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穆离最终选择了回归穆家。
新科探花郎竟是穆家子弟, 消息一出，朝野之间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明眼人都看得懂, 在穆云起受伤后, 穆离回归穆家意味着什么。
自此，穆家下一代，权力易主。
探花郎上位, 穆云起成了弃子。
这件事里, 最高兴的，大概就是这两人共同的父亲了。本以为穆云起废了, 穆家的资源不会再向他这一房倾斜, 结果另一个儿子突然又上位了。
他只顾着高兴, 至于为什么他养在身边的儿子们都没什么出息, 反而是一个被穆扬养大的穆云起、一个在外养大的穆离个个成材, 这种问题, 他是想都没想过的。
朝中，有人将同情的眼神投向了穆云起，有人则不再理会这枚弃子, 转而开始思考如何与穆家下一代家主建立关系。
这种时候, “夫人外交”总是不会出错的选择, 不少大小官员暗示自己夫人去和穆离的夫人打打关系。
这些夫人们难得表达了不情愿, 因为她们发现, 新任探花郎的夫人, 竟然是从烟花柳巷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 要她们与她平起平坐，饮茶聊天，她们怎能甘愿？
但不情愿归不情愿, 这些人还是纷纷给芙蓉下了请帖。
穆府。
在穆扬的要求下, 穆离已经搬了进来。穆扬给他们夫妇二人准备了一个位置很好的院子。
此时，温知意正端坐在他们的院子中，翻着一沓请柬：“你准备怎么处理？”
她对面的芙蓉，神色中浮现出一丝迟疑和忧虑：“我还没想好……如果我赴邀，这些人会不会拿我的出身做文章？”
“她们一定会的。”温知意实诚极了。
一旁的穆离显然还不怎么适应温知意这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诧异地看她一眼，又握了握芙蓉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不想去就不去，别委屈你自己。”
“可是，”芙蓉苦笑，“我总不能躲一辈子。”
“现在你有两种选择，”温知意为她分析，“一种，就是躲起来，谁邀请都不见；另一种，就是堂堂正正前去赴邀。”
“你会建议我选哪一样？”
“你了解我的，芙蓉，要我来选，我必然会选第二种。就像你刚刚说的，你不可能躲一辈子，而且这些人，你越是退让，她们就越会得寸进尺。但这毕竟是你的决定，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温知意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选第二种，我会陪你赴宴。”
“有你这个朋友，真是我此生幸事，”芙蓉轻叹，“我选第二种。”
“真是我的好姑娘，”温知意顺手就把她的腰揽过来抱了抱她，“我为你骄傲。”
穆离第一次看到她们二人这种相处方式，一时目瞪口呆。
恰在此时，院门被敲响，有丫鬟禀报：“三姑娘到了。”
穆离和芙蓉两人有些诧异地对视一眼，搬进穆府以后，穆扬把穆家人都当面为他们介绍了一遍。
穆家那些子女，对他们两人的态度各异。
有主动对他们两个示好的，毕竟是下一任家主人选，先搞好关系总没坏处。
却也有更多人是带着敌意的，穆云起废了，本来有些人自以为有机会上位，谁知穆扬甚至连考虑都没考虑过他们，直接从外面请回来一位探花郎。他们自然对这位空降的未来家主心生不满。
穆春也是隐隐对他们有些敌意的，虽然原因有些不一样。之前穆云起帮她解决了定亲的事，小姑娘一直心存感激，总觉得自己应该站在穆云起和温知意那一边，跟他们同仇敌忾。
温知意察觉了她这点小心思，所以这次特意把她叫了过来。
穆春进门，看到温知意和芙蓉相处和谐的样子，显然有些惊讶。
那些其实根本从未有过机会的穆家子弟，都会因此对穆离有敌意，那真正被抢了位置的穆云起呢？谁会相信他其实心无芥蒂？
而温知意身为穆云起的夫人，此时却和他们相谈甚欢……
温知意绝不是一个会委曲求全的人，这一点，不需要特别的了解，穆春都看得出来，所以她现下十分困惑。
还没等她细想，温知意对她招招手：“春儿，见过你大哥和嫂子了吗？”
穆春有些别扭地见了礼，温知意过去搂住她，和她说悄悄话：“芙蓉姑娘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很多年的朋友？”穆春更惊讶了，芙蓉的出身她已经听说过，她很难想象这两个出身天差地别的人会成为朋友。
