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做下了手脚
  莫兴坐在进门厢房的火炉旁,隔着半开的木格窗户招手,叫道:“黑娃,快进来喝杯热茶,暖和暖和身子。”
  走进烤得暖烘烘的房间,常思过抢着提壶,给莫兴面前的半空茶碗续水。
  莫兴很是欣赏常思过的这份眼力劲,其他守库士卒蠢蠢笨笨,看得他烦。
  再给自己也倒一碗,不待莫兴问起,常思过主动交代:“柯先生让我明天外出一趟,说是帮他护送货物,去固州府城,还有十人同行。”
  至于柯繁举荐他进入元清门的无稽之谈,不说也罢。
  “这大冷天的,可不是好差事啊。”
  莫兴也没多说,就此一句,又转到考较认字的话题上。
  聊了约刻钟,喝完一壶粗茶,莫兴裹上厚棉服,戴着遮耳皮帽,叫一个库房士卒随行捧着账册出门,像往常一样,没让常思过跟着,他要去都尉大人营账例行汇报。
  常思过练一个多小时的字,回房间去了,除了莫兴,整个库房上下没人管他。
  摊开他收集的破旧地图,指头从边境的四荒城往南滑动,过荒原区域百余里是一条沧河,沧河以南多高山峻岭,屏障一般护卫着广袤的平原,沿途有许多小城小镇标识,过鸣州,下一个便是固州,默算一下距离。
  常思过手指再次从四荒城开始,往西南方向滑动,最后停留在沙州。
  沙州能住人耕种的地方只有约三成,其它地方,不是戈壁便是荒漠,条件异常艰苦,若是穿过荒漠,便到了大昌国地界。
  用手指在沙州府城一带滑了许久,把大体的路径给记住。
  盘算着,中午时候,与伙房的丁师傅打声招呼,帮他准备一些远行的干粮和熏肉,他还有黑老爹遗下的百余文铜钱可用,柯繁着人安排的吃食,他可不敢大意享用。
  不管柯繁在路上有什么诡计准备对付他,离开军营半日路程,进入山脉区域,待晚上天黑,他悄然离开转道往沙洲方向自去就是。
  转念又想,柯繁明知他现在不再笨憨,为何就如此笃定他不会路上逃脱?
  空口白话的好处,真能稳住他把自己送到固州为鱼肉?
  还是柯繁打算亲自尾随跟行?
  他这点微末修为,值得对方大动干戈?
  总感觉哪里有不对,常思过从怀里掏出信封,举在空中,就着光线变换角度仔细检查。
  很普通的军中制式信封,在库房看到有好几扎。
  双裱厚纸,正面和背面都用雕版印着一个粗糙鲤鱼图案,正面中间有一个红色框线,里面写着文字,火漆上留有印签痕迹,可以看出是“柯繁”二字的篆体写法。
  琢磨片刻,常思过从抽屉里找出一枚铁针,在信封上面两角戳出两个不起眼的小孔,放下铁针,掐着信封两边捏成鼓起空心状。
  稍一默神逆运气息,开启天眼神通。
  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在信封微不可见的小孔,“视线”透过小孔进入信封内部。
  很古怪的视线感受,常思过小心操控,变换信封形状,以便观察对折的信纸内里,记录着什么内容,约十数息后,常思过一脸疑惑收回“视线”。
  里面只一张制式空白信纸,没着片墨只字。
  在敛去视线的前一瞬,常思过突然瞥见他左肩位置有微弱毫光闪烁。
  思索片刻,常思过再次开启天眼神通,仔细查看全身,信封内外也检查一个通透,除了左肩被柯繁拍了两下的地方,其它再无异常。
  常思过放下信封,揉着额头,脸上露出一丝轻松。
  交给他的信封只是迷惑他的幌子,真正做下手脚的位置在肩膀,柯繁那厮狡猾如狐,这是欺他缺乏见识。
  站定调息一炷香时间,恢复损耗的精力,常思过脱下身上的粗布棉袍,放去房间远处,开启天眼神通再次扫视全身身上,直到确认无误,心中有数方才罢休。
  隆冬时日,昼短夜长。
  晚饭后天早早黑了,偌大军营笼罩在呼啸寒风中,除了偶尔传来梆子声,少有人影走动。
  常思过在值守厢房陪着莫老头烤火,就着一盘炒豆子温酒浅酌,待莫老头侃得尽兴,脸上有些许困意,把莫老头扶着回房间安歇。
  外面天寒地冻,自有库卒值守巡视,常思过不用费心。
  他自回房锁门,用瘸腿板凳和一只破碗,在门口和窗户处布置出简易报警装置,看一会书,脱去半旧棉袍,练半个时辰的伏虎劲,把筋骨活动开。
  拔出重刀,在狭窄斗室纵跃腾挪,劈、砍、扎、撩,舞得刀光凌冽满室生寒。
  桌上豆大灯火,随着刀光摇曳。
  如****中的扁舟随时会倾覆,却始终吊着一线光亮不息。
  两刻钟后,浑身汗气蒸腾,常思过双手握重刀,刀身有红芒隐闪,对着那点灯火缓缓虚劈,待得刀尖正对时,劲风扑去,五尺外灯火陡灭,房间陷入黑暗。
  常思过微微运功,身周温度刹那升高,汗水浸湿的单薄戎服数息间蒸发干透。
  四个月在斗室苦练,他的身法刀法于细腻处大有进益。
  插刀归鞘,放置床头顺手位置,常思过盘坐床上,进入养身功修炼状态。
  下腹丹田处的温热气息鸡蛋大一团,凝练如稠,随着意念引导,盘旋如磨,缓缓淬炼气息中的杂质,另有缕缕气息,随呼吸吐纳,在经脉中如溪水奔流不息,吸收外界能量,滋养全身气血。
  不知不觉整个人进入深层修炼,室内气息绵绵,几不可闻。
  “……咣咣咣……”
  “……敌袭!敌袭!”
  常思过从修炼中突然惊醒,双手对向盘旋做收功敛气诀,平复稍起波澜被惊扰的气息。
  略一倾听,远处传来急促警钟声,隐约有凄厉嘶吼交织。
  翻身下床,几下穿好棉袍,勒紧腰带,利索把短匕连鞘绑在左腿外侧,伸手抓过武器,一步滑到门口,把斜置板凳踢到床边,拉闩开门,几步蹿到空旷处查看外面动静。
  东北方向天边火光冲天,整个军营都已经惊动。
  外面狂风呼啸,有零星雪花飘飞。
  呼喝喊杀警钟敲击声,搅合在寒风夜空中往这边传来。
  果真是出了大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