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琴台书院。
  许含冬眼里含着泪在练字, 她身后站着冷酷无情的温知意,正无理取闹地对她的字迹进行冷嘲热讽。
  许含冬怀疑这厮就是在打击报复自己:“我才学了多久?当然比不上那些从小习字的贵女了!”
  “知道比不上就多努力。”温知意残忍地说。
  许含冬憋着气, 尽力把手下的大字写得方方正正:“我是来学琴艺的, 为什么要练字?”
  “不识字你看得懂琴谱?”温知意一句话镇压了她的反抗,“继续练,下次我来书院时, 若看到你没进步, 那就给我等着。”
  许含冬差点哭出声。
  温知意沿着院墙缓缓散步,踩在书院绿草如茵的草坪上, 看着院子里的女孩儿们, 一时心态颇为沧桑, 总觉得自己虽然还未怀过孩子, 却提前体验了一把当老母亲的滋味。
  顾姝正在马场上教几个女孩骑马。
  骑射属于君子六艺之一, 琴台书院自然也有场地, 无人上骑射课时,场地便空了出来。正好有几个女孩子想学骑马,顾姝闲时便耐心教导她们。
  女孩们初学, 骑艺不精, 胆子倒是挺大, 眼看一个女孩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顾姝连忙要去扶, 却见一道华光掠过, 那女孩已经落入了一个女子怀里。
  看清那飞掠而来的女子容颜, 顾姝松了口气:“知意。”
  温知意怀里的女孩脸红红地看着她:“谢过郡主。”
  “没事,小心点。”温知意笑着道。
  女孩脸更红了,低头退到一边。
  “小心点这三个字从你口中吐出来, 听着可真是别扭。”顾姝调侃道。
  “你指什么?”
  “当年我去栎城参观的时候, 你给我秀了一手马术,”顾姝回忆,“那一套危险动作下来,把穆将军都看紧张了。”
  温知意想起此事,笑了笑。
  倒是一旁有女孩子好奇:“什么样子的马术?顾姐姐你多说说嘛。”
  “很美很飒爽,”顾姝想了想,“但是非常危险,你们千万别学,当年我看知意表演的时候,一直提心吊胆地担心下一刻她那副花容月貌就被毁在马蹄之下。”
  温知意耸耸肩:“对我有点信心嘛,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干嘛拿生命冒险呢?”
  闻言,顿时女孩子们的目光都落在温知意身上,眼神亮闪闪地看着她。
  “唔……”温知意看着她们这充满期待的眼神,“你们若想看,我就表演一段。”
  “想看想看。”众人点头如捣蒜。
  温知意飞身上马,她仗着轻功好,从来不踩脚踏,都是直接一跃而上。
  这帅气的一跃顿时引来几声小小的惊叹声,顾姝无奈摇头。
  琴台书院依山而建,占地极大,马场也建的很宽敞,至少足够温知意纵马绕场狂奔。
  然后,在一片惊呼声中,温知意放开了缰绳,在马背上轻盈翻转几下,做了几个难度极高的动作。最后甚至在马背上站了起来。
  在飞驰的奔马上,她站得很稳,张开双臂,任由发丝和衣摆都在风中纷飞,在危险中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美感。
  美丽而危险的东西向来最是吸引人,众人看得目不转睛。
  围观的早已不是最开始的几个女孩,书院的女孩子们招朋引伴,几乎都围了过来,甚至书院的男学生们也都围过来观看。
  温知意最后勒止奔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时,马场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围观,但也丝毫不怯场,对着掌声的方向拱了拱手,就从马场的栏杆上方跳了出来,走到顾姝面前:“交给你了。”
  顾姝一脸无奈,果不其然,随后的日子里,来找她说想学骑马的女孩而儿更多了。
  女子书院就这般开设了下去,京里贵女们聚会时,参加书院的女孩儿们叽叽喳喳,欢快地讲着在书院的经历,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女子书院采取了宽松的教学方式,并不强制大家参与所有课程,开设的各类课程,由女孩儿们自由选择去学习哪一样。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在这方面温知意和帝王都有相同的顾虑。
  当初温知意提议时说过:“一上来就是繁重的课业,怕她们撂挑子走人。”
  “是啊,不能压榨得太狠,不然全都跑了,”帝王看着她,“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扛得住。”
  “……”
  一开始,如两人所料,大部分女子都选择了琴棋书画中的一门或是几门课。很多自小研习这些的贵女亦是如此。
  此时聚会上聊起来,这些贵女都说课业很轻松,大家在一起玩玩闹闹很开心,顿时有人说自己也想去试试。
  温知意在一旁笑而不语。
  有人好奇问起书院里的男子:“听说燕家的小公子也在琴台书院,你们有没有见到他?”
