟助长其气焰。
  昨夜我力战匪首,身受重创,此子趁乱斩杀匪首,却是将大部分缴获据为己有,说是要给死去的兄弟发放抚恤。”
  “混账,抚恤士卒,乃朝廷责任,此举收买人心,意图不轨。”
  袁建成明知其中有猫腻,却也顺着话说下去。
  “谁说不是呢?奈何此子仗着战功,嚣张跋扈,根本不将下官放在眼里。
  就连早上来援的刘鹏总旗,也被其骂走,甚至杀马恫吓,哎!
  下官身受重伤,无力管束,惭愧,惭愧至极!”
  徐老根无奈道。
  “哼,好一个兵痞,战马乃朝廷紧缺资源,严令禁止私自宰杀,此子目无法纪,其心当诛!”
  袁建成眯着眼,寒声道,“将此獠唤来,本官要亲自问话。”
  “袁大人算了,就怕此子桀骜不驯,届时……”
  徐老根劝道。
  “本官乃朝廷命官,此獠敢犯上作乱不成?”
  袁建成冷冷道。
  “都怪下官御下不严,还要劳烦大人出手,我这就将他唤来,听候大人发落!”
  徐老根连声赔罪,特意让心腹告让陆川一个前来,推说上官要嘉奖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