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有所收获
  “你是个很有才华的演员,肖恩,我从安东尼那里听过你的消息,《天才雷普利》在英国上映的时候我也去看过,你的表现非常出色,”在典型的英式小酒馆里,坐在吧台前的哈灵顿端着杯威士忌,对肖恩这么说道。
  在他家的时候,两人聊得很投机,看看天色有些晚了,于是干脆出来逛逛伦敦的街道,然后在小酒吧里喝上一杯。这边的年轻人在公共场合喝酒的年龄要比美国宽松得多,别说肖恩已经过了21岁,就算没过也没问题。
  “我做了很多准备工作,阅读了很多相关书籍和评论,加上从经历过的事情中多少可以体会到雷普利的感觉,这才有了厚积薄发。”肖恩有些感慨的说道。
  “真情实感总能更容易让演员投入,”哈灵顿笑了笑,“更加的投入,再配合拍摄角度、后期剪辑,以及衣着、化妆、灯光等等因素,才会感染到观众。”
  他在这里停顿了下,然后想到什么的又问:“说起来,似乎在《天才雷普利》之后,你没什么有影响力的作品,我听过的似乎只有一部……《霹雳娇娃》?”
  “是这样,虽然通过《天才雷普利》有了些名气,还获得了一个奥斯卡提名,但并不意味着会有更多的更合适的机会,你也说过,要给自己定位,要磨练出属于自己的表演风格。”肖恩耸了耸肩,“所以,尽管我的经纪人总是希望我能去大制作里出演角色,但我还是慢慢挑选着剧本,事实上,从去年十月到现在,我一共接下了四五个剧本……”
  然后他将这半年饰演的角色挑挑选选的说了一下,比如需要演技的《狙击电话亭》和《白夜追凶》就要详说,而像为了凯特才去的《完美盗贼》,以及纯粹的商业片《速度与激情》则只是略提一下。
  “你一口气接下来这么多角色,应付得过来吗?”哈灵顿很是惊讶。
  “还好,至少档期都错开了,而且那些需要演技的不是在开头就是在结尾,”肖恩笑了笑,“虽然的确很累,可总要不断的磨练自己才能有所提高吧?就是时间花得稍微有些久,我本应该在十月或者五月就过来拜访你的。”
  的确,肖恩其实在年初就得到了消息,但因为那时档期都已经排满了,而且这些角色他都不想放弃,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拖延,最后选择了7月底来伦敦。
  “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事实上能看到你一步步走向成功,我已经很高兴了”哈灵顿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显得有些唏嘘。
  他也是有能力有理想的人,可惜没有运气,在好友已经是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时候,他自己却还在到处为生活而奔波。所以能发掘出肖恩,能看着他一步步走上舞台发出耀眼的光芒,至少证明自己还有眼光,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说起来,在《死囚之舞》的时候,我首次体会到了人戏合一的那种感觉,”肖恩知机的转移了话题。
  “是吗?”哈灵顿随即来了兴趣。
  “只要导演一喊开始,我就觉得自己彻彻底底是那个索尼,脑子里会不由自主生出怨恨,对父亲的怨恨,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夸赞我,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讨厌我,才不会恨我……”肖恩随即说了起来,并将自己家中的情况,自己和父亲的矛盾也大致说了一点。
  这也算是他到伦敦来拜访哈灵顿的原因之一,当初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但哈灵顿也算是尽心尽力在指导他,而且说的那些都很对他胃口。至少在理论方面,哈灵顿是很有见地的,如果能请他指点一二,激发自己更多的灵感,那就再好不过了,就算没有收获,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就演员在表演中所带来的震撼力和感染力而言,人戏合一的确是最好的表现方式,也是最高的境界,”哈灵顿在听他描述后,又仔细想了想,然后这么说了起来,“但就从观众的角度而言,却不是最合适的选择。”
  “为什么呢?”肖恩当即问道。
  “因为这种表现方式太过自我。”哈灵顿给出了答案,“还记得我说过,人戏合一很容易诞生什么?”
