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试探,白茯的眼泪
  白茯小心翼翼,堪堪稳住手上的水盆,意外道:“公主没事吧?怎么起这么早,也不喊奴婢。”
  近十天不见,白茯瞧着瘦了不少,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这些天的事。
  雪姝看着她,心里有些不忍,却也不能摆出热情心疼的样子,便假装咳了一声,说:“睡不着就起了,刚准备叫你。”
  白茯一听她说睡不着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心下一阵心疼,尤其是看她脸色发白。
  越过她,白茯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走过来掰着雪姝的肩,“眼睛倒是不肿了,脸色差。”
  雪姝原就是白皮,幼时因营养不良瞧着有些面黄肌瘦,长大后皮肤就成了那种不健康的白,自打有了昭王“撑腰”后,才把人养好。
  然而现在看,却又是一副苍白,丁点儿血色都没有,嘴唇又干又白,眼睛虽是不肿了,红血色却是猖狂。
  白茯越看越心疼,拧了热帕子往她眼睛和脸上敷。
  雪姝任她动作,瞧着她一脸担心的样子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索性闭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昨晚跟莺歌聊了半个多时辰,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该是什么样子。
  因此为了逼真,她昨夜生生敖了一宿,整夜都没有睡,也没用灵力护体,为的就是这个效果。
  莺歌演技出神入化,即便是跟了雪姝近十年的白茯,此时此刻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早跟昨晚的人不一样了,还在那边给雪姝敷眼睛边心疼。
  雪姝耐着性子听她念叨,等她念叨得差不多了才说:“一会儿跟我去永寿宫看看。”
  虽然她现在应该“心力交瘁”“悲郁不已”,但到底好些天没见了,何况老人家为这些日子的事也是费心劳神的。
  白茯听她要去永寿宫,不禁想起前几天的事,犹豫不已,“公主……”
  她是怕自家主子这回去也是为了求太后在皇上面前为昭王说情,担心她又为这事儿难过伤心。
  雪姝知道她想什么,叹了口气,从眼睛上将帕子拿下来,说:“我知道,这件事目前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所以这回去,我便只是去看皇祖母的。”
  白茯不信,“真的?”
  “嗯。”
  雪姝拿过一旁放着的杨柳枝和漱口水,做了清洁后才继续说:“前几天的确是我太着急了,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旋即惆怅地呼了口气,说:“这两天躺床上想了很多,想通了,这么干着急下去是没办法的,所以……”
  白茯:“所以?”
  雪姝瞥她一眼,“所以不如找点儿事给自己做,外头的事不是还有外祖父他们调查么?何况昭王即便下狱了,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之前,没人敢把他怎样。”
  白茯一听,面上顿时一喜,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奴婢的好公主,你可算是想明白了,奴婢真快担心死了。”
  想来也是关心则乱,加之妖兽这事着实令人匪夷所思,所以事情一出,她家主子明显就有些失了方寸。
  这些天,不管他们怎么劝,自家这主子都听不进去。
  白天在人跟前强颜欢笑,一到晚上就黯然伤神,弄得她心焦不已。
  可算是想明白了,这才该是她家公主的作风。
  白茯哪知道,其实她家主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毕竟在外人眼里,昭王对六公主的好是有目共睹的。
  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六公主若是丁点儿反应都没有,连点儿伤心焦急都看不出,那不是太奇怪了么?
  瞧着白茯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雪姝笑了笑,但想起一件事,沉默片刻后故意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问完怕白茯不明白,又补充说:“关于昭王是妖兽一事。”
  她有心以后把这事跟白茯坦白,但条件是白茯能接受。
  上辈子,白茯对她的确忠心,也是她上辈子短暂的一生里唯一的姐妹,白茯对她的心,完全不用怀疑。
  但在这件事上,她能接受多少呢?
  白茯不知面前的人怎么想,这还是自出事后两人头一回这么正经认真地说起这事。
  在白茯看来,自家公主能如此平静地跟她提起这件事,果然是想通了不少。
  想了想,她说:“奴婢也不知道,根本就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子。”
  雪姝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擦脸,边问:“那你怕么?”
  白茯:“怕什么?怕王爷真是妖怪么?”
  雪姝:“不然呢?不怕这个还能怕什么?外头现在这么乱,不就是为这个么?”
  白茯默然,盯着雪姝看了会儿,“那公主你呢?你怎么想?”
  雪姝擦脸的动作一顿,没想到她会反过来问她。
  “我,”她往白茯脸上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便试探着说:“还好吧,妖怪也分好坏不是?”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去讨论这件事的真假。
  一般人遇上这种事,理应第一时间就去否定这件事的真假,就跟外面的人一样。
  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妖怪?
  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吗?
  然而两人却都没有提这些问题。
  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雪姝说完话后就若无其事地擦脸,又把帕子放水里洗了一遍,拧干后折好搭在盆沿上,整个过程中屋里只剩哗啦的水声。
  坐到梳妆台前,雪姝抹了脸油,抹着有一会儿身后才响起脚步声。
  抬眼往镜子里一看,对上白茯那双通红的眼,雪姝有些发怔。
  但白茯还是没说话,就这么红着眼拿起了篦子,撩起雪姝散在身后的发,跟平常一样动作轻柔地梳着。
  梳着梳着,一滴水珠狠狠砸在篦子上,接着两滴、三滴……
  白茯的动作跟着停了。
  雪姝心里发涩,喉咙被堵住了似的,熬了一宿的眼睛又酸又疼。
  好一会儿后,白茯才发出声音:“奴婢只听公主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话间,她没有往镜子里看,一直低着头,说完后就又继续梳。
  然而手却止不住地抖,几根头发被绞到了篦齿里,她抖着手,一不小心便将那几根头发扯断了。
  白茯心里一紧,连忙道:“对不起……奴婢扯疼你了,对不起……”
  又是往头发上呼气,又是摸着头发不敢再动作,手足无措的,双手抖得跟筛子似的。
  雪姝闭眼,再睁开,回身抓住了她的手将人拽到自己面前,“你跟我说实话,怎么想的?”
  看白茯这样子,要说她什么也没想,或者跟其他人想的一样,她说什么都不信。
  她会开这个头,的确是存了试探之心,白茯的反应也的确在她的意料之外。
  但事已至此,事情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她不可能再沉默下去。
  白茯低着头,看着抓着她的手,眼泪掉得厉害,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雪姝也不急,就这么抓着她的手仰头看她,好一会儿后才打破这沉寂,“说吧,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白茯狠狠吸了吸鼻子,总算抬眼看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道:“奴婢说了,公主说是什么,奴婢就信什么。”
  雪姝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渐渐收紧,半晌后开口:“那我要说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呢?”
  白茯浑身一僵,有那么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雪姝很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变化,心里跟着一紧,抓着她的手不经意间就用了狠劲儿。
  紧接着,她听白茯说:“那就是肯定的,分好坏的……不是么?”
  雪姝的手狠狠一紧,旋即缓缓松开,对上白茯通红却真挚的眼,有些说不出话。
  “你……”
  这回,白茯没等她再问,放下篦子后蹲在了她面前,将那只松开的手紧紧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