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子追妻日常 第30节
  宋万勇忙回过身,走至她对面坐下。青荷面无表情的将眼前一尺见方的锦盒推到他面前:“这是公子许诺你的谢礼。”
  “不用不用。”宋万勇忙往回推,推到桌子中央又是慌忙收回手,一面局促道,“我真的没做什么,再说……”宋万勇咬咬牙,颇是难以启齿道,“你受这么大的苦,我就算不是主谋,却也是害了你。”
  青荷始终紧盯着手中的茶杯,杯里的茶水早已凉透,只是她以体温紧紧握着,这茶杯竟还是温热的。
  她仿佛不曾看见对面那人的不安和慌张,只冷冷应声:“公子说一不二,你不必推脱。”说罢,便是径自进了里间,独留宋万勇一人欲言又止的坐在外间。末了,到底是将锦盒收入怀中。
  青荷转入里间,脱了外衣便是直挺挺的躺到床榻之上。这些日子,她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唯有脸上的疤怎样都去不了。黎老先生也曾直言,这疤痕势必要带一辈子了。
  夜深后,她侧过身凝着窗外微弱的光,仍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的是白日里公子到访同她说的那些话。
  公子到这里不曾和黎老先生说几句话,便是率先来看了她。
  那一瞬,世间景物化作虚无,她眼里只有那白色无暇的身影,那是她拼尽性命也要保护的纯净。然她纵是愣怔了会儿,身体的本能仍在,她叫一声“公子”,便是要躬身一拜。
  公子忙伸手去扶她,她不能不欣喜,然而注意到手肘下的玉萧,终是顷刻收敛了眼底所有的盛放。
  “可好些了?”公子问她,声音里却并无关切之意。她深知公子惯常如此,却还是生出失落的心思。
  “好多了。”她恭敬答。
  “日后可有打算?”
  青荷猛地抬起头,一时间竟似是没听懂公子所言。陶令看她那般神情,遂又重复道:“可想好了以后做什么?去往何处?”
  青荷深深吸一口气,眸子里竟有了腥红之色:“公子这是要弃了我?”
  她全然慌乱了阵脚,不待公子应声,便颇有些悲戚道:“公子,你可以杀了我,也可视而不见我被人杀死,但你不能这样弃了我。”
  陶令顿了顿,错开她执着的注视。她的心意他原本不懂,后来懂了。她想要他无法回应,仅能保住她一条性命而已,且是在她有意愿活着的境况下。此时当知她是误解了,便转口道,“经此大难,我以为你会想要换种生活方式。”
  他本身也是如此,十一年前他被人鞭笞险些死去,后来没了求生之心。是苏夭夭出现在他身边,日复一日,勾住了他对生活的向往。而青荷经此大难,既是还想要好好活着,多半要换种生活方式才对。
  “不!”青荷的情绪这才缓和些,她坚定地摇摇头,“青荷的誓愿从未变过。生死追随公子,绝无悔意。”
  上次见面还是她未曾遭难之前,她也是如此说。陶令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他懂她心意,也懂她忠心。青荷自也懂得,此生都求不得。
  青荷眼见公子就要起身离去,咬了咬唇到底是问道:“公子当日在王城可曾怀疑过我?”林向对她用尽手段,从她口中套出一些虚假的话来。她不敢确认,在那样的情境下,公子可还能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陶令大步向外走去,步履未停,却是坚定地应了声:“我从未怀疑过你。”
  第44章
  莫说林向口口声声道是知晓了望岐山的机关秘密,且全是从青荷口中逼问得知,便是真有一日望岐山被攻下,他也相信他手下的人。
  晚间公子来送这些银两时,她方才给他准确地答案,“日后公子去哪,奴婢便去哪。”
  她自称奴婢,算是回归了在望岐山的身份。公子身体有恙,她自当寸步不离的守着。
  至于平白多出来的宋万勇,从未在她眼中出现过。
  ……
  苏夭夭自此便是正经和师兄在黎老先生这处住了下来,一直到月底,这江南之地才陡地不平静起来。
  是夜,苏夭夭早早睡下,却还是在半夜被窗外极是轻微的动静惊扰。师兄现下夜间睡得沉,气息又是极为微弱,她便愈发警醒些,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苏夭夭跳下床,正要推开窗看一个究竟,忽的就听见窗外的打斗声。前来搅扰的人似是被人拦下了,她在窗前听了会儿,方才回了床上安眠。
  次日与师兄说起此事,师兄倒没几分惊异,只淡然道:“江林总归是武林盟主,明处暗处都有人保护他,顺带着,也算保护了我们。”
  苏夭夭想了想,正经是这个道理。然她还未曾用完早饭,江林那端已是巴巴的赶来讨谢礼了。
  “昨夜我可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你们预备如何谢我?”他虽是如此说,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凝着苏夭夭。
  苏夭夭瞧见师兄的嘴角勾了勾,遂起身往里间走去,而后捧出一个锦盒来。她将锦盒推到江林面前,方才幽幽道:“我无需你护佑,但你既是已然护佑过,我自当谢你,这些珠宝可够了?”说罢,便是当着江林的面将锦盒打开,里面单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不止一颗,再有便是各种珍贵的珠宝首饰。
  江林愣了愣,被人打脸的滋味委实不好受,但既是苏夭夭,他便且是忍着。江林“啪”的一声合了锦盒,眸中意味甚浓的凝着她:“救命之恩,苏姑娘就用这些东西来打发我?”