  “疯子。”肖恩飞快回答道。
  “没错,疯子,”哈灵顿点了点头,“当演员过于沉溺于角色当中,他会将角色当成是自己,但事实上他并不是角色,所以一旦产生了混淆,就很容易得抑郁症。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在谈到这个的时候,一再强调,要给自己一个从精神世界脱离出来的暗示。”
  “但是,这不应该是每个演员都应该达到的目标吗?”肖恩再问,“将角色的所有特质充分的表达出来,将角色的所有感情充分传达给观众。”
  “那么,我首先要问一个问题,肖恩,”哈灵顿看着他,“你为了什么才做演员的?”
  “我是……”肖恩迟疑了下,思考了片刻才又说了起来,“最开始我只想解决生活问题,之后有了点成绩后就想要做得更好,让更多人的为我喝彩。”
  “很好,那么更多的人是指谁?”哈灵顿跟着问道,“导演?制作人?影评人?还是观众?”
  “我想……都应该有吧。”肖恩有些不确定。
  “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无法讨好所有人。”哈灵顿摇了摇头。
  “但至少可以让一部分人喜欢吧?”肖恩有些糊涂,“既然我们要将角色的感情传递给观众,而且也的确将感情传递了出去,那么至少可以让一部分人喜欢吧?”
  “真的是这样吗?”哈灵顿反问了句,“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传递角色感情的工作可不止演员一个人,还有导演的调度,还有服装师的衣服,还有化妆师的装束,还有灯光、蒙太奇剪辑等一系列因素。同样的表情,前一个镜头出现的是棺材还是孩子,观众的感觉都是不同的,而衣着整齐,但一脸得意的人说,他现在正穷困潦倒,即使剧本上的确是这样写的,可观众会相信吗?还有,还记得吗,当初我们在讨论一张脸表现出两种表情时,你用透明胶将半张脸粘起来的模样?”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人戏合一的确是目标,但只是演员的个人目标,影评人也好,观众也好,真正想要看到的并不是这个。”
  “有效的传递感情,对吗?”肖恩忽然问道。
  “没错,怎么打动观众,这才是一个演员应该做的,”哈灵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无论什么样的表演方式,终究都只是手段。人戏合一或许是最好的手段,但不可能每次都是最佳的手段,也许你上次这样做了,大家说你非常出色,但下次再这样做,他们又会说你用力过度。演员的生涯是很长的,你也不可能每次表演都能达到这种状态,所以偶尔有这么两次就足够了,每次都过于投入,到最后往往会变得很自私。”
  他轻吁了口气:“上个世纪40年代有部名叫《红舞鞋》的电影,其中有一句经典台词,男主角问女主角,为什么你要跳舞,女主角反问,为什么你要活着。从艺术的角度来说,全心全意去做一件事,甚至不顾别人的感受,像疯子一样去追求,的确很能震撼人心,可实际生活呢?表演终归是表演,在艺术作品里面,我们可以为之讴歌,但实际生活中遇到这种人,大多都会敬而远之。就像《红舞鞋》一样,男主角最终离开了女主角,而女主角最后也幡然悔悟,自己的生活里终究还是要有爱情,于是追了出去,可惜作为悲剧,她最终被迎面而来的火车撞死。”
  “所以,还是那句话,分清楚手段和目的。”肖恩长出了口气。
  “没错,手段和目的,”哈灵顿满意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关于表演技巧,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不断在不同的作品里磨练自己,才是正确的做法,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明白的道理。”
  “谢谢你,约翰。”肖恩举起了杯子。
  伦敦之行没有白费,肖恩很喜欢和哈灵顿的交谈,虽然他现在只是个落魄的讲师,虽然他要强调的和之前告诉过自己的没有太多的区别,但肖恩还是有所收获。手段终归只是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就像那句……怎么说的来着?前途是光芒的,道路是曲折的?还是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管他的,自己如果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肯定会遇到了很多问题,只要看准目标大步走下去就行了。
  不过要怎么报答哈灵顿,现在还是个问题,肖恩本来想着,既然明格拉曾经说哈灵顿本来也是做导演,那么投资一部几百万的低成本电影让他来事实,但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个好主意。通过这么几天的接触,肖恩对哈灵顿有些了更深入的了解,大概是这么多年蹉跎过去,他变得过于求稳,已经失去应该有的锐气,这种情况下来执掌导筒,除非有个足够出色的编剧以及强力的制作人,否则结果怎样会很难说。
  哈灵顿恐怕也不会喜欢有个制作人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而肖恩也不太可能选择直接赠予,那样太失礼,哈灵顿也是有自尊心的,所以暂时只能放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