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 第7节
  此次后,伏缉熙又继续被锁进马车,一直到进入下隽,入了王宫。
  伏缉熙被丢进高平宫,燕攸宁则是去了回中宫禀见燕王——燕寿。
  *
  “胡闹!寡人真是平日太宠你了,叫你不声不响便敢离境跑去伏国!你可知若是让人识出身份,会如何!”
  长案上堆叠着竹简,笔与墨,燕寿身前正铺陈开一份竹简,笔却已搁于一旁的笔架,望着案前站立的燕攸宁,怒气不敛。
  燕攸宁垂着眸,眼珠微转瞥一眼身侧的太子燕檀,提起裙角去了燕寿身侧跪坐,抱住他一臂。
  “父王,阿宁此行低调,伏国无人识我,怎会认出我的身份,况且阿宁不是回来了嘛。”
  “若伏人抓你要挟寡人,你说寡人该如何?”
  “父王~”燕攸宁撒娇,“阿宁必不会让燕国因我而受威胁。阿宁就只是想看看这山河九州,阿宁不小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青衣玉冠的燕檀摇了摇头,拱手向长案后的燕寿,“父王,阿妹向来性子野,既然平安回来了,便饶了她吧,谅她也不敢有下次再去乱跑了。”
  又看着燕攸宁,斥责道:“燕国这么大还不够你野么。”
  “够了够了,我以后都只在燕国野。”燕攸宁向他眨了下眼:谢谢太子阿兄。
  “寡人啊,就是太宠你,给你宠的无法无天。”燕寿捏住她玉白的小鼻尖,无奈叹息,“寡人没空管她,太子多训导训导她吧。”
  “诺。”
  两人出了回中宫大寝,燕攸宁看向身侧燕檀,“阿兄,我买了个人回来。”
  “哦,比阿兄好看么?”燕檀惊讶一瞬,笑问。
  “比阿兄好看。”燕攸宁同笑。
  “那阿兄要失宠了?”
  两人又一块儿笑了起来。
  “阿兄要去看看吗?”
  回到高平宫,琇莹前来迎接,看到燕攸宁身侧的燕檀立即跪伏行礼,“太子。”
  “嗯。”燕檀点头。
  “起来吧。”燕攸宁道。
  琇莹遂起身,望着两人欲言又止,而后行至燕攸宁身侧悄声,“公主,安陵君来了您宫里,听闻您带了个人回来已经过去了。”
  燕攸宁便笑看向身侧的燕檀,“二兄也在,希望他不会像阿兄你一般训我一顿。”
  燕檀笑,“他必然也要说你的。”
  第9章 ……
  高平宫,三人穿过重重回廊到了成和殿大殿,燕翕着藏青的深衣跪坐在大殿里,气定神闲饮着茶,见人来才站起身,向燕檀作揖,“太子兄。”
  又看向燕攸宁,笑,“阿妹回来了,就知道阿妹回来必定先去见太子阿兄,总是想不起我的。”
  燕攸宁无奈,“我是去见父王才遇见的太子阿兄。”
  燕檀转身进了内殿里。内殿,伏缉熙还被捆着跪坐地上,察觉有人便回头来,两人皆是一怔。
  燕太子檀。
  伏王子缉熙。
  “我道阿妹买的何人,竟是你。听闻伏国王权更迭朝局动荡,到不想还波及你了。”燕檀笑说。
  伏缉熙蹙眉,“既然是你,那就放了我。”
  “你我不过泛泛之交,我如何能自作主张放了你,阿妹要与我生气的。你既未坦明身份那我俩还是不识吧。阿妹的性子,你就听话些。”
  他说完便转头出去了,留伏缉熙面色阴沉地敛着眸。
  燕翕见燕檀从内殿出来,笑,“可是比太子兄好看?”
  “那我是比不得的。”燕檀笑着摇头,看向燕攸宁,“阿妹如何买的人,瞧着当是不听话的吧。”
  “伏国流放的犯人罢了,倒也并非很不听话。”
  “阿妹真是什么人都买啊。”闻人居然是流放的犯人,燕翕笑,“我瞧也不像个顺服的,阿妹可莫叫他伤着。”
  燕攸宁下意识抬手覆上脖颈的刃伤,几日来血痂已剥落,新生的嫩肉泛粉,痛觉更为敏锐。
  遂淡薄一笑,提步进了内殿。
  “阿玉。”她唤。
  伏缉熙闻声回头,一时不明她的神色,见在她身后燕翕、燕檀都跟随而入不由皱眉生出警惕来。
  燕攸宁在他身前站立,唇角牵几分笑却无笑意。
  “阿兄们都觉你是危险之人,阿玉如何觉得?”她问。
  伏缉熙仰头才见她莹玉的下颌,闻言垂头沉默,又侧眸去看向内殿入口处,一帘束起的降红帷幔,在旁摆放着有人高的多枝鸟衔铜灯。
  燕檀与另一人皆正看他,遂收回视线。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公主以为呢?”他仰头问,笑,“公主总是强迫我做不愿之事,我自然是要反抗的。”
  燕攸宁的目光如凝实质幽暗地落在他脸上。心头像被添了把火,驱使她对他做点什么。
  初见佳人笑,沉鱼落雁不过如此,若要赏这昙花一现有何不可倾国倾城?