  “不要也罢!”苏夭夭也懒得同他客气,当时便将锦盒收了回来。
  江林正经是瞠目结舌一时间憋不出半个字来,他闷了许久方才无语至极道:“武林大会马上就到日子了,你们预备何时启程?”
  “不过一日的行程,江盟主且自先行吧!”陶令走过来沉沉应声。
  “也好!”江林朗声道,“我在霁风山庄恭候两位。”说罢,便要离去。
  熟料,陶令倏地面向苏夭夭道:“夭夭,你且出去,我同江盟主有些话要说。”
  苏夭夭愣了愣,倒也没多问,径自出门便去找了黎老先生。这些日子她日日追在他身边,易容的法子学得差不多了,却还是没能套出他那番做法的根本缘由来。
  “陶公子有事?”江林略有些惊异地凝着他,竟是不知他们二人有什么好说的。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难得竟没有了那份你死我活的紧张感,江林凝着他冰霜般的面容,一时间竟是有些不适应。
  陶令倒没思索那许多,只沉声道:“初十的武林大会,我不会去。”
  “你要她一人前去?”江林愈发是不解地凝着他,心下却是更多了分警醒。以陶令的心智怎可能让心爱的女子这样去冒险,这不合常情。
  “是。”
  “为何?你就不怕……”江林紧皱着眉,“还是说,你对她就这般信任?陶令,莫说我没有提醒你,到时整个霁风山庄都是虎狼之辈,以她的姿容,啧啧!”
  “没有人是她的对手。”陶令把玩着桌上的杯盏,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江林倒有一丝不安了:“双拳难敌四手,你莫不是在指望我来护着她?”这是唯一的可能,否则,那样的鲜美的肉在人群中走过,想要全身而退是绝不可能的。
  陶令轻笑:“你不会吗?”
  “我会吗?”江林立时反驳,转而又是无比坚定道,“是,我会!”
  不论陶令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陶令养了苏夭夭十年,自有一份教养之恩在其中。但她总归是寻常女子,如若出了意外,自会万般感激跳出来保护她的那人。
  而武林大会,正是最好的时机。彼时她多半自顾不暇,而他便会跳出来做她的英雄。
  苏夭夭窝在黎老先生那里,揪着他的袖子追问着他:“老先生,你看你可否要些别的?随便什么都好。”
  黎老先生终是无奈地转过身,冲她翻了个白眼,冷冷道:“别的我需要你吗?老夫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也就想拿武林盟主的令牌玩玩而已,不愿意拿就不要拿。”
  “我……”苏夭夭所有的话都被憋住,到底是垂下小脑袋闷闷道,“我拿,我拿还不行么?”她一人还好,只是到时争夺盟主之位必全是高手,她委实是不大放心师兄。
  苏夭夭跺脚离开,这老头委实刁钻的很,也不知到底要那令牌何用?
  然她回了房间,听见师兄说此行他不去了,愈发是不安道:“为何不去?”说着,立时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不管,我日后再也不要和师兄分开,一日也不行。”前次师兄为她下药,将她一人留下自己孤身前去王城救下青荷,她担心了许久总怕他出了差错,日后,她再也不要和师兄分开。
  “夭夭。”陶令牵过她的手,冷不丁的就被人甩开,陶令无奈地笑笑,又是牵她的手,只这次仅勾了她一根尾指,柔声道,“我的身子近来不大好,若是去了霁风山庄,大约拖了你的后腿,你还如何能够拿到武林盟主的令牌?”
  苏夭夭猛地转过身,坚定不移道:“师兄,我定会尽全力护着你,就像你从前护着我一样。”
  这是她的心意,他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现状又是另一回事。
  陶令只得继续解释道:“武林大会之时高手如云,夭夭你还要去夺令牌,若是为了护着我受了伤,拿不到令牌又该如何?”
  他本不想将话说得这样直接,但唯有此,才能够将夭夭劝住。若他果真去了,这令牌兴许就拿不到了。
  他凝着她沉沉道:“夭夭,若我不在,你方可拼力一试。”
  苏夭夭憋闷了许久,终是开口道:“黎老先生的院子也未必安全无虞。”昨夜还有人来偷袭呢,正是江林在这一处才避免了,若是江林走了她也走了,谁在晚间护着师兄?
