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 第36节
  晚上,林端上床后,搂住了左幼,左幼有点紧张。这两天,林端都是在她睡着后回的卧室,并且没有吵她。左幼不得不觉得,林端这是在暗示,今夜她逃不掉了。
  而林端,在发现了左幼的紧张后,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反而安抚着她说:“别怕,你才刚好,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想抱抱你。”
  左幼任他抱着,渐渐地她发现林端确实只是在抱着她,慢慢地左幼放松了下来。她的睡眠依然不好,半夜醒来的时候,林端依然是抱着她的姿势,她一动,他就醒了,哑着声音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左幼:“没有,就是睡不着了。”
  林端的睡意全消,轻轻拍着她:“正好明天孟医生过来,你想继续在他那看病吗?这次我都听你的,你想怎样都好。”
  左幼对这样的林端再次感到不适应,哪怕在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林端都没有这么温柔过,他一直都是尖锐的,这一点左幼其实在少年时就已经感受到了。
  “你最近,”左幼差点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最近怎么变了?但她马上住了嘴,问了又如何,他会说什么,说他变了,说让她再给他机会。她当然不会给,且不说她现在已经不再信任他,就算他真的变了,谁又知道这次能好多久,她是不会心软的,否则自己受过的那些苦不是白受了。
  “什么?你要说什么?”
  “没事 ,睡吧,明天我会跟孟医生说失眠这事的。”
  孟清进到别墅里,看到左幼笑着迎接他,他回了她一个微笑,一旁的林端裤子口袋里手握成了拳。他心情极度不好,想把人轰出去,想把左幼关起来。
  林端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唯一能控制住的是他没有付诸行动。
  人都是不知足的,左幼没醒的时候,别说孟清对着她笑,就是拉着她手,凑在左幼脸旁跟她窃窃细语他都能忍,现在一个对视一个微笑,他就受不了了。
  脑中响起李娜的声音,她说像他这种控制狂就得要狠下心来,才能把猎物牢牢看住......
  “孟医生,还没跟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左幼的声音把林端的思绪拉回。
  孟清:“你没事就好,我本来就是你的医生,这是我的职责。”
  一句挺平常的话,但听到林端耳中,他就是觉得刺耳。
  “进来坐吧。”林端招呼着孟清。
  聊了几句,孟清听到左幼失眠的情况,提议她继续进行治疗。当然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再次让左幼做个问卷,好评估她现在的心理状况。
  提完这个建议,孟清看向林端,林端明白这是让他离开,孟清要单独给左幼做咨询。
  林端心里是不愿的,送左幼去医生见孟清,与孟清来家里要他回避完全不是一回事,林端的拳头又握了起来,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对左幼说:“我去书房,有事叫我。”
  林端一走,孟清小声地问左幼:“说话方便吗?”
  左幼点头:“方便。”这屋里的摄录都是没有声音的。
  孟清:“除了失眠,没有什么别的不舒服吗?”
  “没有,刚回来那天,是跟朋友睡的,那夜没有失眠,一觉睡到了天亮。”
  孟清想了想说:“还是先做个量表吧,这次你要如实回答问题,我不管你什么计划不计划的,我要对你的健康负责。”
  左幼:“知道了,我会好好答的,我也不想再生病了,想做个心理健康的人。”
  左幼认真地配合着答完所有问题,孟清看着手中的图表说了一句:“我要跟林端谈谈。”
  “怎么了,问题很严重吗?”
  “没有,你别瞎想,只是他现在与你共同生活在一起,是你最亲近的人,有些事情我要跟他交待一下。心理疾病的患者,不是单一存在这世上的,你身边的人也是要配合医生的。”
  “书房在二楼,左手第一间。”左幼朝二楼一指。
  林端听到敲门声,喊了人进来,见来人是孟清。孟清直接走到他面前,表情有些严肃:“林先生,我们有必要好好地谈一谈了。”
  林端看着他,冲自己对面的椅子抬了抬下巴:“孟医生,坐。”
  第65章 在看不到彼此的这一瞬间……
  左幼已经不知这是自己第几次看墙上挂着的钟了, 就在她要上楼之际,二楼终于传来了动静,孟清与林端一起下了楼。
  书房的墙与门都是特制的, 隔音效果很强,左幼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到的。此时观察着两人的神态表情, 很平和,像是只是闲聊了一场。
  “我跟孟医生谈过了, 他建议一周看两次诊, 不用你跑, 他来家里,你看可以吗?”林端走近左幼,问她。
  左幼看向孟清, 孟清点点头,她说:“可以,我没有意见。”
  至于孟清与林端在书房聊了什么,两个人都讳莫如深。左幼私下问过孟清,他只道就是谈了下左幼的治疗方案, 希望林端配合而已。
  左幼对此保持怀疑, 但他俩人都不说,她也没办法。比起孟清与林端谈了什么, 左幼的注意力更多是在与林端的相处上。她发现, 以前制定的计划还没有做, 林端就按她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他对她比以前信任了很多,也愿意拿出更多的时间来与她相处, 甚至会跟她说公司、工作上的事。不得不说,自打左幼生了这场意外后,林端对她温柔耐心了许多, 甚至在房事上,也开始牵就她,她但凡有一点抗拒,他都不会再强求。
  就在一切都向好的时候,这天,左幼醒来,发现辛煜文正指挥着人在屋里忙着,她看了会儿,竟然是在拆屋里的监控。
  左幼有些疑惑,就算林端不去国外盯项目了,但他在国内也是天天去公司的,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陪在左幼身边的。像他那样控制欲疑心病超重的人,怎么可能会拆掉家里的摄像头,左幼猜,应该是对设备进行维修或升级,换新的吧。
  再一细看,左幼发现,林端没回来,只是辛煜文在带人拆除,这也很奇怪。往常林端不在的情况下,辛煜文是不可能进到屋里,跟她有单独接触的机会的。就算是林端在家,她也没见过辛煜文进来过。
  林端不在,左幼不想配合林端的病态,对辛煜文视而不见,她跟对方打了招呼:“阿文,你在干什么?要全部都换了吗?”