“说来话长，”温知意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不该向小姑娘普及自己逛青楼的过往，“芙蓉人很好的，你有空就过来陪陪她？”
穆春本着对温知意的信任，点了点头。
几人一起聊了一会儿，芙蓉也的确很容易讨人喜欢，穆春渐渐放下戒备。
温知意要回府时，穆离主动送她出门。
她猜到穆离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果然，走到僻静处，穆离对她施了一礼：“多谢郡主为芙蓉做的一切。”
“朋友嘛，”温知意轻描淡写道，“应该的。”
“真没想到您是荣华郡主，初见时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当初温知意混在一群群芳阁的姑娘里，笑笑闹闹，融入得极好，穆离便也把她当成了群芳阁的一员。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时，他被吓了一跳。
既惊讶于芙蓉敢把温首辅的女儿请到那个略显寒酸的小院子里，也惊讶于这位御赐的小郡主丝毫没有架子，非常平易近人。
她是芙蓉的朋友，又不计较自己抢了她夫君的未来家主之位，还愿意继续帮芙蓉，穆离对温知意实在心存感激。
“芙蓉有您这样的朋友，真的是……”
“芙蓉一向很有眼光，”温知意毫不谦虚地道，“不管是挑朋友，还是挑夫君。”
被她这么一恭维，穆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穆将军他……还好吗？”穆离问道。
“他远比大部分人想象中要好得多，”温知意道，“尤其是家主这件事，他其实并未心存芥蒂。”
“穆将军光风霁月，”穆离有些惊讶地赞了一句，“若易地而处，我怕是做不到他这般洒脱。”
温知意笑了笑。
穆离迟疑道：“我想去拜访穆将军，不知……”
“放心，尽管去拜访，”温知意显然很清楚穆离在顾虑什么，“不用害怕会伤害他脆弱的心思，相信我，穆云起会很高兴看到你的到来。”
他会很高兴，看到穆家的未来，被交托到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的手中。
有了温知意的保证，几日后，穆离便登了将军府的门，去拜访穆云起。
穆离是时下京城里最受关注的人物之一，很多人似乎都乐于看到他和穆云起的交锋。
很多人说，穆离此次拜访，定然是为了上门挑衅。
穆离才是长子，却被送往普通人家，在小镇里长大，只为给穆云起这位嫡子让出长子的位置。
本是亲兄弟，一个享受着富贵荣华，一个却连上京赶考都只能租住在一个略显寒酸的小院子。
一个御旨赐婚娶了郡主，一个却娶了青楼女子为妻。
众人猜测，穆离心下必然十分不甘。
现在流落寒门的贵子强势回归，一举中了探花，还取代了穆云起的地位。
这可真是一个非常励志的逆袭故事了。
大家都猜穆离要上门打脸，而穆云起必然会痛苦、暴怒。
多么精彩的戏码，大家为不能在现场围观两人起冲突的模样而感到万分遗憾。
还好当事两个人的心胸，远比他们猜测的，要宽大许多。
这场碰面，远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氛围。
两人就是很平常地见了个面。
穆云起坐在轮椅上，在这丝毫不见寒意的天气里，膝上还披了件薄毯，脸色也略显苍白，令人一看便知是大病初愈之相。
但他眉宇间，却丝毫不见脆弱的神色。
就算不良于行，他也绝不是一个可以任人轻视的人。
穆离一看便知，温知意所说不假，穆云起并没有因为家主易位之事而痛苦纠结。
他心下暗自道了声钦佩。
“穆将军。”
“探花郎，”穆云起对他笑了笑，“我猜，我该改口称一声兄长了。”
两人聊了起来，温知意曾说过，她觉得穆离是个不错的人，穆云起便相信她的判断，把自己对于穆家的经验倾囊相授。
穆离不得不为他的胸襟叹服。
“我得承认，不管是将军还是郡主，都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何出此言？”
“我少年时偶尔得知自己身世，之后便对穆家印象很差，”穆离坦诚，“不靠谱的父亲，无情的家主……高高在上的那些人，随随便便就定了我的命运。”
