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混乱
  巴黎一大附近的咖啡厅里,阿芒迪娜·佐伊和同事付完钱从里面出来,惊讶地看到街上的行人齐刷刷朝塞纳河南岸的方向张望。
  “他们在看什么?”她的同事不解地问。
  阿芒迪娜默不作声地仰起头,她的视线最先落在几公里外的埃菲尔铁塔上,一切正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紧接着她捕捉到六七个黑色的小点,是某种鸟吗?但她马上自我否决了,有两个小点儿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应该没有哪种鸟可以做到这种事吧?
  一眨眼的工夫,其中一只静止的鸟突然张开翅膀——阿芒迪娜觉得奇怪,因为它只是探出左边的翅膀——下一秒,一个巨大的绿色标志悬挂在高空中,久久不散,像凝固的烟花。
  遥远的地方传来惊呼声。
  “是人!”她的同事喊道,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激动地说:“天呐!天呐!快看——阿芒迪娜,是某种大型的室外魔术吗?我们能不能邀请他们?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钢丝、缆绳、钢化玻璃?”
  “我想都不是。”阿芒迪娜小声说。
  就在他们说话的几秒钟,那六七个小点突然散开,快速地向四面八方掠去。其中一个黑点正好靠近她们,黑点越来越清晰,现在两人已经能看清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袍子了。
  “他坐着什么东西?某种飞行器?”旁边有人问。
  “是扫帚!那是女巫的妖术!”一个头发稀疏、模样邋遢的男人大喊。
  从他们头顶掠过的人似乎听到了这番话,他折返回来,悬在半空中,俯视下方街道上的麻瓜。那人手臂一扬,阿芒迪娜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一道白光闪过。
  头发稀疏的邋遢男人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他惊慌地大喊大叫,拼命挣扎。
  “这是魔法!”坐在扫帚上的男人嘎嘎大笑。
  阿芒迪娜神情恍惚,她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段回忆,那还是在她上学的时候,她听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在公开课上用认真的语气询问老师:“如果有一天,魔法真的出现在现实中呢?”
  现在,魔法真的出现了!
  ……
  美国,纽约。
  弗朗索瓦·克鲁托伊走在著名的百老汇大道上,这里是美国戏剧和音乐剧的重要发扬地,他受邀来此演出,不过演出时间安排在明天,因此他在接受记者的采访后,就婉拒工作人员的邀请一个人溜出来透透气。
  毫无疑问,他那段堪称神奇的经历再一次被记者翻出来询问,而他一如既往地守口如瓶,把在萨里郡‘魔法之家’那晚发生的事情当做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不过这几年他一直搜集神秘学的信息。他的想法是:如果那个让他重获新生的神秘男子不是‘神灵’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一定存在一群拥有特殊才能的人类。
  弗朗索瓦反复思考后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治好了他手臂的人后来还出现在他的演奏会上——真正的神灵应该不会那么闲吧?
  可惜他没能说上话,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领会到他创作曲目的含义。
  忧思天使……魔法女神……弗朗索瓦不知道治好自己的力量是什么,可能来自宗教,或者是魔法师的魔法,他从不少幻想小说里了解到那些魔法师都崇拜魔法女神……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曼哈顿区,站在伍尔沃斯大楼前。当地的工作人员向他推荐了附近比较知名的建筑,除了那些耳熟能详的剧院,这座摩天大厦也榜上有名。
  弗朗索瓦听过它的名字。伍尔沃斯大楼建成于本世纪初,作为当时世界第一高楼,极富传奇色彩。即便抛开高度,其新哥特式风格也极具美学价值。思索间,一群身穿黑色正装的男人从人工拉门里走了出来。
  弗朗索瓦惊奇地朝他们看了一眼,他之前的注意都被恢弘的旋转门吸引了,没留意那个小门。这些人脚步匆匆,表情凝重,领头的男人严肃地下着命令。
  弗朗索瓦转身背对他们,同时竖起耳朵,一些单词飘进他的耳朵里:
  “……魔法世界暴露等级异常……一定和格林德沃有关……去了英国,参加葬礼……获得了安全主管的授权,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力……”
  弗朗索瓦好奇地转过头,他似乎听到了魔法?弗朗索瓦心里一阵激动,他迅速跟上那群人,但不敢靠得太紧,只能远远地缀在后面,那些人拐进两座大楼之间的空隙里,他加快脚步,看到最后一个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根小木棍。
  魔法杖?他激动地想,不过似乎比他从漫画书上看到的小了不少……
  弗朗索瓦站在大楼边缘做了几次深呼吸,在脑海里构思要怎么做自我介绍,不如以“我认识一个会魔法的朋友”作为开头怎么样?他觉得准备好了后就冲进阴影里。
  弗朗索瓦茫然地环顾四周,那些人全都消失了,放眼望去,只有十几辆东倒西歪的自行车。他不信邪地来回走了两遍,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他再次回到了百老汇大道上。
  街上人潮涌动,但没有他想找的人。他当然不知道幻影移形,更不知道距此不远的曼哈顿西42街与百老汇大道交汇处的时代广场上,即将发生一场巫师间的战斗。
  与此同时,矗立在哈德逊自由岛上的自由女神像头顶,一名圣徒轻盈地转动魔杖,自由女神手里高举的火炬上突然燃烧起熊熊火焰。
  ……
  英国,伦敦。
  格兰杰先生如往常一般在自己的牙科诊所工作,格兰杰夫人也过来帮忙。他们刚送走一位客人,格兰杰夫人一边打开诊所的电视,一边和丈夫说话。
  “赫敏今天回来,我们最好早点关门。”格兰杰夫人说。
  “我记得呢,我订了你最喜欢的餐厅。”格兰杰先生清洗着双手说。突然格兰杰夫人发出一声尖叫,他慌慌张张地冲出来,两只手往下滴着水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格兰杰夫人眼睛死死盯着电视,说不出话来。格兰杰先生望向电视画面,镜头不断摇晃,只收录进播报的女记者的半个脑袋,她有着一头夸张的金色卷发,但格兰杰先生的注意力全被记者身后的龙卷风吸引了。
  如果不是背景里的议会大厦太过显眼,他根本不会意识到灾难发生在伦敦。他不确定地望了一眼窗外,天气好得出奇,他没感觉到一点儿风。电视机里传来急迫的声音——
  “丽塔!快看,龙卷风里有人——你看到了吗?还有之前骑着扫帚飞过去的那两个家伙?”
