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任免
  陈欣华还有一封写给父母的家书,她向皇城方向行礼,一并交到慕容薇手中,切切嘱咐道:“若是父母问起,阿薇便说我在扬州一切安好,请父母保重身体,勿以我为念。”
  两人殷勤话别,其实还有许多话想说,怕误了慕容薇登船的时辰,陈欣华反是催着她离去。
  慕容薇恋恋不舍将小外甥交还表姐手中,提了裙裾准备上船。见不远处楚朝晖搭着明珠的手走过来,陈欣华忙放下孩子敛礼问安,显得甚是规矩。
  楚朝晖受了慕容薇的抢白,心里不痛快,到未迁怒陈欣华,与她说话依旧十分亲切。又握了握端哥儿的小手,才带着温婉先上了船。
  夏兰馨带着小螺与纤云、紫陌一同登船,紫陌身旁还立着另一位身量纤纤的女子,一身淡青暗纹的绸衫宽大,外罩酱紫色的比甲,越发衬出她的柔弱。
  正是往日的菊影,今日的罗蒹葭,扮做了夏兰馨身边的粗使丫头,越发不引人注目。
  流苏一直伴在慕容薇身旁,瞧见罗嬷嬷过来与陈欣华寒暄,她纤长的眉毛一蹙,被长睫毛覆盖的眼睑里透出几分怨气。
  因那日未经通传便放了苏暮寒入慕容薇的闺房,罗嬷嬷狠狠训诫了流苏:“便是出门在外,公主正在用膳,她的闺房岂是闲杂人随意能闯?你在宫中多年,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晓得?”
  流苏仗着慕容薇平日对她宠爱,不肯将罗嬷嬷放在眼里,直着身子分辨道:“嬷嬷又不是不知道,连璨薇宫内自来便是这样的规矩,又哪里有闲杂人敢闯公主的闺房?公主面前,慕容少爷来去从来不用通传。”
  那暮寒少爷几个字咬得清晰,到似是自己有了仪仗,责备罗嬷嬷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流苏的衣衫总是特别改制,将纤腰收得极细,衬出整个人的玲珑有致,这样狐媚的丫头放在公主身边,迟早是个祸患。
  好在如今公主明白,不再一味护着这嚣张的丫头。
  罗嬷嬷早看不惯她的虎假狐威,张口叱道:“此一时彼一时,主子们大了,便应当男女有别。你不知护主,惹了公主受气不说,反而平白落人口舌。如今是在外头不便严惩,只罚俸三月,若有下次,二罪归一。”
  罗嬷嬷本是璨薇宫的掌事,不然当日也没有杖责璎珞的权力。流苏本是看惯了别人的笑话,不想今日这惩罚结结实实落在自己身上,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流苏自认受了委屈,晚间替慕容薇卸妆时,一边拿桑叶茉莉花水替她篦头发,一边期期艾艾说与慕容薇,告罗嬷嬷的黑状。
  慕容薇暗道罗嬷嬷罚的好,不管宫内宫外,苏暮寒早不该有这样的脸面。
  只是哄着流苏依旧有用,慕容薇便与流苏款说道:“嬷嬷脾气大,却是皇祖母赏下的,连我也敬着她。难道你忘了上元节里,表哥想递盏灯给我,嬷嬷都不许我伸手,回去还被罚了几篇《女戒》?”
  当日情形依旧在目,流苏自然记得那一日公主立在步辇前不敢抬步,反是自己上前接了苏暮寒手中的花灯。
  理是这个理字,却咽不下心里这口气,流苏浅浅撅起嘴巴,显得好不委屈。
  慕容薇耐着心烦,在她手上轻拍两下,安慰道:“不晓得嬷嬷教规矩,连我也不能说个不字?你们自然要照着嬷嬷的话做,至于罚的俸禄,回宫时我赏你件首饰找补便是。”
  流苏不缺银钱,她往常得的赏赐比月例不知多了几倍,恨的只是在众人面前教罗嬷嬷打了脸,在璎珞面了失了底气,心里才不甘不愿。
  见慕容薇不肯替自己出气,借着苏暮寒寻自己问慕容薇的事情,流苏便添油加醋将慕容薇的无奈与自己这番委屈说与苏暮寒听:“公主的心意还是从前,偏是罗嬷嬷作梗,叫公主与奴婢都为难。”
  苏暮寒正愁与慕容薇越走越远,听了流苏的话,越发觉得是罗嬷嬷从中挑拨,才叫慕容薇对他疾言厉色。
  老婆子几次三番与自己过不去,若是日后随着慕容薇进了公主府,将内宅牢牢抓在手里,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苏暮寒难掩满脸戾气,就此恨上了罗嬷嬷。想着苏光复曾提及,西霞皇宫内也有自己人,便想着回去拿罗嬷嬷开刀,刚好试试苏光复说的自己人到底几斤几两。
  苏暮寒打定了主意,安慰了流苏几句,宽解道:“你为我受气,我都记在心上,还是那句话,来日方长。”
  顺手解下腰间的的荷包,苏暮寒从中取了一张百两的银票,柔情似水说道:“不过是三个月的俸禄,不必那么小家子气。先拿着这个用,待回了皇城,好生替你制些首饰。”
  苏暮寒所赐,又有那句来日方长的承诺,这银票流苏接得踏实。她笑着曲膝谢过,便好生收了起来,依旧背着慕容薇与罗嬷嬷争长道短。
  却说慕容薇那日写给父皇的信被夏钰之以八百里加急送出,不过三五日便摆上了崇明帝的书案。
  官船离了扬州不久,尚在大运河走走停停的时候,一纸盖了吏部官印的任命便由内阁议定,以最快捷的速度下发了出去。
  原淮州太守郭志诚调任沧州,任命陈如峻次子陈焕忠为淮州太守,即日上任。
  因这一纸任命,淮州一带江河千里,终于可以安枕无忧。
  放眼望去,阡陌间纵横交错,翠碧的水稻已然抽条,正迎风摇曳,焕发着勃勃生机。
  岸边的水草纤长丰茂,偶有水鸟与野鸭飞起,惊动簌簌含烟生翠,正是天水一色,无边浩渺。
  慕容薇倚在官船朱红的阑干上,瞧了夏钰之抄来的吏部文书,把盏临风,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不过对父皇晓之以情,算不得干政。是父皇审时度势,做出更为果敢的判断,一刻也不耽误地将二表兄提起,挟淮州以令江阴,牢牢看住包括苏家老宅在内的这块多事之地。
  晚些时候,船泊岸边,瑰丽的晚霞铺沉,碧水长天如画,烟波流水的四月天没有令苏暮寒觉得惬意,反而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