  按捺住心中恣意的想法蹲下身,伸手抚摸上他的脸颊以为慰藉。
  低声至仅二人可闻:可莫在此时引诱我。
  伏缉熙拧眉,亦是低声:我没有。
  “乖顺一些免受皮肉之苦。”
  “阿妹这是受美色所惑,以往可不见你待仆役有如此耐心。”燕翕看着伏缉熙的侧脸,着实精致如雕琢。
  燕攸宁闻言将伏缉熙的脸掰向他,“二兄瞧他,女子见了都会有耐心的吧。”
  燕翕顿时一阵低笑。
  燕檀携淡淡笑意看着燕攸宁与伏缉熙,偶尔将视线都落在伏缉熙身上,事不关己地看他因不凡的外貌遭受劫难。
  燕攸宁已无心与两位王兄再多说,起身送人离去。
  回廊里,燕檀回忆着曾与伏缉熙在伏宫里寥寥几句的交谈,其言语温和透着矜傲非愿受摆布之人,遂停步向身侧燕攸宁道:“阿妹若要留人在宫中,最好是存几分小心。”
  燕翕顿时瞧他,觉他对那人似有了解。
  “阿兄可是想说他带刺会扎人?”燕攸宁望向燕檀,笑,“确是扎人,不过我也不着急,循序渐进恩威并济,早晚会顺从的。”
  “阿妹倒是明治国之理。”燕檀玩笑。
  不过,伏缉熙给他的感觉是柄利剑,于伏宫时尚在剑鞘的包裹之中,不知何时会出鞘。
  “阿妹该将他想的严重些,若是柄剑呢?”
  “会伤人么?多谢太子阿兄提醒,我会更小心些他。实在驯服不了,便拿出去寻个喜好男色的诸侯,换三座城池,必不会亏的。”
  “哈哈哈。”燕檀倒没想到她原并不执着,放了心。
  伏缉熙这样的人,若不能留于燕宫,必然也不能放出去。若叫他记下此仇,恐为祸患。
  送走两人,燕攸宁回到成和殿,琢磨了几番燕檀的话。
  抬眸,在殿中算不得亮堂的光线里伏缉熙眸如点漆正望着她。
  “公主。”
  “嗯。”
  “您要一直绑着我吗?”略微冷淡的语气,像是生气了。
  燕攸宁兴趣于他怎么又生气了,立于降红的帷幔前,“阿玉一直想着如何逃走,我又如何能松开你呢。”
  他抿唇侧开头。
  “有道是色令智昏,古者桀纣因美色亡国,今又有齐送女乐于鲁王而乱其谋算荒之国政。阿玉可要一试,不失为一脱身的好计策。”
  她行至伏缉熙身前蹲下,挪过他的下颌以正脸对自己,好欣赏其容色。
  脑海惦记着他方才那个浅淡的笑。
  伏缉熙目光却冷淡,燕攸宁提起的兴致不免消减。
  “既不愿,那我也不强求了。”言罢便起身要离去。
  伏缉熙抿唇,又抬头看向她,“等等。”
  燕攸宁遂回头,“还有何要说的么?”
  “我不逃了,你放开我吧。”他避让开她的视线,侧眸去低声说道。
  燕攸宁瞧着他,忽俯身去露出脖颈的伤处示他眼前,“空口白话,我为何信你?阿玉留在我脖子上的伤都还未好全呢。”
  “可信不得你了。”
  伏缉熙见那娇嫩泛粉的一道痕,在修美玉白的脖颈上有些突兀,敛眸。
  “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呢。”
  半蹲身,看着他垂下遮住了瞳眸的绒黑睫毛燕攸宁吹去一口气,他顿时蹙眉别开了头,却不说话。
  “此前我说黥字你不同意,那你说我要如何惩罚你,伤了我这事才算了结。”
  见他依旧不答燕攸宁眯了眸,伸手粗暴扯散他素黄的衣襟,露出颈下小片白皙的锁骨,伏缉熙一惊看她,“你干什么?”
  “不黥字也得留下点什么,我的伤在脖子上,阿玉也要留在脖子上么?我怕你会羞于见人,给你留在里头。”
  她伸手想要去抚摸那裸露的小块锁骨,伏缉熙侧身躲开,羞愤,“你对我所做过分的事还不够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燕攸宁噙笑,“罚是罚,不可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