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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之后的“忙蜂”略显冷清,吴婷婷他们几个可以算是人数最多的一桌客人,这让陈寻缓解了一些紧张的情绪。他装束很简单,把校服外套脱了之后,上身是一件文字图案的白t恤,下身他也没换,穿着校服裤子就拿起他300多块钱的吉他上场了。
  “瞧丫那屌样!”刚赶来的唐海冰笑着说。
  “嘘!小点声!”吴婷婷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你那么投入干吗啊?”孙涛坏笑着说。
  “你别说,陈寻还真挺有范儿的!我都有点被他迷住了!”杨晴捧着脸蛋,满脸崇拜地看着陈寻说。
  “滚蛋!你不许看!”孙涛一把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陈寻望着他们,遥遥一笑,轻轻拨动了琴弦。
  月光下的树影斑驳了多久时间,白裙子的女孩路过了多少次这街,夕阳下我多少次回望着你的眼,你有过多少遗憾总是苍茫了爱恋。
  忘川河畔盛开了多少朵红莲,
  轮回中我们擦肩了多少个百年,前世的你吟唱了多少梦萦魂牵,如今的我多少次梦回少年蹁跹。
  一百年一千年之后匆匆过去多少年,漫漫岁月中我们许过多少诺言,
  多年之后我们是否还会无悔相伴,只为你的一笑误我浮生的匆匆那年。
  陈寻唱完了之后,唐海冰他们发疯似的鼓掌叫好起来,陈寻索性放开了胆,又弹唱了几首时下流行的歌,更显出色了。
  他一下来就被他们围住,孙涛勾住他的脖子,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热络地说:“哥们儿,刚才老板跟我打听你电话呢,他说你是可塑之才!真给劲啊!干脆你就往娱乐圈发展吧!有你在,那什么谢霆锋、陈晓东都得卷铺盖回乡下了!”
  “对对对!赶明你出名了,我就给你当经纪人,谁想要你签字都得先过我这关!哇噻!想想都爽!”杨晴满眼金光地接茬说。
  “瞧你们俩那样!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娱乐圈有什么好的?你搞搞我,我搞搞你,放眼望去男人都是表兄弟,女人都是表姐妹!掰着手指头数,超不过三人就能扯上不正当男女关系!我就看不惯他们那操行!我们陈寻玩这个也就图一乐!这叫丰富自己的课余生活!是吧?”唐海冰很不屑地说。
  “切!还‘我们陈寻’,陈寻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怎么也是人方茴的啊?你算哪根葱啊!”杨晴白了唐海冰一眼说。
  她这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大家都突然没了动静,唐海冰松开了搭在陈寻肩膀上的手,陈寻扭过头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孙涛狠狠掐了杨晴一把,惹得她又痛又怒,嘴里依然不老实:“本来就是!你掐我干什么!够下狠手的啊!都青了!”
  吴婷婷使劲扽了扽她,凑到陈寻身边说:“那歌是你写的?不错嘛!叫什么名字?”
  “《匆匆那年》。”陈寻闷声说。
  “啧啧,高才生就是不一样啊,起个名字都这么清雅脱俗……”
  “滚蛋啊!”陈寻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少跟我这装!”
  “夸你你还不爱听了!天生贱命呀!我告诉你,别在外头受了闲气,上我这来发无名火!”吴婷婷也有些生气了。
  “不是,我这不是心里堵着呢么!”陈寻软下口气说。
  “那歌……是给方茴写的?”吴婷婷的目光透过暗色的灯幽幽打在陈寻身上。
  “也不是……”陈寻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反正是想让她来听听来着,呵,现在可好……”
  “那女孩子心里弯太多了,也不能怪她,我想她是太在意你了。你啊,既然真心喜欢她,就多担待点吧!谁叫当初我们那么劝你都不听呢!”吴婷婷叹了口气说。
  陈寻笑了笑,伸手戳她的脑门:“你这人说起道理比谁都明白,办起事又比谁都糊涂!有时候我就想,你和方茴要是能匀乎匀乎就好了!”
  “想得美!还什么都是你的了!”吴婷婷把他的手扒拉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不怕撑死啊!”
  “你可别冤枉我!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你现在这话可太暧昧了,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我总算看出来了,我就是这么被你们丫一点点给算计的!”陈寻忙澄清说。
  “滚!少他妈装窦娥!说真的,要不然我去和方茴说说吧,省得你以后糟心,指不定再胡说八道点什么出来。”
  陈寻转了转眼睛,喜笑颜开地说:“也行!婷婷,我真没发现,你正经起来,那简直不是一般的靠谱啊!”
  “去去去!别烦我!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德行!”吴婷婷挥了挥手,独自听起了歌。
  唐海冰看他们聊得挺欢也走了过来,他点上根烟说:“怎么着?待会儿咱们去哪方面活动啊?好久没聚这么齐了。”
  “活动?他肯定不行!”吴婷婷指着陈寻说,“他还不得乖乖回去写作业啊?”
  “谁说的!”陈寻瞪着眼说,“咱们五个都多久没一块儿玩了!走!‘六月’切台去!”
  “六月”是一家台球厅的名字,没认识方茴之前,陈寻总会和唐海冰他们去那玩。
  “好啊!”唐海冰一下子来了劲,“我也检查一下你的技术见长了没,上回你硬说要薄一张纸,最后愣是厚了个本,直接把黑八晕进底袋了,我可还记着呢!”