  辛煜文:“不是,是要全部拆掉。”
  左幼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
  “你去问阿端吧,他让我做的。”说完他就去忙了。
  左幼看着他们除冲着院子拍的监控没拆,剩下屋里所有明里暗里的摄像头全部拆除,然后收走。晚上林端回来,左幼问起了这件事。
  林端说:“是我让拆的,孟医生说,家应该是给人安全感的地方,而不是时时被监控,没有隐私的存在。”
  说完他看着左幼忽闪着睫毛傻傻的样子,笑了:“我答应了孟医生,全力配合你的诊疗过程,尽力除去会让你感到焦虑的事情。”
  左幼刚在心里想,你才是我焦虑的源头,就听林端说:“只是我不能除去,幼幼,有句话我虽然没有说出过口,但一直以来我的行为都在说明一件事,我不能没有你。你只看到我禁锢你,但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过了两年,当时生不如死。如果再找不到你的话,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李医生,就是孟清的老师,你见过的,他当时已经要求我住院了。好在,老天保佑,我终于找回了你,人一下子就活了过来。再去看医生的时候,连李医生都感到惊奇,我的病竟然好了大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又回到了我身边。”
  左幼表面上是在安静地听着,其实她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该说些什么。从她昏迷醒过来,林端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左幼会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一样。现实世界以她昏睡为线,变得不一样了。
  也不是没有触动,但无法改变她坚决的心意,离去的心意。就像现在,一边想着敷衍林端的话要怎么说,一边却是在窃喜,所有监控的拆除,太有力于左幼的行动了。
  这个时候自然她是不能破坏气氛的,要保持住现在的大好局面,左幼抓住了林端的手,微笑着对他说:“你应该早点对我说,我现在知道了,不会再离开你了。”
  林端表情微变,不过一瞬间,他笑了笑,把左幼抱在怀里,搂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在看不到彼此的这一瞬间,两个人的表情都变了,像变脸一样,一秒失去了笑容,速变的面容掩盖着深沉的心思。
  孟清在他的办公室里正在给病人做着诊疗,这位病人躺在躺椅上,修长的身体,令他的长腿无处安放,伸到了椅子外面。他换了条腿叠,然后说:“这说明什么?她还是不信我?对我的转变完全无动于衷。”
  孟清:“你知道的,你要是问我,我能给出的建议依然是,离开她。这样对你们都好,只要她还在你身边一天,你就不可能真正戒断。这就好比毒|瘾发作,并没有少抽就能戒掉的道理。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林先生。”
  林端脚下一撑,坐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孟医生了。”
  孟清摇头:“我知道我说这个你不爱听,但治病总要有过程,这个过程并不会轻松。她的情况我跟你说过了,只要你这个焦虑源在,她就不可能痊愈。心病不是只靠药物就能治好的,况且她还不是这种情况,你不在的那天,她跟朋友可以一觉睡到天明,这可以说是纯心理问题了。左幼的检查结果也证实了,她并没有脏器神经的病变,是完完全全的心理因素造成的心理疾病。同样的,她也是你的病源,老师的诊断没有错,在你们分开后,你是需要住院治疗的,但我相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并愿意医治的,结果都不会差。林先生,你要有信心。”
  这些话,那天在书房里,孟清已经跟他说过一遍了。正是因为心疼左幼,想让她好,林端才答应继续看病的,但让他一下子放左幼走,他是坚决做不到的。
  “我们现在很好,”
  孟清打断他:“你知道是假相,无论你跟我强调多少遍都是在自欺欺人。”
  林端的脸阴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孟清独坐在办公室里叹了口气。林端肯为左幼而正视自己的问题,是莫大的进步,但引导他再往下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林氏大厦,林琛的桌上,摊着一个文件袋,里面有几页纸和几张照片。显然林琛已经看过,他拿着的一张照片上,林端正从孟清的医院里走出来。
  从左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林端扔下正在紧张进行的项目回了国,从此不闻不问,只让自己手下处理,完全失了他一贯的作风开始,林琛就把目光放了过来,关注了此事。
  林端的反常,让林琛直觉这里有问题,这不,还真让他查出了点什么。林琛把玩着手中的照片,目不转睛的看着,若有所思。
  第66章 与以前的感觉不同了,她……
  几天后, 一份更详细的报告出现在了林琛的桌上。林琛看着看着,眉头越挑越高,自言自语道:“原来还有这出, 当年那么好的机会我怎么没抓住呢?”