  燕家的小公子算是京里有名的美男子,风流倜傥,吸引了不少少女芳心。
  穆云起本来也是,但他早年不解风情,娶了温知意后更是心如铁石,完全不搭理其他女子,基本已经失去了少女们的爱慕。
  “见到了,”一位贵女提起燕公子,语气却不如以往那般热络,“他考书法的时候我去旁观了,说实话,他字写得还不如我。”
  “真的吗?”有人惊讶,“也可能是他更注重其他课业吧。”
  “也许吧,但书院的榜单我们都看到了,他每门课都不拔尖。”不拔尖已经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这位燕小公子实际上每门课的成绩都烂得可以。
  “男子要上的课一定很难,”有人说,“也可以理解吧?”
  温知意适时插话:“难与不难,你们亲自去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了。”
  “我们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书院里的每门课程都对女子开放,想学的话随时可以。”
  “那我要去试试,”有个女孩说,“从我进书院开始,我弟弟天天抱怨,说他们要学的很难,要是有我学琴棋书画这么轻松就好了。”
  “学琴棋书画哪里轻松了?”有女孩子不满,“我小时候被师父看着练琴,练得手都肿了。”
  “就是,我倒要看看他们学的有多难。”
  “你去,那我也去,”有人附和,“琴棋书画我从小学到大,现在继续学也挺无聊的,我也好奇男子他们到底每日在学些什么。”
  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温知意在一旁神色平淡,似乎对她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她给自己斟了杯酒,想起帝王的话。
  对于大部分女子都选择了琴棋书画,帝王并不焦虑。
  他已没了十几年前的急躁和急于求成,岁月带来的是沉稳和从容不迫。
  “有更广阔的天地摆在面前,她们早晚会被吸引。”
  想到此处,温知意微笑起来,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在对现场有人讲的笑话做出回应,只有温知岚,在她姐的笑容里看出两分狡猾与得意。
  于是,女孩儿们又有一部分报名参与了新的课程,人文地理,历史纵横,四书五经,选择学什么的都有。
  被问起时,女孩儿们说:“好像也没那么难,听先生们讲史还挺有趣的。”
  琴台书院的史学先生们都是当代名家,一个个把历史典故讲得鲜活生动,的确吸引了不少人。
  这些历史典故成了这些女孩儿在聚会上的谈资,讲起故事来头头是道的模样,又让其他女孩向往不已。
  书院的人数一增再增。
  延平长公主已经沦为毫无感情的宴会主办人,只要温知意一个暗示,她就下帖子请一批贵女来府上饮宴,时机把握得极好,为贵女们之间互通有无创造了机会。
  书院的形势一片大好,温知意觉得自己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了。
  最近穆云起去了外地剿匪,是他自己请愿前去的。
  上次在外游历的两个月,似乎打开了他的什么开关,要不是因为温知意在京城,他怕是要三天两头地往外跑。
  对此温知意倒不是十分在意,她觉得两人虽然相爱,但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更不需要穆云起为了她,放弃自己想去做的事。任谁都不该为了一段感情迷失自我。
  何况,穆云起是武官,当年他便不愿意待在京城任职,想留在边关。在他看来,亲自剿匪,比在京城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更有意义。
  温知意既然知道这一点,又怎么会刻意栓着他。
  穆云起在京城时,两人就开开心心地甜蜜相处;穆云起不在京城时,他们就带着对彼此的思念投入各自的工作。
  这种相处模式也许别人难以理解,但两人都是乐在其中。
  “说起来也是不凑巧,”温知意感叹,“我最清闲的那段时间,你忙着追查奸细;奸细查明后,你闲下来了,我又开始忙了起来。”
  穆云起搂着她的腰不松手:“其实这样也挺好。”
  温知意挑眉看他。
  “别误会,我当然希望能一直待在你身边,”穆云起把脸埋在她颈侧,“我是说,现在就算我孤身在外的时候,也知道你就在京城,知道我一回来就能看到你,这种感觉很令人安心。”
  “比起待在京城,我更想和你一起出去闯荡,待此间事了,我陪你一起云游天下。”温知意承诺。
  “真的?”穆云起认真看她,“这些事,你舍得放手?”
  “总有应该放手的那一天,虽然今天还不是那一日,”温知意道,“这段时间也许很短,也许会很长,我只希望,不要到等到我白发苍苍的那一天。”
  穆云起笑着牵起她的手:“就算你已经白发苍苍,我也愿意携着你的手,陪你走过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