  “切!那次是失误,我早今非昔比了,不知道我现在被称为‘天下第一缩杆’啊!今儿就让你开开眼!”陈寻也难得地放松起来,挽着唐海冰一起亲亲热热地走了出去。
  那天陈寻和唐海冰他们玩了个痛快,方茴本来以为能在晚上等来他的电话,却迟迟不见动静,便一边遗憾一边心酸地睡了。
  第二天陈寻精神不错,可方茴却还阴郁着。但因为那天有实习老师来做公开课,所以班委们在中午一起开了个会,安排一下谁举手谁发言什么的。在大家面前他们也不好别别扭扭的,两个人例行公事地说了几句话,那点不开心的事渐渐也就不了了之了。
  方茴他们的实习老师姓马,是教语文的刚毕业的研究生,她选的公开课是林黛玉进贾府的那篇课文,事先做了不少准备。那时候很多北京高中都像模像样地安置了闭路电视和投影仪等在当时还算高档的设备,但这些设备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用,只有公开课或领导视察学校时,才象征性地开开,证明一下机器还是能运转的,不仅仅是个摆设。
  那天马老师就在40分钟的时间里,把这些设备用了个遍。先在投影仪上放人物关系图,电视机放《红楼梦》电视剧的片段,后又每一小组发十二金钗的扑克牌,在黑板上摘抄红楼梦诗词,把教参里的那点内容背得滚瓜烂熟。课是上得确实不错,只不过不是哪堂都是这么上的。总之弄得有声有色的,就像课后整个语文教学组给的评价:“准确把握教学要点,课堂气氛生动活泼。”
  送走了语文教学组的所有人,马老师总算松了口气,那天是两节连堂的课,第二节课的时候马老师如释重负地放弃了那些设备,改上作文评讲课。方茴他们平时一周写一篇周记,有时按着教学进度再安排点命题记叙文或议论文。那次他们正好学到小说单元,作文作业要求写的就是短篇小说。马老师大概讲了讲写小说的要点,就选了几篇同学写得不错的文章让他们逐个上讲台前念。
  其中有一篇乔燃的,可轮到他时,他却死活不上去。马老师那天心情好,就笑眯眯地说:“乔燃,我看了你的文章,很不错的嘛。男孩子有什么扭扭捏捏的,没准那个女同学就想欣赏你的这篇作文呢!”她这么一说更引起了大家的兴趣,男生们都起着哄让他上去,乔燃推托不过,只好红着脸走上了讲台。
  “《一朵丁香花》,高二(1)班,乔燃。”乔燃昏头昏脑地把班级姓名也念了出来,底下同学一片哄笑,他不好意思地停顿了会儿,直到马老师维持好秩序,才小声继续念完了全部。
  每年到了春天,到了丁香盛开的季节,我都会想起一个人,她是一个像丁香般的女孩。
  我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格外在意了,如果时光也可以像电影镜头似的分开成一张张的画面,那么现在在我脑子里闪现过的关于她的第一张画面就是在一丛丁香树的旁边。
  那天是个明媚的春日,她走过丁香花旁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轻盈的白色四瓣花飘了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就像是特意为她下了一场花雨。我站在她身后闻见芬芳的气息,也许是那个画面太美了,恍惚中,我分不清那香气究竟是来自花,还是来自她。
  后来我经常路过那片花丛,因为她的缘故,我总是在那里停下一会儿。偶尔也还会遇见她,但是她却从未再看那些丁香一眼。
  那个春天,我记住了,她忘记了。
  每年都只有一个春天,我不知道我们会在多少个春天擦肩而过。有人告诉我,五片花瓣的丁香能够给人幸福,于是我找了很多朵五瓣丁香,多得我都觉得这个传说不可信了,却始终不敢送给她一朵。
  终于有一天,在丁香散发迷人香气的日子里,我又和她一起走过了那片花丛。那天她穿着白色的外套和暗红色的球鞋,其他的我记不清了,因为我一直没怎么抬头。她的样子并不开心,她问我有忘不了的人么。我说有。她说既然忘不了过去那么现在喜欢的人怎么办。我说现在喜欢的人就是我忘不了的人。她问那以后喜欢的人呢。我说一起忘不了。她说我骗她。我就反问,那你会把我忘记吗?她摇摇头。我接着问,那你喜欢我吗?她没有回答,我却知道了答案。所以我对她说也对我自己说,你看,忘不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那天我从树丛中摘了一朵五瓣丁香送给她,她也回送了我一朵。如果这朵丁香花灵验,那么我宁愿把我的幸福也送给她。
  其实,上面对话我的所有回答,我都想在后面加一句话。
  忘不了的人,是你。
  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不管以前、现在还是以后都不想忘记的人,是你。
  我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喜欢丁香,白色的粉色的,盛开的枯萎的,我全部都喜欢。就像喜欢她一样,无论她是什么样子,长发短发,是我的或不是,我全部都喜欢。
  这个春天,我记住了,她会忘记吗?
  乔燃念作文的时候,班里的同学渐渐不再浮躁,他们就像听故事一样,认真聆听着这个少年的独白。也许唯一不太专心的就是方茴,只有她真正听懂了这篇优美的作文,就因为太懂了,以至于差点流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