  他说着抬头看着自己的手下:“你看过了?”手下点了点头。
  林琛:“要早知道的话,我两年前就该有所行动, 比起现在左幼来帮我,不如我当初去帮她, 帮她逃了, 林端那个狼崽子可能要在医院里度过余生了。”
  说着说着, 他拍起了手:“没想到啊,那么狠决的一个人,竟然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真是没出息, 一点都不像他爹,我二叔当年可是为了大局,能“杀妻证道”的主儿。”
  林琛说完这句不再言语,拿着一支笔在转,他面前的手下一言不发, 知道他是在思考。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林琛冲眼前人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手下点头表示明白, 出去做事了。
  屋里只剩林琛一人, 他倚在椅子里, 心里在想:我这也不算是不守约,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进监狱还是进医院也没差,左幼都有机会摆脱掉的。
  品泊园里,林端没在, 孟清与左幼在进行一场谈话。
  “你到现在才告诉我。”
  从左幼这句话的语气中,孟清没听出质问的意思,但他还是有点心虚,他先前没有告诉左幼他在为林端看诊是有理由的,忍不住为自己解释了两句:“就算是到现在我也不该说的,你并不是林端的监护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作为同样心理有问题的人,你也失了资格。”
  “孟医生好有职业道德,不用跟我解释。”左幼平静地说道。
  孟清不知她是否在嘲讽自己,但他感受到她的疏离。
  孟清叹口气:“这次你昏迷,让林端难得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心理状况,虽然是我建议他治疗的,但还要他配合。我们心理医生不是万能的,再好的医生也需要病人意识到自己有病,愿意接受治疗,才有好转的可能。林端这次的转变是个好现象,对你也是个机会。我指的是如果治好了他,哪怕减轻了他的症状,也许你就不需要再冒险、筹谋,就可以平和地离开他了。”
  左幼不言语,孟清又说道:“左幼,他是个病人,林端的情况如何,我比你清楚,我没有让你就和他配合他的意思,我只是在告诉你这个事实。”
  左幼终于肯开口:“我记得以前我问过你,林端的心理出了什么问题,你拒绝告诉我,现在又为什么肯说了?”
  孟清:“你的病源是他,而他的病源是你。我希望通过治愈,你们能解开心结,用正大光明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场纠缠,而不是生活在阴谋算计中。”
  左幼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到底有什么心理问题?我可没看出他有什么抑郁的倾向。”
  “他因为严重缺乏安全感,而产生了超强的控制欲,再严重下去的话会出现一系列问题,你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已经有双相情感障碍的初期表现了。”
  “双相?不可能的。”左幼因为自己得了病,所以对这些名词有一些了解,说林端是控制狂她信,双相?林端可一点双相的症状都没有表现出来过。
  “他以前得过,后来......你被找回来后,他神奇自愈了。当然我的观点,他并没有痊愈,而是因为你的回归,引得他控制欲暴涨,此消彼长,双相被隐藏了起来,但这不代表他以后不会犯。”
  孟清之所以把林端的病情以及治病的情况告诉左幼,也正是基于这点隐忧。左幼昏迷不醒这件事,让林端盼望她平安的愿望战胜了对她的控制欲,孟清怕林端得不到左幼对这份心意的回应,会勾起他当年初期双相的问题。
  所以,孟清觉得有必要让左幼意识到林端是个病人,知道他的行为有很多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的。
  书房里的那段谈话,林端不让孟清把他生病的情况告诉左幼,这是他治病的条件之一,但孟清作为心理医生,只做对病人有益的事,书房的那场谈话于他就是一场诊疗,那时说的话,他是不会当成承诺来执行的。
  “所有,我们相处中的不平等、他对我的不尊重都是因为他有病,他是控制狂?”
  孟清:“控制狂的症状有很多,你说的这些的确是其中的典型特征。”
  左幼:“他得这个毛病有多久了?”
  没等孟清答她,左幼自己接了下去:“应该是从很早就开始了,从我入了他眼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规划控制我。只是那时小,我看不懂。现在回想起来,我所有的行为都是在他的控制下发生的,报考的大学,对他的表白,事业的选择......”
  左幼眼中尽是迷茫,最后哼笑了一句:“好玄,如果不是偷听到的那场谈话把我打醒,我可能就这样被他控制了一生而不自知。”
  左幼不得不承认,从孟清这里得知了林端的病情后,她对林端的怨怼少了很多,心病也去了大半。她只是觉得自己倒霉,吸引到一个精神不健康的人的注意,跟他纠缠到现在,弄得自己也生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