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姐姐重生了 第190节
  那锋利的指甲直掐进她的手背,疼得她立时就皱了眉,却压下声音,不曾泄出一丝痛呼。正想再安慰一番,却听她身前衣饰华贵的美妇人颤声说,“……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萧明月的孩子,我看到了,他,他没死!”萧氏的声音尖锐,却又怕人听到,只能极力压着,“他还活着,还活着!”
  “嬷嬷,我,我该怎么办?一定,一定是萧明月让他回来报仇了!”
  “啪——”
  屋中烛火忽然被风吹得一暗,枝头上的鸟儿也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疯狂扇着翅膀,喳喳叫个不停,遇事从未慌乱的方嬷嬷在听到这话之后,脸色也霎时变得惨白起来。
  *
  三日礼仪结束。
  第四日清晨,霍青行着一身状元服饰至午门,与杨功、周成一并进宫朝见天子,从此之后,他们三人便是真正的天子门生,翰林储相。
  霍青行受封六品翰林院修撰,杨、周二人为七品编修。
  这两个官职虽然品级不高,却因侍奉天子,格外受人青睐,再加上如今内阁众学士皆出自翰林,旁人又岂敢轻慢于他们?
  等受完天子封赏,便是游街和琼林宴。
  自此,霍青行彻底脱离学子的身份,进入朝堂。
  琼林宴结束后,天子额外多给了他们一日的假期,允他们休整一番,翌日再入翰林报备。说是休息,霍青行却也不得闲,庄相那边要拜谢,李璋又特意为他设了局,喊了冯宾、窦文为他庆贺。
  这样忙到夜里,霍青行才得以回来。
  阮妤就在家中等他,此时时辰渐晚,霍如想先前陪她说了会话已经回房去睡了,隔壁爹娘的声音也早在两刻钟前渐渐消停了。
  万籁俱寂,这座不算繁华的巷子,许多人家都已经睡了。
  阮妤却没有困意,她坐在廊下,红豆伏在她的膝上,任她抬手轻抚他的毛发。
  听到开门声。
  红豆率先支起耳朵,看了一眼,自己摸着爬下膝盖往一旁蜷缩着去睡了,阮妤跟着起来,走过去见霍青行两颊微红,显然是喝了不少,不由蹙眉,“怎么喝了这么多?”却也知晓李璋他们少年意气,他也是盛情难却,只好说,“不如改日再去?”
  霍青行任她扶着胳膊,长指搭在紧绷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闻言却摇头,声音因为喝多了酒显得有些喑哑,“日后怕是不方便。”
  阮妤便没再多说,只同萧常说,“东西放在堂间。”
  萧常低声应是,进去拿了阮妤提前备好的纸钱香火还有瓜果糕点,一行人便乘着马车摸黑去往东郊……除中秋元宵佳节、万寿节外,状元受封之后的两日也是难得没有宵禁的。
  这日之后,许多学子将离京,也有许多学子将于各司赴任,也因此,今夜的长安格外热闹。
  无论是失意还是得意,都将在这天子脚下酩酊一场。
  阮妤和霍青行把去探望丹阳郡主的日子放在今夜,也是因为今夜不设宵禁,他们出城不受限制。
  因为今夜不设宵禁,长安十二条大街上明显要比往常热闹许多,就连城门口也有不少人,人多了,自然怕出事,城中的巡防营派了不少人出来。
  徐之恒今夜刚从西山大营回来,回家路上遇见巡防营统领胡勇便聊了一会。
  这会正要和胡勇告别,就瞧见一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马车,车帘翻动间,看到里头熟悉的身影,徐之恒的神色陡然一变。
  “怎么?”胡勇见他神色有异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眯眼,“那辆马车有异常?”他说着便要抬手去将人拦下,却听身旁青年说道:“没,只是以为瞧见熟人罢了。”
  他言语如常,神色也未见异样。
  胡勇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却没多说,只笑,“真不去喝酒?”
  徐之恒摇头,“不了,家母还在等我。”
  胡勇闻言也就没再劝,话别几句便带着人先离开了,等他离开,徐之恒继续看着先前马车离开的方向,这个方向是出城,这么晚……
  咸扶先前也瞧见了,这会压着嗓音说,“是阮小姐和霍公子。”
  “嗯。”
  “要派人跟上去看看吗?”
