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宫女子答:“且才睡下了。”
  平阳将声音压的更低:“那便不扰她,待她醒了,你便告知她,我曾来探过她,有好些话儿要与她说……她哪天方便见我,叫人往平阳公主府上递个话便成。”
  那宫女子应“诺”,再谒礼。
  乖乖巧巧的模样,极规矩的,却未免太“乖巧”了,像在藏掖些什么。平阳忽一把拽起那宫女子的胳膊,她吃了力,只得仰起头来,平阳一瞧,可不对劲么,那宫女子面儿上尚挂着清泪,眼睛红肿着,可不是刚刚哭过!
  “这是怎么了?”
  平阳声色极柔,想来这样便不会吓着人了,却不想那宫女子像打拐的牛皮糖似的拧着,胳膊不住地抖,平阳拉也拉不住,她直往里缩。
  平阳沉了沉声:“说话呢?平白这样子,我如何能为你做主?”她向来善察言观色,因见吓的宫女子面色都惨白的,便真有事儿了。再问:“方才谁来过?”不欲等那名宫女子回答,又急追道:“谁来过桂宫,方才?”
  “是……是……”
  “不怕,你尽说,有什么事,我可做主。”
  “昭……昭阳殿,美人……美人,阮氏。”
  那宫女子筛糠似的,总算抖完了一句话。
  平阳面色急变,因锁了眉,那名宫女子瞧着,脸色吓得更白,平阳这才反应过来,向她极勉强笑了笑:“此事与你无关——你家主子,可真是睡下了?”
  “……夫人她……她……”小宫女子又筛起了糠,嘴里没个完整句子。
  平阳便有些发急:“怎样?是阮美人来过之后,你家主子便……便这么个样子了?”
  “嗯,”小宫女子总算利落地点头,“夫人心情极差,歪榻上翻覆了好久,连午膳都未进呢。”
  “那……阮美人与你家夫人嚼道些什么,你可听得?”平阳问。
  小宫女子摇头,因说:“当时嬷嬷们伺候呢,长公主可去遣嬷嬷来问。”
  平阳略一忖,便放了人去。
  那些个老嬷嬷也听不分明,阮氏来时,与远瑾夫人私面,将身边守值宫女子都遣了去,只剩了老嬷嬷隔帘子侍候着,因窸窸窣窣入了耳的那几句话,皆是隔着帘子偷来的,只听了那么几个词儿——
  甚么“出塞”,甚么“远”的……
  便是这样,平阳也猜了个差不离,因追问嬷嬷们:“可记得她们有无提过翁主窦沅的名字?”
  老嬷嬷点头:“这个是了,提过好几回呢,落了耳边好几次,记不差的。”
  平阳端着心事,左思右想不得法儿。
  这事儿清清明明,昭阳殿的动作竟这样快,皇帝都来不及反应,那位阮美人却已将阿沅身染恶疾死在出塞路途中的消息告诉了这边,看陈阿娇这反应,是确明知晓了这事儿!
  那可怎么办?
  应告诉皇帝?皇帝若知道了,后宫又得掀起一番波澜。
  但这事并未刻意隐瞒便已走了声儿。
  皇帝很快便知道了。却不急赶着去桂宫探看,反是先去昭阳殿兴师问罪。
  窦沅翁主半路卒于恶疾的噩耗传入京师,汉宫皆惊,桂宫远瑾夫人更是哀恸,久卧不起,好几日未进膳。原先便听闻这位夫人身子骨一向不好,这一刺激,很快抱恙。
  消息终是瞒不住的,皇帝知晓了向桂宫透露此消息的,乃是昭阳殿阮美人之后,立时去问罪。宫里众人对这一晚掖庭的震动皆讳莫如深,只说陛下疯气至极,在昭阳殿发了一通大火,此后,竟再未幸昭阳殿。
  皇帝终于幸桂宫。
  夤夜如昼,灯烛通彻,仪仗浩浩自未央宫出,一路摆曳。皇帝御驾,如此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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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8)
  守值宫女子没防是这么大个阵仗,两宫竟都来了。因慌错忙乱,好不利落地跪下,手中还端着盆盘,颤巍巍地,口里一边道:“谒陛下万岁、太后娘娘千岁!”
  按仪礼是皇帝先称“免”,太后才能叫“免”,圣驾在前,便是皇太后,也得知讳。
  皇帝因说:“免,都起来吧……朕与皇太后来瞧病的,你们夫人身上可好?”
  宫女子因将太医令的话面说一番,皇帝面上清淡,皇太后瞭了瞭,却也未发现皇帝神色有何不妥。皇太后因说:“早将养,年轻轻的,身子骨差了去,往后可要怎么办?”
  因觑皇帝。
  皇帝唯唯道:“母后说的是。”
  再过一个门槛,众人相扶迎着,王太后向皇帝道:“彻儿,与哀家一同去瞧病人罢,哀家不怕过病气,总说来,谁没个头疼脑热的?你若怕她过病气给哀家,她要知道了,怕是心里掬着难受,——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那眼神,便这么微微掠过皇帝,像是不经意,却又分明很刻意。
  像是要从皇帝脸上表情的变化捕捉到些什么。
  他藏掖的极好。
  ——“难为母后这般体谅人,儿子感动至极……”
  不轻不重的语调,拿捏很合尺度。
  太后却道:“上回在长乐宫,哀家赏了她几鞭笞,罚是罚啦,总不算与她相熟,上回儿,哀家连她长甚么样儿也未瞧清呢!听平阳她们说,这位的长相——”她顿了顿,眼神更重地砸在皇帝脸上,别有深意:“与长门那位……挺像?”
  皇帝一怔。
  “是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