穆云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我以为穆家，或者说权贵人家都是这样的，但你和郡主，的确扭转了我的印象。说真的，你们若敌视我，我反而会觉得平常，”穆离道，“上门之前，我一直在犹豫，我觉得我应该来看看你，但又怕你误解我的行为。见到你，我才知道，我来对了。”
穆云起笑了笑：“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事？”
“事关你的夫人，”穆云起直言，“伯父他可能会希望你能另娶一位出身名门的女子。”
穆离点点头：“你说得对，他确实对我提起过，但我拒绝了。”
“让我猜猜，他没再说什么，也没再试图劝你。”
“没错。”
“他不会就此放弃。”
“他还会来劝我？”穆离问道，“可我已经表现得很坚定了，他应该知道自己劝不了我。”
“他不会继续劝你，”穆云起淡淡道，“他不会继续从你这里下手。”
穆离怔了怔，他是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会对芙蓉不利？”
“眼下应该不会，”穆云起分析，“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芙蓉若出事，京城里怕是有一大半人会怀疑是你自己想另娶，便杀妻求荣。伯父既然想让你做下一任家主，就不会把这种罪名往你头上扣。”
穆离悚然：“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顾虑其他人的议论，他真的做得出杀人这种事？”
穆云起叹气：“那些高高在上，随意定人命运的人，你将来会了解的。”
——————————
赏花宴，又是赏花宴。
自回京起，温知意已经不知参加过多少赏花宴，她觉得京里这些人实在没什么创意。
她和芙蓉两人一同出现时，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
这些人敢在背后嚼温知意的舌根，猜测她什么时候改嫁，但当着她的面，自然没有人敢放肆。
就算夫君失意，她也仍然是当朝一品首辅的女儿，御赐的荣华郡主。私下再怎么恶意揣测，面上，大家还是要对她客客气气地施礼问好。
但芙蓉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每次有人上前与她说话，她都会轻声细语、好声好气地礼貌对答。但那些夫人可不会对她客气，当着她的面就出言讽刺，问她伺候过多少个男人，问她穆离是不是因为她擅长伺候人才娶她，有人说她若知廉耻就该主动自贬为妾，还有人让她唱个曲子助助兴。
好似她们并不是来与穆家未来家主的夫人拉关系的，而是特意请她来羞辱她的。
仿佛她就是这场赏花宴上的余兴节目。
大概她们都并不觉得，芙蓉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
她们都觉得，穆离迟早会休了她，另娶一位配得上他此时地位的名门贵女。
这些话实在太过侮辱人，芙蓉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委屈，想流泪，想夺路而逃，但她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温知意。
后者对她点了点头，芙蓉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没什么可怕的，她身后便是她的朋友，她的后盾。
又过了一会儿，温知意走了过来。
本来两人说好，芙蓉忍受不了的时候，给温知意一个眼神示意，她就会立刻过来解围，但芙蓉咬牙坚持，反倒是温知意不忍心，自己凑过来了。
“怎么样？”
芙蓉摇摇头。
“看吧，我就说这些人感化不了的，你越客气她们就会越得寸进尺。”温知意挑眉道。
“我只是想看看，若是没有你，我会面对什么。”芙蓉解释。
“现在可以试试我的方法了吗？”
“请。”
温知意对她笑了笑，顺手摔了个茶碗，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后，开口道：“我有件事要说，请大家听好。”
所有人都看向她。
温知意指了指芙蓉的方向，客客气气温温柔柔地开口：“她是我的朋友，谁再敢当面给她不痛快，请先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我。”
