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科举之路 第50节
  回来在号房里活动身体,天边泛明时,秦遇又买了两个蒸饼,然后就着晨光继续答题。
  而大部分考生,这个时候才刚醒。
  不是他们贪睡,而是很多考生进入贡院第一天,都会特别紧张兴奋,晚上睡不着,自然就起的晚。
  这是秦秀生去外面打听到的,回来时还笨拙的劝秦遇,让他在贡院里放松,该吃吃该睡睡。
  秦遇虽然早猜测过这种情况,但秀生第一次来郡城,人生地不熟的,还硬撑着胆子到处为他搜罗消息,还是让秦遇很受用。
  午饭后,秦遇被一道经义题难住了。倒不是没有头绪,而是他不知道该用哪一种答案。
  经义题非常主观,有时候好与坏都在主考官们的一念之间。他能答出来没问题,但也要契合主考官的偏好。
  听闻,这位主考官欣赏风流才子。不会又是个理想派吧。
  秦遇有点头疼,最后决定把两种答案中和一下,好不容易答完,休息半刻钟,用了点温水又继续。
  第三天上午,秦遇就把第一场所有的题目都作答完了。
  他全部检查一番,确定没有问题,才把题卷,答卷,草稿卷分门别类整理好,随后买了两个蒸饼。
  士兵多看了他两眼,再给秦遇蒸饼时,故意把蒸饼撕扯成了几瓣。
  秦遇开始还以为这士兵故意在为难他,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自从他入了贡院,到现在为止吃的都是蒸饼。
  士兵不会以为这是什么新的作弊方式,以为蒸饼里纸条吧。
  秦遇扶额,他只是单纯觉得蒸饼饱腹省事啊。而且可以少去茅厕。
  下午申时,收卷。
  考生们可以出号房,在贡院内活动一下,秦遇不想动,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结果被人唤醒了。
  苏秀才眼底青黑,面容憔悴,把秦遇吓了一下。
  “苏兄,你这是”他眉头微蹙,苏秀才身上有股明显的汗臭味儿。
  但苏秀才此刻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身形象身上,他嘴唇干裂,声音颤抖:“秦兄,这次的题好难。”
  苏秀才上午脑子都胀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他已经生了退意。
  秦遇也看出来了,叹道:“苏兄,你现在要不要去树下透透气。”
  “算了,我同你一道儿吧。”秦遇起身,拉着他往外走。
  一路上,他又说了不少话宽慰苏秀才,总算让对方好受点儿。
  他们顶着大太阳,终于跑到树下,那里已经站了很多人,大家也都是在讨论第一场的考试题,抱怨题出的太难,还有考生白着脸,抱着头,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嘴里喃喃念着:“我会错意了,怎么办,我会错意了……”
  秦遇心里一咯噔,偏头一看,见刚才还被他劝好的苏秀才,这会儿脸色也跟着白了。
  “苏兄。”秦遇唤他。
  苏秀才对上他的目光,强颜欢笑:“我我还好,放心吧秦兄,我听你的劝。我还好,真的。”
  后边他就不怎么说话了,秦遇也由着他,事实上,秦遇也感觉现在有些乏。
  他站在那里,偶尔有一阵凉风,伴着树叶的沙沙声,听的秦遇昏昏欲睡。
  作者有话要说:注:“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出自《中庸》
  第55章 第二场考试
  第二场考试很快来了,考的是策论,经义和诗赋,三者占比在6:1.5:2.5。
  秦遇当时一滴汗就顺着额头下来了,他没想到第二场考试的诗赋占比这般大。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耳膜。
  秦遇长长呼出口气,又着重看了一下策论题,还好,策论题的难度对他来说不算大。
  其中涉及到了一些浅显的民生,然后就是历史事件。基本是不痛不痒,没有直击敏感话题的问题。
  “咦,这是……”秦遇神色有些变化,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再看占比小半的诗赋,秦遇对主考官们的性格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主考官们,副考官们既是监考乡试的人员,又是出题人。后续的阅卷也由他们做主,录取谁与否,众人会先行商量,在最后由话语权最重的主考官定夺。
  求稳起见,在答策论的时候,秦遇放弃了以前的务实,这次文字,辞藻华丽,整一个理想主义。
  不过到底性格使然,他中间还是小小插了几条可行的小建议,尽量把自己摆在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而轮到那道让他之前微微变脸色的策论题时,他停了停。
  那道策论题的题目为“申商助国否”。
  这里就要了解【申商】指的是谁,所谓【申商】,说的是两个人,即:申不害和商鞅。
  这二人都是法家里响当当的人物。
  而提到商鞅,又会下意识想到商鞅变法。商鞅变化推动了秦朝的进步,但其严酷之烈同样闻名。这与儒家思想,并不相合。
  根据之前的出题内容来看,考官们明显是儒家的簇拥,不说排斥法家,想来也是无感。
  但为何又要出这么一道题。秦遇算了算,发现这道题还是一道大题。
  他又琢磨了一下题目,秦遇猜测,不管这句话本来意思如何,但考官们的意思,应该是让他们对严苛之法进行驳斥。
  说句不好听的,屁股决定脑袋。
  为官者少有清白,一旦事发,肯定希望自己能被宽大处理。这显然与申商之意相悖。
  秦遇心里有了思绪,开始组织语言,而这个时候,天色也晚了,他只能停笔。
  一天策论答下来,秦遇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不止身体累,心更累。
