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之心
  晏橙忽然就走了,连个预兆都没有。
  余书衔竟觉得有些怅然若失。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
  明明他一早就做好了送走晏橙的准备。
  电话里说的不是很清楚,但余书衔隐约了解到似乎是晏橙老家的母亲病情恶化了,很危急,需要他回去一趟。
  余书衔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
  晏橙只说自己能解决,不麻烦他。
  挂掉电话后余书衔才后知后觉,或许是昨天晚上的事伤到了晏橙,让他对他竖起了戒备的盔甲。
  余书衔不由得叹了口气。
  晏橙这一离开就是四天,期间杳无音讯。
  没有小孩儿跟前跟后,一时竟还有点儿不能适应。
  此时的余书衔并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晏橙编织的谎言。
  晏橙压根就没上什么高铁,自家老娘也身康体健。这四天,他不过是拉着五毛他们开着越野车跑长白山玩了一圈。
  余书衔突然给他找了房子暗示他搬出去,然后还有个林安南在一旁虎视眈眈,两相刺激之下,晏橙便有些恼了。
  他从来没追过这么费劲的男人。
  或者准确来说,晏橙这二十来年几乎就没怎么追求过男人。
  他长得好、不缺钱、品味高,最重要是器大活好,多的是往他身上扑的。从来他都只需要从这里面挑几个自己看着顺眼的谈一段儿。
  与其说是谈,还不如说是短期炮友。
  他晏橙有的是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生活丰富着呢。他并不会把太多的时间放在感情上,有一两个固定炮友也不过是为了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他喜欢冲浪、攀岩、跳伞,他还喜欢街舞、越野。他热爱一切能够让他大脑皮层兴奋的运动,过得自由又惬意。
  余书衔的出现完全将他人生的步调打乱了。
  起初不过是见色起意,后来是觉得这人越探究越有趣,然后探究着探究着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从来不做无用功,所以必须来点儿猛料放大招了。
  细水长流培养感情的方式并不适合他。余书衔道行不比他低,估计在他看来自己这段日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小孩儿的玩闹。只把他当做暧昧对象,并没想过其他的发展。
  他连睡他都不主动!
  这让晏橙极其挫败!甚至觉得有些耻辱!
  他确实是个很有耐性的猎人,但迟迟不见猎物上钩他也必须转变方式了。晏橙对余书衔又爱又恨,气得牙痒痒。所以这一次必须一击毙命,成与不成都在此一举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很反常啊。前阵子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那个余书衔身边,兄弟们叫你出来喝酒你都不应。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舍得离开温柔乡了?”五毛端了一盘刚从烤炉上拿下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烤串递给晏橙。
  晏橙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串羊肉,咬下一口滋滋冒着油的羊肉,喝了口啤酒。
  “余书衔是块难啃的骨头,老子忍不下去了。得换个方法了。”
  五毛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吧?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给人家办下来呢?”
  晏橙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五毛嘿嘿笑了声。
  这回晏橙特别突然地邀了几个以前玩的比较好的朋友一起自驾来长白山。本来大家时间都凑不到一起去的,奈何晏小少爷面子足够大,没人敢不卖他这个面子。所以他们三五个便陪着晏小少爷出来散心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晏橙心情不是很好。大家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远处几个人还围坐在炉火边烤着喷香的烤串有说有笑,晏橙则有些孤寂地拿着瓶啤酒坐在前车盖上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五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只能抱着盘烤串坐在他身边吧唧吧唧吃个没完。
  “你说那个余书衔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呢?老子都装巧扮乖就差把裤子扒了撅着屁股求他操了,他怎么就能无动于衷呢?”
  五毛专注于手里的羊肉串,吃得满嘴是油含糊不清道:“兴许人家跟你不是一路人呗。”
  晏橙转过脸:“什么意思?”
  “我也只是个猜想哈!”五毛抹了把油滋滋的嘴,“会不会余书衔这个人并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就是……挺有原则的那种?比如说没有感情基础不上床之类的。”
  晏橙古怪地看着五毛:“这可真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五毛嘿嘿笑了两声:“还不是我媳妇儿。我认识她之前也想不到会有那么忠于感情的人。以前我就觉着看对眼了睡一觉没什么,谈感情多烦啊?可我媳妇儿就不一样,她属于那种没有爱坚决不做/爱的。我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是我以前狭隘了。说不好余书衔也是这种人呢?”