  徐之恒手握缰绳,沉默一会,摇头,“不必。”
  他又看了一眼混迹于人群之中,逐渐瞧不见的马车,语气淡淡,“走吧。”主仆二人驱马朝王府而去,刚至府中,柳风就回来了。
  徐之恒见他神色凝重,解剑的手忽然顿住,过了一会,他才语气如常询问,“如何?”手却牢牢握着佩剑,不曾放下,身形也绷得厉害,待柳风低声回答,佩剑坠于桌上,发出不轻的声响。
  而他闭目良久,手扶着桌沿,一身力气散尽,须臾才哑声,“知道了。”
  ……
  出了城,官道换成小道,人声便渐渐被他们抛在了身后。
  只有两岸猿声不止,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狼嚎虎啸,离东郊越近,这些声音便越渐频繁。
  阮妤看着纱帘翩跹下一闪而过的风景,从在城中鳞次栉比的高楼到现在马车两旁横生不止的荒草远道,风景越来越荒芜,而几人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低沉。
  壁灯下,她身旁的青年依旧闭目不语,暗橘色的光芒与外头明月的清辉相映,他看着要比平时更显沉默。
  阮妤没有说话,只抬手把他的头放到自己腿上。
  青年长睫微动,却没有睁开,顺从地躺在她的腿上,任她抬手轻轻替他按着太阳穴。直到马车停下,外头传来萧常的声音,他才睁眼,握住阮妤的手,瞧见指腹通红,不由目露心疼和自责。
  他把阮妤的手捧到自己手中,轻轻替她揉着。
  阮妤却只是轻笑,“没事,我们先上去吧。”夜路难行,今日虽无宵禁,但若回去的太晚,难免惹人起疑,虽然来前,她已同爹娘说过夜里要走一趟阮家。
  掀开车帘。
  东郊荒地,只有星月照出一条蜿蜒崎岖的小道。
  萧常提灯引路,阮妤被霍青行牵着手一道向山上走去,阮妤虽不是第一次来,但一来,从前跟祖母来时年纪太小,还是上一世的事,二来,那时都是白日……如今黑灯瞎火,虽萧常手中提着灯笼,但委实也没有什么用。
  也能瞧出两人情绪的低沉。
  她原想说些话开解一番,但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又用了些力握住霍青行的手……就这样沉默着走到半山腰,萧常正要转身和两人说话,忽然听到一阵压低的声音。
  那声音因被风带着,似远似近,根本辨不出方向。
  萧常脸色一变,即使是阮妤这样死过一次的人听到这样的声音也不由脊背发寒……霍青行虽然脸色也难看,但还是紧紧握着阮妤的手,低声安慰,“别怕。”
  而后朝四周看去,待瞧见一处地方隐有亮光,压着嗓音和萧常说,“那边。”
  萧常也只是先前惊了一下,此时听到这话立刻回头,待瞧清地方,脸色却比先前还要沉,“是郡主的坟。”
  深夜。
  女声。
  微弱的火光。
  却也让人可以知晓那并非鬼怪作祟,而是有人。
  可会是谁呢?
  三人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了一眼,而后萧常吹灭灯笼,三人放轻脚步往那处前行,离得近了能瞧见跪在坟前的是个女人,她背对着他们,看不清相貌也辨不清年纪,只能见她一边颤抖着手烧着纸钱,一边喃喃说着“慈悲”、“放过”……
  寒风吹过,灯笼里微弱的烛火差点被吹灭。
  她连忙抬手去挡,低头的时候,余光瞥见了那地上被灯火拉长的几道弯曲的身影,身形陡然一僵,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强弩之末,但到底还有些胆子,短暂惊慌了一瞬便厉声喊道:“谁在那!”
  灯笼里的火摇摇晃晃几下又恢复如常。
  女人终于透过昏暗的亮光看清了身前的人,两男一女,可本来还算镇定的神情在瞧见霍青行的脸庞时,忽然一僵,不等三人出声,她一边惨白着脸往后倒退,一边尖叫道:
  “鬼啊!”