  陶令遂宽慰道:“我已调了望岐山的人前来,你出发之前她们约摸就到了。”
  苏夭夭权衡利弊后,再是无话可说,但一张小脸仍是别扭着,很是不如意。说来说去,都怪那个黎老头,要什么不好,好端端的非要武林盟主的令牌。若非黎老头怎么着也算她半个师父,她委实想将他捆起来逼他给师兄医治不可。
  ……
  数日后,苏夭夭如期出现在霁风山庄。
  江林换了身更是威武霸气的派头坐在高位,底下两侧正是江湖上前来挑战的高手。
  而江林对她果真是体贴入微了,她身侧坐着的正是打王城来的夏泽之,夏泽之右侧是一名黑衣男子,他们三人同桌。
  苏夭夭着了面纱,倒不妨碍夏泽之一眼就认出她,这偌大的厅堂之内,女子寥寥,她又着了面纱,委实有些惹人注意,不过夏泽之原先就见过她戴面纱的样子,自是一眼认出。
  黑衣男子凌厉的眼光隔着夏泽之落在苏夭夭身上之时,夏泽之嘴角一抽,立时挪了挪身下的软垫,凑近了苏夭夭一些,附在她耳侧低语:“陶令呢?”
  苏夭夭晓得他认出她,也不避讳,直接便道:“师兄未曾和我一起来。”顿了顿,又是反问,“你怎么在这?还有你旁边那人,你可认识?”那人看她的眼光冰冷渗人,似乎她同这里的桌椅板凳一般,是没有灵魂的器物。尤其那样的眼光里,还蕴着杀意。
  夏泽之一双眸子不由得深邃了些,原本他顶着王城第一公子的名号出现在这里已然惹人注目,身旁又是这大厅之内为数不多的女子,实在是招惹多余的目光。然而眼下并无他法,只能旁若无人继续低声回应:“自是奉了王命。”
  “王命?”苏夭夭着实惊了惊,“楚瑾也想要武林盟主的位子?”顿了顿又是不确信的看他一眼,“不过我看你的身手,大约是拿不到那个令牌。”
  夏泽之倒抽一口冷气,被人贬了也没空反驳只以眼光示意了夭夭他身侧还有一人,“自不是我。”顿了顿又道,“原本我还以为是王上要这武林盟主的位子,借以拿捏住江湖势力,现下我瞧见你却是晓得了,正经是醉翁之意,王上还是想要你回宫,又是派我前来。”
  “我若是对你视而不见还好,若我为了护着你挡住了我身边这人拿到令牌,且阻止了他带你回宫,只怕我们整个家族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他这一计策,正经是一石三鸟。带你回宫,又拿了武林盟主的位子,还再次验证了我们夏氏一族的忠心。”
  苏夭夭听他好心絮叨完,倒没多少惊诧,只回问他:“若我赢了呢?”
  “呃?”夏泽之惊住,按照他的盘算,苏夭夭绝没有赢的可能,况且陶令还不在此处。不过,陶令竟能放心苏夭夭一人前来,倒是令人惊奇。陶令的身手他清楚,但苏夭夭……他委实不大确信。
  苏夭夭凝着他,不以为意道:“我非赢不可,且一定会赢。”
  第45章
  夏泽之瞧着她,虽是轻描淡写,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这般坚决,不由得这时才警醒过来:“不对呀,你要这令牌何用?”他方才只顾揣摩王上的心思了,竟忘了这件极是要紧之事,苏夭夭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苏夭夭怔了怔,顾及师兄的安危,到底是没有坦言,只道:“我自有我的用处。”
  “陶令想要一统江湖来和王上对抗?”夏泽之下意识猜测着。
  苏夭夭甚是无奈地瞧着他,然他这样的想法倒也正常,遂缄默不言。
  夏泽之看她这般神情,也知他猜测不对,沉吟了片刻方是小心翼翼道:“苏夭夭,不论你是因何缘故要拿武林盟主的位子,我看艰难地很。”他扫视了眼下一圈高手,个个都身怀绝技,他自个自是不会上去送死,但以苏夭夭的性子,若是执意要拿那令牌,只怕凶多吉少。
  苏夭夭顺着夏泽之的目光,正经瞧了瞧一圈坐着的人,自有单是气场便极为强大之人,然她收回目光,仍是淡淡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夏泽之正饮茶,立时呛咳住,平复了呼吸才又道:“陶令的身手自是天下无敌,但你……”他踟蹰了片刻,嗓音愈是低道:“单是我身侧这人,你怕都不是对手。”
  “嗯?”苏夭夭拧眉,略是不解。
  若非对方是苏夭夭,且是陶令的苏夭夭,他夏泽之委实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但眼下必得与她说个清楚。
  “这人是死士,和陶令当年一样自小便受了极为严苛的训练,所以我才说,你可能不是他的对手。”顿了顿又是补充,“看来王上是势必要你回宫了。”
  苏夭夭的眸子也是沉了沉:“你和他较量过?”
  夏泽之摇摇头,只道:“不曾,但你想既是王上能将他派来,必是笃定他能够拿下武林盟主的位子。苏夭夭,我看……你还是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