新科探花郎竟是穆家子弟, 消息一出，朝野之间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明眼人都看得懂, 在穆云起受伤后, 穆离回归穆家意味着什么。
自此，穆家下一代，权力易主。
探花郎上位, 穆云起成了弃子。
这件事里, 最高兴的，大概就是这两人共同的父亲了。本以为穆云起废了, 穆家的资源不会再向他这一房倾斜, 结果另一个儿子突然又上位了。
他只顾着高兴, 至于为什么他养在身边的儿子们都没什么出息, 反而是一个被穆扬养大的穆云起、一个在外养大的穆离个个成材, 这种问题, 他是想都没想过的。
朝中，有人将同情的眼神投向了穆云起，有人则不再理会这枚弃子, 转而开始思考如何与穆家下一代家主建立关系。
这种时候, “夫人外交”总是不会出错的选择, 不少大小官员暗示自己夫人去和穆离的夫人打打关系。
这些夫人们难得表达了不情愿, 因为她们发现, 新任探花郎的夫人, 竟然是从烟花柳巷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 要她们与她平起平坐，饮茶聊天，她们怎能甘愿？
但不情愿归不情愿, 这些人还是纷纷给芙蓉下了请帖。
穆府。
在穆扬的要求下, 穆离已经搬了进来。穆扬给他们夫妇二人准备了一个位置很好的院子。
此时，温知意正端坐在他们的院子中，翻着一沓请柬：“你准备怎么处理？”
她对面的芙蓉，神色中浮现出一丝迟疑和忧虑：“我还没想好……如果我赴邀，这些人会不会拿我的出身做文章？”
“她们一定会的。”温知意实诚极了。
一旁的穆离显然还不怎么适应温知意这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诧异地看她一眼，又握了握芙蓉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不想去就不去，别委屈你自己。”
“可是，”芙蓉苦笑，“我总不能躲一辈子。”
“现在你有两种选择，”温知意为她分析，“一种，就是躲起来，谁邀请都不见；另一种，就是堂堂正正前去赴邀。”
“你会建议我选哪一样？”
“你了解我的，芙蓉，要我来选，我必然会选第二种。就像你刚刚说的，你不可能躲一辈子，而且这些人，你越是退让，她们就越会得寸进尺。但这毕竟是你的决定，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温知意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选第二种，我会陪你赴宴。”
“有你这个朋友，真是我此生幸事，”芙蓉轻叹，“我选第二种。”
“真是我的好姑娘，”温知意顺手就把她的腰揽过来抱了抱她，“我为你骄傲。”
穆离第一次看到她们二人这种相处方式，一时目瞪口呆。
恰在此时，院门被敲响，有丫鬟禀报：“三姑娘到了。”
穆离和芙蓉两人有些诧异地对视一眼，搬进穆府以后，穆扬把穆家人都当面为他们介绍了一遍。
穆家那些子女，对他们两人的态度各异。
有主动对他们两个示好的，毕竟是下一任家主人选，先搞好关系总没坏处。
却也有更多人是带着敌意的，穆云起废了，本来有些人自以为有机会上位，谁知穆扬甚至连考虑都没考虑过他们，直接从外面请回来一位探花郎。他们自然对这位空降的未来家主心生不满。
穆春也是隐隐对他们有些敌意的，虽然原因有些不一样。之前穆云起帮她解决了定亲的事，小姑娘一直心存感激，总觉得自己应该站在穆云起和温知意那一边，跟他们同仇敌忾。
温知意察觉了她这点小心思，所以这次特意把她叫了过来。
穆春进门，看到温知意和芙蓉相处和谐的样子，显然有些惊讶。
那些其实根本从未有过机会的穆家子弟，都会因此对穆离有敌意，那真正被抢了位置的穆云起呢？谁会相信他其实心无芥蒂？
而温知意身为穆云起的夫人，此时却和他们相谈甚欢……
温知意绝不是一个会委曲求全的人，这一点，不需要特别的了解，穆春都看得出来，所以她现下十分困惑。
还没等她细想，温知意对她招招手：“春儿，见过你大哥和嫂子了吗？”
穆春有些别扭地见了礼，温知意过去搂住她，和她说悄悄话：“芙蓉姑娘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很多年的朋友？”穆春更惊讶了，芙蓉的出身她已经听说过，她很难想象这两个出身天差地别的人会成为朋友。