  晏橙也不知怎的脑袋里突然就浮现出林安南那张不男不女的脸,越发气闷了。
  不可否认五毛所说的是其中一种可能性,但晏橙想了想便觉得不可能。徐司说过,以前余书衔也花钱包过男人。总不可能是盖棉被纯聊天谈理想吧?余书衔调情手段那么高超,看着也不像是重情大过于重欲的人。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余书衔对他的兴趣似乎真没有他起初预期的那么高。这让他郁闷坏了。
  “哥们儿你这回真像是栽了。”五毛忽然笑着说道,“你以前哪里这样过?”
  晏橙失笑:“不知道,或许吧。”
  五毛摇了摇头,脱口而出:“说真的,除了景铄还没见你对第二个男人这么上心过……”
  话说完五毛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忙转过脸去看晏橙。晏橙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眼神黯淡了许多。
  自觉失言,五毛喝了口酒轻咳一声:“那什么,我不是特意提起……”
  “没事儿。”晏橙笑了下,“你这么说也没错。景铄之后我好像真没对谁这么在意过。”
  五毛微讶,不由得看向晏橙。半晌,忽然笑了:“大橙,我觉得你有点儿变了。”
  “也许吧。”
  以前“景铄”两个字就是禁忌。倒不是晏橙不让提,而是他身边的人都自觉地不提。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一段过去,还是每个人的痛。五毛知道当年景铄那件事对晏橙影响有多大,每次提起不过是晏橙又一次的自虐,所以渐渐的他们谁都不提了。
  就好像有关景铄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只是……现在的晏橙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五毛心里犯嘀咕,难道那个从未见过的余书衔真有这么大的魔力,能让晏橙走出那段阴影?
  晏橙喝了口啤酒,冷冽的冒着气泡的液体刺激着喉咙,却让人通体舒畅。
  “其实刚回国的时候我还碰见景铄了。”晏橙忽然说道,“他结婚了,还生了个漂亮可爱的女儿。现在好像在b大当老师,工作顺利、家庭美满、生活幸福。能看到他过得这么好,我也替他开心。”
  五毛有些意外,没想到回国后他竟然跟景铄碰见过。
  “嗯,这样挺好的。”五毛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是该向前看了。”
  晏橙笑了下没说话。
  “对了,景铄最近好像在张罗买房子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我陪我媳妇儿选房子,在售楼处看见他了。不过看样子好像他预算有限,瞧上了一处不错的房子,但有些贵,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晏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五毛看了他一眼,笑了:“你不会想送人家一套房子吧?”
  程家就是搞地产的,弄一套房子送人对于程家小少爷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我就算给了,景铄要知道是我送的也不可能要。”晏橙失笑,“不过我倒是想帮帮他,低价卖给他一套。但我不能出面,所以还得麻烦你。”
  五毛抿了抿唇:“我是不主张你帮这个忙的。但……”他忽然叹了口气,“算了,这忙我帮你了。”
  五毛知道晏橙为人,他自觉亏欠景铄。既然让他知道了景铄有难处,他是肯定不能袖手旁观的。也怪他嘴贱。
  晏橙笑着拍了下五毛的肩膀:“谢了兄弟。”
  ***
  在外面疯跑野玩了四天后晏橙便整理行装回b市了。
  回去后他并没有急着去找余书衔,而是先回到自己的住处把梳上去的头发顺了下来,遮挡住了那双凌厉的眼睛。脱掉身上穿的皮夹克迷彩裤,重新换上白t恤牛仔裤。连日来的风吹日晒倒使得这张脸沧桑憔悴了不少。
  晏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很满意。
  晏橙数着时间,等到天色擦黑了才不紧不忙地出门了。路过楼下无人售货情趣用品店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下,进去买了盒大号安全套揣兜里了。
  晏橙到了方舟新城。因为之前余书衔把门禁卡和房门钥匙都另给他配了一套,所以他出入这里是很自如的。
  一想到这个他就想起了那个林安南。难不成他手里也有小区的门禁卡?莫不是还三五不时地来余书衔家里“串门”?
  晏橙很是不爽。此时他坐在楼下花坛边的长椅上等着余书衔。按理说这个时间他应该从工作室回来了。
  然而晏橙左等右等就是没等来余书衔,眼看着天都黑下来了。他心里犯着嘀咕,心想着难道余书衔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回家了?心里这么想的他便起身上了楼。
  看来装作在楼下等他回家这招是用不上了。
  电梯在相应楼层停下之后晏橙便出了电梯间,正要往余书衔家的方向走,忽然听见了房门开启的声音。身体比脑子反应的还快,还没看见里面出来的什么人晏橙便已经迅速躲到了一旁墙后。
  他探出脑袋往那边瞅了一眼。然而只一眼他脸就黑了。
  又是林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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