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大早。
  风芽进了屋, 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皱着眉嗅了嗅, “你在做什么法?怎么这么一股味道?”
  她一边说着话, 一边把个文件袋随手扔在茶几上,坐在钟瑜对面。
  钟瑜刚洗完澡,侧卧在沙发上, 浴袍没盖住的那一截腿纤细笔直, 盈亮的会发光似的,海藻般蓬松柔软的头发铺在洁白的浴袍上, 领口微微敞着, 乳波若隐若现, 美的像希腊女神肖像画。
  浴袍前面的带子松垮地系在腰上, 她手里捏着带子的一端把玩着, 听闻风芽的话, 歪头朝她一笑,“晚上睡不着,点了几根沉香。”
  风芽瞥她一眼, “你还不如吃安眠药。”
  钟瑜笑笑, 朝茶几上看去, “这是什么?”
  “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事, ”风芽把袋子扔给她, “芊姐推荐你去侯导的新戏, 明天去试镜。”
  钟瑜打开文件袋, 抽出几张资料纸,上面写着试镜的时间地址。她细细看了一遍,“杨老师找我说过这事, 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通知了。”
  “侯导的戏, 那都是奔着国际大奖去的,你也是好运气,要不是有芊姐这层关系,再混十年都未必有这机会,”风芽说道,“不管行不行吧,都当是经验,你好好准备,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钟瑜穿上拖鞋,就要站起来,风芽脚步一顿,“对了,我听说老薄为了那小丫头的事,把手里一个大项目送了出去。”
  钟瑜楞了下。
  风芽看她一眼,继续道:“黄五爷的为人,本就不是光明磊落,老薄虽与他走的近些,但也处处提防,毕竟是个活人,也不是别的贵重物品,说个价格便好,老薄为免绝后患,把黄五爷觊觎多年港城那个项目拱手出让。”
  “黄五爷本想拿小丫头缚住贺楚川,没想到钓到了条更大的,接下去,他估计静等渔翁收利了。”
  薄家和周家不对付,贺家和周家关系密切,现在莺儿明面是薄逸北从黄五爷手里买回来的,贺楚川那里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人带走。
  薄逸北万一动起真格,不肯放人,跟贺楚川明里暗里较真一番,最后无论输赢在哪一方,对黄五爷来说,可不是坐收渔翁之利吗?
  只不过,钟瑜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贺楚川非要带走莺儿不可?
  周时放应该知道,也不可能问他,还不如等她抽个时间当面问问贺楚川。
  人在她这里,总好过在黄五爷那里。
  钟瑜不做声了。自然是明白风芽这话是在提醒她,薄逸北何苦做这些?
  还不是为了她。
  风芽见她没说话,也没有多逗留。
  第二天,钟瑜带着昔禾和莺儿前去试镜。
  已经到了不少人,很多都是新面孔,侯导很注重演员的灵气,这部戏是冲着得奖去的,在挑选演员的时候会有诸多考量,不类于一般的商业片,他会更加倾向于挑选富有灵气的新人演员。
  那些人都焦急地等着,只有钟瑜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工作人员发的资料,默默看着。
  她今天只化了淡妆,整个人是清新脱俗的美。
  旁边有几个女孩一直在看她,看了一会儿走过来问,“你是大鱼鱼吗?”
  钟瑜抬起头,打量了一眼两人,两个女孩年纪相仿,刚毕业的样子,打扮很时尚。
  她将一缕发丝勾到耳后,点了点头。
  “真人好漂亮啊。”两个女孩相互对望一眼,似乎有些激动,“我们都好喜欢你,你真的好漂亮,比电视里还要美。”
  她笑了笑:“谢谢。”
  “你也来试戏吗?”穿黄衣服的女孩坐在她旁边,问。
  钟瑜点头,继续低下头安静看资料。
  听到她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听,猜测两人都是表演系的,黄衣服的女孩来试一个小角色,另一个姑娘陪她来的。
  像侯导的戏,就算只是出演一个小小的角色也可能一炮而红,哪怕没红,也是一笔宝贵财富。所以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争取一个角色。
  “你试的是什么角色?”黄衣服女孩转头问钟瑜。
  钟瑜:“蒋荨。”
  “蒋荨好像是女主,”黄衣服轻呼一声,“这部戏的女主听说挑战很大,很难演好。”
  钟瑜没作声。
  她当然知道这女孩的意思。
  像她这种长的这么漂亮的,光有脸和身材却没有演技,俗称花瓶。
  再说她之前以网红身份出道,蹭了周煜流量起来的,这样的人本身不是靠实力红的,却敢来挑战侯导的戏,怕不是又有蹭热度之嫌。
  但侯导的戏,是实打实靠演技的,这女孩大概就是在质疑她没有这个能力胜任角色。
  钟瑜抿着唇,没有理会。不过多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把这里几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杨芊樱和另外几个工作人员从房里走出来,四下搜寻了一圈,看到了钟瑜,朝她招手。
  大家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
  钟瑜忽视掉这些带着讶异和惊羡的目光,对昔禾交代了两句,让她看好莺儿,挤开人群走到杨芊樱那边。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杨芊樱边说着边领着她走进一个房间。
  “怕您忙,不敢打扰。”钟瑜虽这么说着,但话语很淡,给人一种不卑不亢的感觉。
  杨芊樱就喜欢这样性格的,“你这孩子,就是老实。我都跟侯导说过了,你就按照要求演,别拘着。”
  “好。”
  房间里摆放着几张椅子,正中间放着一张大桌子,还有一些设备仪器,侯导和副导演以及几个工作人员或坐或站着。
  房间虽然大,但人不少,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钟瑜不是第一次见到侯导。很久之前,某次饭局,她有幸能和他同一张餐桌,虽只是一面之缘,印象却不浅,以及圈里对侯导的风评不错,钟瑜对他存着敬畏的心理。
  侯导很和蔼,不时说几句得体又不失幽默的笑话,尽显儒雅本色,钟瑜放松下来,和杨芊樱聊了几句,侯导不动声色观察着她。
  虽然演技很重要,但好的演技更多的是从生活中体悟得到,从语言神态细节中流露出来的自然状态,侯导作为获奖无数的大导演,更加看重演员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最自然状态的演技。
  之后侯导出了一个情景题,让钟瑜自由发挥。
  表演结束,钟瑜出来了。看了一眼门口,那两个女孩儿没在,估计是进去试戏了。
  昔禾跑上来问:“怎么样,通过了吗?”