“说来话长，”温知意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不该向小姑娘普及自己逛青楼的过往，“芙蓉人很好的，你有空就过来陪陪她？”
穆春本着对温知意的信任，点了点头。
几人一起聊了一会儿，芙蓉也的确很容易讨人喜欢，穆春渐渐放下戒备。
温知意要回府时，穆离主动送她出门。
她猜到穆离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果然，走到僻静处，穆离对她施了一礼：“多谢郡主为芙蓉做的一切。”
“朋友嘛，”温知意轻描淡写道，“应该的。”
“真没想到您是荣华郡主，初见时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当初温知意混在一群群芳阁的姑娘里，笑笑闹闹，融入得极好，穆离便也把她当成了群芳阁的一员。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时，他被吓了一跳。
既惊讶于芙蓉敢把温首辅的女儿请到那个略显寒酸的小院子里，也惊讶于这位御赐的小郡主丝毫没有架子，非常平易近人。
她是芙蓉的朋友，又不计较自己抢了她夫君的未来家主之位，还愿意继续帮芙蓉，穆离对温知意实在心存感激。
“芙蓉有您这样的朋友，真的是……”
“芙蓉一向很有眼光，”温知意毫不谦虚地道，“不管是挑朋友，还是挑夫君。”
被她这么一恭维，穆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穆将军他……还好吗？”穆离问道。
“他远比大部分人想象中要好得多，”温知意道，“尤其是家主这件事，他其实并未心存芥蒂。”
“穆将军光风霁月，”穆离有些惊讶地赞了一句，“若易地而处，我怕是做不到他这般洒脱。”
温知意笑了笑。
穆离迟疑道：“我想去拜访穆将军，不知……”
“放心，尽管去拜访，”温知意显然很清楚穆离在顾虑什么，“不用害怕会伤害他脆弱的心思，相信我，穆云起会很高兴看到你的到来。”
他会很高兴，看到穆家的未来，被交托到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的手中。
有了温知意的保证，几日后，穆离便登了将军府的门，去拜访穆云起。
穆离是时下京城里最受关注的人物之一，很多人似乎都乐于看到他和穆云起的交锋。
很多人说，穆离此次拜访，定然是为了上门挑衅。
穆离才是长子，却被送往普通人家，在小镇里长大，只为给穆云起这位嫡子让出长子的位置。
本是亲兄弟，一个享受着富贵荣华，一个却连上京赶考都只能租住在一个略显寒酸的小院子。
一个御旨赐婚娶了郡主，一个却娶了青楼女子为妻。
众人猜测，穆离心下必然十分不甘。
现在流落寒门的贵子强势回归，一举中了探花，还取代了穆云起的地位。
这可真是一个非常励志的逆袭故事了。
大家都猜穆离要上门打脸，而穆云起必然会痛苦、暴怒。
多么精彩的戏码，大家为不能在现场围观两人起冲突的模样而感到万分遗憾。
还好当事两个人的心胸，远比他们猜测的，要宽大许多。
这场碰面，远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氛围。
两人就是很平常地见了个面。
穆云起坐在轮椅上，在这丝毫不见寒意的天气里，膝上还披了件薄毯，脸色也略显苍白，令人一看便知是大病初愈之相。
但他眉宇间，却丝毫不见脆弱的神色。
就算不良于行，他也绝不是一个可以任人轻视的人。
穆离一看便知，温知意所说不假，穆云起并没有因为家主易位之事而痛苦纠结。
他心下暗自道了声钦佩。
“穆将军。”
“探花郎，”穆云起对他笑了笑，“我猜，我该改口称一声兄长了。”
两人聊了起来，温知意曾说过，她觉得穆离是个不错的人，穆云起便相信她的判断，把自己对于穆家的经验倾囊相授。
穆离不得不为他的胸襟叹服。
“我得承认，不管是将军还是郡主，都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何出此言？”
“我少年时偶尔得知自己身世，之后便对穆家印象很差，”穆离坦诚，“不靠谱的父亲，无情的家主……高高在上的那些人，随随便便就定了我的命运。”