  他将答卷收好,这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他拉了拉响铃,示意自己要去茅厕,当他快靠近茅厕时,一股臭味直冲鼻子而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随后同情被分到茅厕附近的考生。
  他这个念头刚落,几步远外的考生突然干呕,撑着桌子吐了。
  士兵嫌恶的走过去收拾,而那名考生站起来后,身子晃了晃,直勾勾向后倒去,重物落地的闷哼声,听的人都跟着疼。
  本来在收拾污秽的士兵脸色更臭了,飞快骂了句晦气,扔掉扫帚,拖死狗一般,把那名考生拽走了。
  秦遇心跟着往下沉,此时身后传来催促:“茅厕到了,进去吧。”
  想到里面的脏污,秦遇屏住气,进去后飞快解决了,然后匆匆出来。
  身上的臭味许久才散,秦遇回去后,烧了点热水,简单擦拭上半身。随后又用凉水抹在太阳穴,人才清醒点儿。
  他现在其实很饿,但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最后觉得这样不行,还是又烧了热水。
  贡院里是允许考生带风炉的,它的外表像一个小鼎,里面放炭火,上面烧水就可以。
  秦遇往热水里放了点糖和盐,搅拌均匀后,缓慢饮下,整个人才舒服了点儿。
  天色黑下来时,空气中还有些热风,秦遇躺在床上睡下,手边放了一件外衫,深夜时候,气温会降,到时候身体本能会把手边衣服往身上盖,这样不会着凉。
  他看重乡试,但更看重自己的身体,只要他好好的,一切都还有希望。
  一些老秀才也知道这个理儿,尽量顾着身体,但第一次参加乡试的新生显然没想的那么细致,他们觉得大夏天热都快热死了,怎么可能会着凉,他们中一部分人身体素质好,扛住了。但另一部分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第五天的时候,又有一名考生倒下了。
  这给众人的心里,无形中增加了一层压力。
  秦遇想着那道策论,心里构思的差不多了,然后提笔答题,之后答经义,顺畅极了。
  然而这种流畅止步于诗赋。秦遇看着诗赋题目,眉头紧锁,几乎就没怎么松展过。草稿卷上写了一首又一首诗,最后却悉数作废。这些诗都有一个缺点,平淡。
  诗赋题目让考生以“春夏秋冬”为题。
  这个范围就大了,可以写季节,也可以写四季中出名的花朵,或者天气。
  如同春天,可以写桃花,牡丹花,夏天可以写荷花,秋天写菊花,冬天可以写梅花,也同样能写雪。
  再随后,以花喻人,以景喻人等等。
  这种任由考生尽情发挥的题目,对于真正的风流才子来说,简直是游鱼如水,虎归山林。
  然而对于秦遇来说,就是因为题目范围大,他反而更加不好发挥,还不如给他局限一种事物。
  所以这一次,他几乎是踩着点儿答完题,把所有卷子上交时,他简直身心俱疲,恨不得就那么躺下,好好睡一觉。
  可是身体越疲惫,他又睡不着,号房里又闷热的紧,他打算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苏秀才。
  他是在半途遇到苏秀才的,对方好像也是来找他,然而两三天未见,苏秀才的脸色更差了,两颊凹陷,整个人明显瘦了。
  秦遇怔住,轻声唤道:“苏兄。”
  苏秀才眼珠子动了动,然后才聚焦,对秦遇扯了扯嘴角。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机械性的在通道内来回走着,大部分考生也不像第一场考试后,那么兴致勃勃的讨论了。
  但秦遇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位考生手执折扇,虽然衣着狼狈,但确实满面红光,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这世上,落魄和意气风发都是任你怎么也装不出来的。哪怕他们都尽力掩饰了,可眼神还是还是会出卖心底深处的情绪。
  发现这一点的,不止秦遇一人,很快有人上前跟那几位暗藏欢喜的考生交流起来。犹如众星捧月一般。
  秦遇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和苏秀才选了一块阴凉地儿,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一块石头闭目养神。
  苏秀才本来失落到极点了,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话涌到嘴边,他发现那些话太丧气,就不敢说,怕影响秦遇。他一个人憋闷的慌,坐着看地上的蚂蚁,结果身边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声,他偏头一看,发现秦遇睡着了。
  他有点想笑,但嘴角刚翘起又压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听着秦遇平缓的呼吸声,不知怎么的,他也睡着了。
  两人最后是被贡院里的士兵叫醒的,让他们回号房。
  秦遇和苏秀才迷迷糊糊站起来,感觉之前那种疲惫沉闷的心情都散了七八,苏秀才感觉更强烈,进来贡院好几天了,这一个时辰的觉是他睡的最安稳最踏实的。
  这一次,他笑的真心实意了些,还给秦遇鼓励。
  秦遇也笑着鼓励他,然后在士兵的催促下,回到自己的号房。
  晚上的时候,秦遇终于买了一份荤菜,好几天没吃到肉,第一口吃下去的时候,其实他是有点不舒服,但缓了一会儿,再接着吃一块,他就察觉到肉香了。
  肚子跟着唱空城计,咕咕的叫,秦遇大口大口吃着饭菜,仿佛那是什么美味佳肴一样。
  第三场考试,考律法,算学,经义,杂文,以及诗赋。
  秦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