  第175章
  萧氏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怎么好好歇息了, 她整个人看起来明显精神不济,脸色苍白,眼下青黑,这也难怪, 她这些日子整日恍惚不说, 夜里勉强合上眼,没个一刻钟就又被梦魇惊醒, 这样的情况下, 她自然不好见人, 便托病在房中休养。
  平时除了心腹方嬷嬷, 便只留丫鬟柳莺在身边伺候,不见外人。
  好在近来徐长咎父子在西山大营练兵, 不在家中,也免去她要在父子俩跟前伪装。
  ……
  方嬷嬷从外头得知徐之恒回来的消息,目光微闪,随口打发了丫鬟下去, 自己端着一碗宁神静气的安神汤进屋, 刚掀起帘子就瞧见萧氏拧着眉在屋中不住踱步,满脸烦躁和不安。
  知道她心中紧张。
  方嬷嬷把帘子放下,端着安神汤过去, 轻声哄道:“您先坐下喝碗汤, 柳莺估计还得有一会才能回来呢。”
  萧氏看一眼, 皱眉,“我现在哪有心情喝?”说着又叹道:“也不知道柳莺怎么样了。”
  “她办事一向利索, 不会有事的。”方嬷嬷见她这会不肯用,便搁在一旁,扶人到一旁的贵妃榻落座后便伸手轻轻替人按起紧绷的太阳穴, 嘴里继续温声劝道:“您也别着急,先不说那位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是知道,那与您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来日他身份暴露,您自把自己当做他的姨母好生宽慰,若没有,也不过当做一个容貌相似的年轻人。”
  “至于丹阳郡主——”
  方嬷嬷把话一停,笑道:“那更是不必担心,死人哪里会说话?何况那事早已有人认了罪,与您本也没有什么关系。”
  萧氏自然知晓她说得是对的,整件事情中,她只写过一封信,那封信还早就不见踪影,根本不会有人查到她的身上,而且近来她也着人去查过,知道霍青行从小就养在荆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是来日他知道,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她就是担心……
  那一宿一宿的噩梦,浑身是血的女人,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以及那带着哭泣的质问都让她觉得害怕。所以她才会在这样的日子,让自己的侍女拿着特地请来的镇压符去东郊,希望能让萧明月的亡魂就此安定下来,别再来夜夜缠着她了!
  “倒是给您送纸条的这个人着实让人忌惮。”方嬷嬷忽然说道。
  萧氏闻言也抿了唇,沉声问,“可查到是谁送的?”她的声音因几日不曾歇息好显得嘶哑不已,见她摇头又沉默一瞬才说,“继续去查,她无缘无故写这么一封信给我,必定还知晓些什么。”
  “绝对——”
  她躺在榻上,那双养尊处优不见一点粗粝的手指紧紧攥着红木扶手,因为太过用力,手都变形了,指尖那端更是微微泛红,眼中也是一片晦暗,“不能让这样的人活在世上!”
  方嬷嬷也敛起心神,沉沉应了一声“是”,见萧氏重新闭上眼睛,她正想同人说“世子爷回来”的消息,就听到门外传来两道声音。
  “恒哥怎么回来了?”萧氏听清楚那道男声,阴沉的脸立时变得惨白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慌张不已。
  方嬷嬷也没想到徐之恒会来得那么快,又见萧氏这副模样忙压着嗓音道一句,“您快进里头歇着,老奴去拦住世子爷。”见萧氏慌里慌张转过屏风,她深深吸一口气后站了起来。
  丫鬟先前得了吩咐,自是不敢让徐之恒进去,却又不敢拦他,正踟躇之余便瞧见方嬷嬷出来了,她一下子就定了神,弯腰喊她,“嬷嬷。”
  方嬷嬷挥手把人打发下去,又笑着过去迎徐之恒。
  她是萧氏的乳母,一路陪着萧氏从云南来到长安,别说徐之恒,便是徐长咎对她也有几分尊敬,此刻她语气如常同人笑道:“先前王妃还同我念叨世子,担心您在大营吃不好,还想让老奴明日着人给您和王爷送吃的呢。”
  徐之恒看她一眼,嗓音淡淡,“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