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大揭秘
  玉晓宫偏厅,门窗紧闭,檀香低回。
  君后虽已年过不惑,但保养甚佳,面容沉静,一副与世无争的美男子气度,低调而尊贵的宫装更给他添了几分高位者的疏离。
  他对一旁坐着,神色谨慎的夏焉微微一笑,将疏离调换作亲切,温声道:“四殿下回宫两年多,还是头一回到本君宫里来。”
  夏焉眼眸低垂,沉默不语。
  君后并不介意他的无礼,径自饮了口茶,将语调中的温和收了一些,“不过今次既然来了,可见四殿下是聪明人,本君也就不卖关子了。”抬眼一瞥夏焉,神色郑重。
  “你回宫时,皇上昭告天下,说曾临幸西征路上一位偶遇的孤女,兜兜转转近二十年,才发现还有个你流落民间。老实讲,当时包括本君在内的所有后宫君秀心中都在打鼓:皇上勤政爱民,一向不流连美色,怎会突然临幸偶遇的孤女?但圣旨如此,我等不得相信。直到前不久你与苏兰儿起了争执,本君听她描述那方被弄脏的巾帕,这才想起了一些旧事。”低眉轻叹,“曾经有段时候,宫中侍女所用巾帕便是白绸红梅。”
  夏焉眼眸猛然一缩,搁在腿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二十多年前,丽贵妃的玉华宫中有个宫女名唤月瑶,相貌不输后宫任何一位君秀,做事勤快又聪明机灵,据说还懂些武艺。这般出挑必遭妒忌,故而丽贵妃一直只让她做杂役。建平六年,皇上西征大胜归来,因为一些私事,内心有些沉郁,好长时间都未入后宫。不料突有一日,皇上开始频频驾临玉华宫,接着又传出消息,说伴驾的并非丽贵妃,而是宫女月瑶。”君后微有不屑,“将手下人推出去给皇上尝鲜,借以巩固地位,此等手段在后宫很是常见。”
  夏焉看向君后,忍着急促的呼吸与喉间的滚动道:“父皇与那宫女……”
  君后摇摇头,“皇上与月瑶究竟如何相处,本君没见记录,不敢乱说。怪的是又一段时日后,皇上突然不去玉华宫了,月瑶也不见了。本君按例询问丽贵妃,丽贵妃说月瑶父母生病,想回去尽孝,她觉得月瑶可怜,就放她回家了。”嘲讽一嗤,“不怕四殿下见笑,丽贵妃与本君斗了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本君太清楚了,她哪里能做出如此善事?何况她当时眼神躲闪,分明就是撒谎心虚。”神色一凛,目不转睛盯向夏焉,炸出一记响雷——
  “四殿下有否想过,按照皇上所说的生辰,你明明比三皇子大,为何却是四皇子?如此大事,当真会因为怕麻烦就不改了吗?”
  夏焉一怔。
  “唯一的解释,便是你的的确确比三皇子小,绝不可能是在西征路上有的。”君后笃定道。
  夏焉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向君后,君后却恢复了淡然,一指在瓷制茶盏上轻点,“你比三皇子小,又小不了太多,如此推算,恰能与月瑶失踪的时日对上。而且仔细观察,你言行举止间的某些神态气质,其实颇与月瑶相似。”
  夏焉简直匪夷所思,努力平复了片刻,怀疑道:“当真?”
  君后一笑,“若非如此,丽贵妃为何总找你的麻烦?仅为侄女私情就公然与皇子作对,那也太傻了。”揭开盖碗,拨动茶面浮叶,悠然道,“派人偷你功课给她侄女背的事真是笑死人了,普通人家争几十两的财产都比这城府深,所以本君觉得,那只是无所收获的气急之举,她真正的意图应当是想在你宫中找到更多你是月瑶之子的证据。”
  夏焉:“!!!”
  他有点坐不住了,头开始痛,强忍着问:“父皇既然认我,定是查清了我的身世,果真如此,父皇为何隐瞒?”
  “圣意难测,皇上做事自有其考量。毕竟你若真是月瑶之子,丽贵妃又若真地害了月瑶,更害你流落良久,这事儿可就大了。丽贵妃正二品君秀,皇子生母,背后牵扯众多,不是轻易就能动的。”
  夏焉垂头,片刻后问:“你当年就有怀疑,为何不对父皇说?若丽贵妃倒了,你也受益,不是吗?”
  “四殿下很单纯。”君后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笑道,“本君当时不说,原因有四。其一,出首他人要讲实证,但本君只是推测。同样的,以上所言,本君亦无法给你任何证据,信不信由你。其二,身处深宫,从来不是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亦不是什么对就能说什么。你瞧着本君统领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但其中诸多苦处又有谁知?其三,想要扳倒某人,必须扳得彻底,否则便是反害自身,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本君不会做。其四,时机不对,那个时候,皇上本就有意让后宫二人抗衡。”
  “如今风向变了?”夏焉立刻蹙眉,“你想借我的手除去丽贵妃?”
  君后眼中含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反问道:“若本君说今日找你前来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信吗?”静静望了夏焉一会儿,笑容收住,露出一点伤感,起身走到窗边,秋光映着他高挑华贵的身影,半明半暗。
  “本君身边,太子、三皇子、长公主都已立府成婚,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本君是一个孩子也没有了。你也是一个人,这份心境本君再懂不过,若你愿意时常来玉晓宫坐坐,本君也乐得将你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
  夏焉沉默,片刻后起身低声道:“我要去查证。”
  君后点点头,“可以,选择权永远在你的手中。”
  夏焉躬身告退,茶与果点放在小几上,与来时一模一样,分毫未动。
  他憋着一口气出了玉晓宫,在宫道上快步猛行一阵儿,停下,抬头,耀目的阳光刺入双眼,他的头一痛又一沉,身体失力跪在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好转,他思索片刻,起身折上通往宫门的路,出宫前往太子府。
  太子夏昭白日需进宫伴驾,此时不在府中,韩梦柳前来招待,瞧出夏焉神色不对,立刻遣退了下人。
  “四殿下突然到访,有话尽可直言。”韩梦柳泡了一杯安神茶给他。
  夏焉呼吸急促,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看着韩梦柳,说:“阿梦哥哥,你帮我个忙好不好?”一气儿说了从君后那里听来的话,苦闷道,“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交游甚广,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
  韩梦柳神色有些艰难,沉默片刻,问:“你的身体近来如何?”
  “挺好的。”夏焉躬了躬身,“谢谢阿梦哥哥,先前多亏你救我。”
  “哎。”韩梦柳深深一叹,“所以我怕真查出些什么,你会受不了,引得旧病复发就糟糕了。”
  “不会的。”夏焉认真地摇摇头,“最坏的结果我已经想到了,也想好该怎么做了,现在我只想要证据,要真相。”
  韩梦柳漂亮的双眸一凛,带着一丝不好的预感问:“一旦坐实,你要怎样?”
  夏焉想也不想便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来——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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