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怜的门板
  “贵报未免也太贪了吧!”
  周正连白眼都懒得翻,“这么低的稿费价格,还要拿走我的优先出版权,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时至今天,互联网的确还没有真正发展起来。
  像后来那种,小说改编电视剧、游戏、电影、漫画之类的东西,在如今这些人的脑子里,都还没有这个概念形成。
  他们能够想到的,最多也就是现在比较流行,从香江那边传过来的小说出版。
  “那要不,每千字我们再加二十?”裴玉是真的很喜欢这本小说。
  本心里,她也能够看出来《青年周末》现在遭到的困难。
  要说靠着一本小说恢复它的光荣,那确实有些不切实际。
  只是这本小说要是火了,不就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们青年周末,从而带动销量嘛!
  最起码不会总被京青报,把他们辛辛苦苦干出来的一些成绩,全部都给它抹掉。
  “不了。”周正拒绝的很干脆,“如果你们的价格没有出到一个在我看来很高的程度的话,我是不打算放弃这个优先出版权的。”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青年周末确实在小说推广上做了不少工作,我肯定会优先考虑你们。”
  他算是不咸不淡的做了这个决定。
  目的上,却是有别的考虑。
  重活一次,他再也不会傻傻的去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了。
  哪怕那只鸡,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侵略的意思。
  合同该怎么签,还是怎么签。
  折腾了很长时间,两人在作品所有权的一系列问题上,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这个时候的合同还没有以后那么规范,甲方爸爸也没有那么“霸道”和奇葩的要求。
  周正最终拿到了千字120的报酬权,以及最最重要的署名权。
  因为他的作品是小说性质,也不存在什么汇编。
  自然也就没有在报社内幕里,那种常见的狗屁倒灶的作品完整权纠缠。
  裴玉走了!
  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和震惊,拿着被修改后的合同意见就这么离开。
  稍后她还要再来一趟,把修改后的合同让周正签名。
  毕竟是首席记者,手上的权力足够让她对整个合同,做出相应的调整而不必向总编汇报。
  回报社的路上,聪明的她开始回忆才震惊的发现,自己似乎从一开始竟然就被这小子吃的死死的。
  包括从刚一开始的谈判到这小子的独奏,以及利益争取,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这是一个近乎于妖孽的存在。
  裴玉心中这么想着,觉得下次如果有机会再进行谈判时她可得好好准备了。
  按道理讲,她是有资格草拟合同并主持签约的。
  只是经历了那小子鬼使神差的谈判技巧,裴玉心中有些没底。
  “什么?优先出版权没有拿下来!?”齐云很失望,只是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太理解的心思。
  “小玉啊,你也算是从业了好几年,怎么让一个毛头小子给……唉!”
  裴玉小脸都红了,索性她记忆力还不错,就大概把两个人的谈话,还有那小子一系列在她看来没什么用的动作,都向齐云陈述了一遍。
  “嗯,有点意思啊!”
  沉思很久,齐总编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这合同……”
  裴大记者眼巴巴的看着总编,“他说过了,要是我们能大力推广这本小说,他会优先考虑合作,我看那小子似乎不像是在说假话……”
  似乎是害怕总编不同意,裴玉又加了一句。
  齐云愣了愣,直接站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裴玉。
  良久,他摆了摆手。
  “行了,去签吧!”
  办公室的大门,被小心翼翼的关闭。
  顺手拿起桌子上温度刚好的本地茶,齐云笑了笑:“有意思……真有意思啊!”
  ……
  两千年,一月十七号,英语期末考试。
  算是搭上了时代难度的尾巴,赶不上零五年那会英语考试难度大幅度的减弱的缺口。
  学生们压力都偏大。
  这个时候的英语考试,偏词很多,难度自然也更大。
  如果说别的学校或许还能去混一混,至少能不挂科。
  可偏偏周正他们所在的学校,是人大。
  出题的英语系教授,也不知道是不是婚后生活不幸福,像是觉得如果不能出的难一点,偏一点,都显示不出他的本事似的。
  就可劲的把一些专业词汇,一股脑的全部都抛到了题里。
  结果,等到一出考场。
  基本上,大部分学生都蒙圈了。
  “哎,雯雯姐,这学期的英语考试题,是不是有些难啊,好多词汇我都没看懂。”
  英语系平时专业排名前十的雯雯,已经没有了像往常一样谈笑风生且挥斥方遒的如意,迫切的想和小伙伴们谈论考试内容。
  可她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紧接着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么梨花带雨的……跑了!
  “哎,你别跑啊,雯雯姐……”
  身后的姑娘追出去老远,却浑然没有看见在她身后,满是迷茫脸出考场的学生们。
  刚回宿舍,照旧,周正开始存稿子。
  这么长时间,他可是一天都没有歇着。
  上帝可不会亏待辛勤劳作的人,如今他也是手拥十万存稿的人了。
  按照这会报纸连载的篇幅,哪怕是日报,也得更个十天半月。
  正美滋滋的想着。
  “呯!”