  钟瑜接过大衣,披上:“哪有那么快。”
  她看了眼莺儿,“肚子饿吗?”
  莺儿摇摇头。
  钟瑜寻思着去哪里吃午饭,昔禾又问:“那能通过吗?”
  这时她们正走到楼梯口,停下等电梯。钟瑜拿出手机订餐,“感觉还不错。”
  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很匆忙,一只白皙的手快速按了一下电梯按钮,钟瑜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也注意到了她,“诶,是你们啊。”
  是那个刚才搭话的黄衣服女孩和同伴。
  钟瑜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电梯楼层。
  电梯还没到。
  那两个女孩叽叽喳喳聊开了。黄衣服女孩似乎很有自信,聊到刚才表演的内容头头是道,颇有些沾沾自喜,还说选上了请同伴的客。
  钟瑜点好餐,抬头看电梯,还有两层。
  黄衣服女孩突然转头问她:“你怎么样?”
  钟瑜楞了下,发现是同她在讲话。
  她先是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儿,而后红唇轻启,淡淡道:“还行。”
  她脸上向来是没什么表情的,尤其是对陌生人,又因长得过分漂亮,给人冷清的感觉,莫名有距离感。
  那女孩儿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了。
  钟瑜耳根子终于得到纾解。
  这样的安静状态一直维持到她们离开,钟瑜三人又往下两楼,到负二楼停车库取车。
  随后驾车到一家日本料理店。
  新开的店,店面不大,环境雅致,食物很新鲜,钟瑜之前来过一次,喜欢他们家的刺身。
  等餐过程中,昔禾刷着微博。
  “大鱼鱼,你快看。”突然,昔禾激动拉了拉钟瑜放在桌上的胳膊。
  她侧过头,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一张电影海报上。
  暗色调森林背景正上,悬浮着狼图腾,男人英俊的脸庞上戴着半盏面具,怀里依偎着一个女孩。
  整张海报给人感觉神秘、大气。最亮眼的地方在于,男人眼里流露出来的野性难驯的狼性和温柔恰到好处融合,让人沉迷沦陷。
  海报正中极具气势的两个大字:《狼孩》。
  “这是《狼孩》的剧照,哎,我煜煜这次又挑战了一个全新的题材,他为了演好狼孩,特地去观察过狼的习性,准备就做了大半年,太敬业了真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要靠本事,他不火谁火。”
  “光冲着海报我都等不及想看了!”
  昔禾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只要和周煜有关的事情,她都能说个不停。
  是真的很喜欢他了。
  钟瑜却想到,周时放之前有一阵子天天往内蒙跑,还跟那边认识的牧民家里生活了三个多月,那里有人养狼,他也认养了一头。
  不过没让她一块儿跟着去,说是太危险了。
  他为了演好一个角色,可以抛开一切如痴如醉的沉浸进去,这一点,是让钟瑜最佩服的。
  也同时觉得,是他性格中最无情冷血的一点。
  是因为,这样的人,往往无所顾忌,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一个人连对自己都狠得下心,没有人能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或许她于他,就是绊脚石的存在吧。
  可是即使如此,还是抵不住有那么多粉丝喜欢着他,热爱着他。
  其实她想对昔禾说,远远欣赏就好了,因为很多人是经不住深入推敲分析的。
  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因各人生活习性不同,会存在偏颇和误解。
  保持这份热情和好感,保持住内心热忱,那个人就像天上的星星,指引着你往前走。
  不要试图靠近,因为星星的周围是高温。
  过高的温度,差之毫厘就会焚烧殆尽。
  这也是她从来不告诉昔禾,她和周时放曾有过那么一段亲密的关系的原因。
  是保护昔禾,也同时保护周煜。
  因为第二天要回岛城继续录制节目,钟瑜让昔禾晚上睡在盛庭居,这次她想把莺儿一块儿带过去。
  所以要顺便把莺儿的行李一块儿整出来,让昔禾帮着莺儿收拾,她自己则在房间里整理东西。
  去录制节目,以舒适悠闲为主,钟瑜不带太多东西,突然想到有一条裙子很适合这种天气的岛城海边穿。
  只不过许久没见了。
  于是她翻啊找啊,把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
  找了半天。
  没有。
  东西都整理的七七八八,就差那条裙子了。她就是这么个人,想到了就一定要做,对自己的东西有一种执念,丢掉了会很急,一定非得找出来不可,要不然一晚上都别想睡好觉了。
  坐在床尾想了半天。
  依稀记得上次穿这条裙子的时候是去西郊别墅。
  西郊别墅。
  会不会落在那里了?
  那里房子大,房间多,她衣服也多,随手不知搁在哪个房间,搬家的时候难免会遗落。
  要不要去找找?
  买她房子的那位刘先生,自从交了房之后就没再联系,东西也不一定会在了。
  钟瑜想了想,还是想打个电话问一声,如果确实清理了那也没办法。
  于是她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那里在响了三声之后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