穆云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我以为穆家，或者说权贵人家都是这样的，但你和郡主，的确扭转了我的印象。说真的，你们若敌视我，我反而会觉得平常，”穆离道，“上门之前，我一直在犹豫，我觉得我应该来看看你，但又怕你误解我的行为。见到你，我才知道，我来对了。”
穆云起笑了笑：“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事？”
“事关你的夫人，”穆云起直言，“伯父他可能会希望你能另娶一位出身名门的女子。”
穆离点点头：“你说得对，他确实对我提起过，但我拒绝了。”
“让我猜猜，他没再说什么，也没再试图劝你。”
“没错。”
“他不会就此放弃。”
“他还会来劝我？”穆离问道，“可我已经表现得很坚定了，他应该知道自己劝不了我。”
“他不会继续劝你，”穆云起淡淡道，“他不会继续从你这里下手。”
穆离怔了怔，他是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会对芙蓉不利？”
“眼下应该不会，”穆云起分析，“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芙蓉若出事，京城里怕是有一大半人会怀疑是你自己想另娶，便杀妻求荣。伯父既然想让你做下一任家主，就不会把这种罪名往你头上扣。”
穆离悚然：“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顾虑其他人的议论，他真的做得出杀人这种事？”
穆云起叹气：“那些高高在上，随意定人命运的人，你将来会了解的。”
——————————
赏花宴，又是赏花宴。
自回京起，温知意已经不知参加过多少赏花宴，她觉得京里这些人实在没什么创意。
她和芙蓉两人一同出现时，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
这些人敢在背后嚼温知意的舌根，猜测她什么时候改嫁，但当着她的面，自然没有人敢放肆。
就算夫君失意，她也仍然是当朝一品首辅的女儿，御赐的荣华郡主。私下再怎么恶意揣测，面上，大家还是要对她客客气气地施礼问好。
但芙蓉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每次有人上前与她说话，她都会轻声细语、好声好气地礼貌对答。但那些夫人可不会对她客气，当着她的面就出言讽刺，问她伺候过多少个男人，问她穆离是不是因为她擅长伺候人才娶她，有人说她若知廉耻就该主动自贬为妾，还有人让她唱个曲子助助兴。
好似她们并不是来与穆家未来家主的夫人拉关系的，而是特意请她来羞辱她的。
仿佛她就是这场赏花宴上的余兴节目。
大概她们都并不觉得，芙蓉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
她们都觉得，穆离迟早会休了她，另娶一位配得上他此时地位的名门贵女。
这些话实在太过侮辱人，芙蓉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委屈，想流泪，想夺路而逃，但她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温知意。
后者对她点了点头，芙蓉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没什么可怕的，她身后便是她的朋友，她的后盾。
又过了一会儿，温知意走了过来。
本来两人说好，芙蓉忍受不了的时候，给温知意一个眼神示意，她就会立刻过来解围，但芙蓉咬牙坚持，反倒是温知意不忍心，自己凑过来了。
“怎么样？”
芙蓉摇摇头。
“看吧，我就说这些人感化不了的，你越客气她们就会越得寸进尺。”温知意挑眉道。
“我只是想看看，若是没有你，我会面对什么。”芙蓉解释。
“现在可以试试我的方法了吗？”
“请。”
温知意对她笑了笑，顺手摔了个茶碗，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后，开口道：“我有件事要说，请大家听好。”
所有人都看向她。
温知意指了指芙蓉的方向，客客气气温温柔柔地开口：“她是我的朋友，谁再敢当面给她不痛快，请先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