  宿舍门直接被粗暴的踹开。
  老远传来一阵骂声:“去他大爷的,这么难的题,这不明摆着让我挂科嘛!”
  外号“瘦麻杆”的马敢回来了。身上充满了深深的戾气,看起来明显是非常不爽!
  “哎,老周。”
  一开门就瞅到周正拿着钢笔,在那里写写画画,马敢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刚才没太注意。”马敢有些歉意的说着话,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床边。
  他身型微微侧了侧,屁股缓缓的和被子贴在一起。
  “得了吧,你小子这样我还真有些不太习惯。”周正说着话,合上钢笔。
  刚想走过去,好好安慰一下他……
  “呯!”
  和刚才一样,如出一辙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真是个哈皮哦,出卷子的老龟儿子,是瓜娃子啊!”
  刚刚合上的门,再一次被华丽的踹开。
  被期末英语卷子折磨的都已经爆出家乡口音的乔奇,望着两道朝他刺过来的目光,愤怒的脸一下子就圆了。
  “对不起啊兄弟们,理解一下。”
  他搓了搓手,把口袋里的笔放桌上,瞅了一眼周正放在桌子上的几张纸,笑嘻嘻的就拿过去看了。
  可能是认为,这东西能够解压。
  结果……
  “呯!”
  这下子,原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木门,在第三次狠狠的飞踹下,终于咔嚓一声,半个门框直接就掉了下来。
  ……
  晚间。
  两张旧桌子被拼着放着。
  一旁的五条板凳上,众生百态!
  周正在五个人的对面站定,吸溜了口凉白开,润了润嗓子。
  又装模作样的学着古代的官员审案那样,拍了拍桌子上的红砖,一脸正直:“针对448宿舍的“踹门事件”,你们几个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着,他指了指在一侧斜放的门板。
  可怜的小门板,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扛不了几个年头了。
  却没想到在它生命燃烧的最后阶段,竟惨遭这些学渣的毒手。
  他们将自己对于考试的怒气,一口气全都发泄在了它的身上。
  “哎,这和我们两个有什么关系。我们回来的时候,门板都已经掉下来了。”
  最晚回来的刘云栋,拉了拉另一个舍友的手还在那里辩解。
  “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老刘是整个四楼最能搞事的?!这大门要是好端端在那立着,就冲你这脾气,你能忍着不上去踹一脚?”马敢一脸不屑的补充。
  “我他娘……得,你刘爷我认了!”刘云栋心里一琢磨,竟然觉得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咳咳!”
  周正故意咳嗽几下,声音变得开始严肃起来:“别在底下给我小声嘀咕,仔细听我说。”
  一股很奇妙且淡淡的上位者气质,就这么慢慢散发了出来。
  “针对宿舍这起恶性踹门事件,我们必须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是,虽然这次英语题,可能有那么一丢丢的难度。但这绝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踹门的理由。”
  这话也就他敢这么说。
  必竟是三国语言精通,那可不是白给的。
  “具体的赔偿工作,我已经和楼妈商量过了。好在只是和门板接触的那个轴承坏掉,修的话也花不了几个钱。”
  “不过,你们可一定要收收气。针对这起恶性的事件,楼妈本来还是要向上报的,我是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决定内部处理了。”
  苦口婆心的说了几句,周正觉得他的瘾过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拍板。
  “你们踹门的那几个,每人1000字的检讨啊,没什么问题吧?”
  他这话一说出来,宿舍里好几个舍友,都是有惊无险的喘了口气。
  只要不赔钱,什么都好说。
  至于说写检讨,那对于他们传媒专业的学生来说,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
  “没问题!”
  “这次可多亏你了啊,老周。”
  “对啊,要不是你和楼管阿姨关系好,我们几个说不定就要被通报批评了,真是太险了!”
  两千年那会,破坏学校公物算是情节比较严重的大事。
  可不是随便赔几个臭钱就能解决的。
  这种事不仅关系到赔偿,还一度和学生的素质教育大幅度的联系起来。
  虽然从长远上来看,这件事情不大不小,但要是在他们档案上记上一笔,总归不是那么好看。
  说不得,以后的用人单位会根据这些事情,发散性思维的认为他们可能有暴力倾向。
  熄灯号吹响,宿舍开始提前断电。
  楼管阿姨的表,似乎总是比学生们的快那么几分钟,像是害怕蹭学校便宜一样,关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摸着黑,周正洗了个热水脚,然后一点满足的往自己床上爬。
  缩在被窝里,终于是感受到了一丝热意的他,再听到老刘欠揍的声音后。
  属于448传统的卧谈会,又一次开始了。
  只是这次,他再也不会像往日那样虚度时光,或者埋头学习了。
  他的志向,可是更遥远的方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