  “不用你提醒我!”女记者生气地大喊,接着她做着深呼吸平静自己的情绪,然后对着镜头说:“各位观众——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伦敦市中心突然出现了龙卷风,呃——尚不清楚原因,可能是这两天气温温差太大了?相信气象学家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请大家不要轻信谣言——哦,梅林的胡子啊!”
  这位记者惊慌地叫道。但格兰杰先生无法责怪她的口不择言,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吓坏的——一个年轻男人突然从空气中挤出来,镜头瞬间黑了一下,格兰杰夫妇只能听到声音。
  “嘿,小心点儿,需要帮忙吗?”
  几秒钟后,画面重新恢复正常,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伸出手帮忙把镜头扶正,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你们是记者吗?应该是吧?我可以接受采访——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一名巫师,毕业于伊法魔尼魔法学校,身后的龙卷风是我造出来的——我的同伴也出了力,我们在学校里学过组合魔法——”
  丽塔·斯基特整个人傻了,电视机前的格兰杰夫妇也傻眼了,那些恰好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同样呆若木鸡。
  丽塔·斯基特咽了口唾沫,绞尽脑汁地说道:
  “很显然,这是一个神秘学爱好者,或者他的脑子不正常,采访到此结束,龙卷风马上要过来了,我们必须尽快撤离——”她突然说不出话来,身体僵硬,像块石头一动不动。
  就在所有人诧异的时候,镜头被强行掰到另一侧,那个年轻人的脸占据了大半个画面。
  “我的脑子很正常,”自称毕业于‘伊法魔尼’的巫师说:“再说一遍,我的身份是巫师。我们可以聊聊——别担心身后的龙卷风,它不会再变大了,也不用担心这个女记者,一个简单的石化咒。咦?她看起来气坏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完全沦为他的个人表演时间。拜他所赐,不少英国民众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巫师,什么是保密法,还知道了格林德沃、邓布利多、石化咒、组合魔法、魔法学校等一系列魔法名词。
  “我个人认为伊法魔尼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学校,但我今天刚认识的那群英国佬不这么想,哦,抱歉,忘了我现在在英国——”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客观地讲,霍格沃茨也不错……”
  最后他甚至主动解开了丽塔·斯基特身上的咒语,让表情僵硬的她提了几个问题,他似乎有着很强的表现欲,要不是警车到来、他的同伴招呼他离开,估计他能喋喋不休说上几个小时。
  ……
  “今天是愚人节吗,亲爱的?”红头发的瑞贝卡呆呆地盯着电视机问。
  “我宁愿——我最好翻翻日历!”吉姆不确定地说。
  ……
  温妮·瓦伦汀急匆匆跑出律师事务所,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街角那个很有名的金银首饰和工艺品店。”不等司机询问,她就赶忙说。
  “名字叫‘未来世界’的那个?”司机问。
  “没错——哦,等等,”温妮抓着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改了主意,“还是去查令十字街吧。”
  “听你的。”
  司机启动汽车。
  “可能要绕点儿路——前面出现了交通拥堵,据说是因为罕见的龙卷风肆虐,视野很低。”
  “龙、龙卷风?”温妮结结巴巴地说。
  “我猜是路况播报员一大早喝多了,市中心怎么可能有龙卷风。”司机随口道,“但交通堵塞应该是真的。”
  ……
  萨里郡,格朗宁公司。
  费农·德思礼在这家公司做销售主管,负责卖出更多的钻机。他今天上午显得格外暴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先后对九名下属发了脾气,他的吼叫声甚至从九楼传到了上下两层。这就使得他忽略了公司里某些不合时宜的喧哗声。在把最后一个下属骂得狗血喷头,让原本就不算和谐的同事关系更加雪上加霜后,他心满意足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我有几个重要电话要打。”他朝自己的助理吼道。
  接近中午的时候,他的心情好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舒展了一下肥胖的身体,决定到马路对面买两个甜甜圈。走出公司大门时费农碰到了自己的助理,助理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他的太太不久前打过电话。
  费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佩妮一般不在工作时打电话过来,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应该是提醒他下班后去城里接那个怪胎外甥,一想到这件事他的心情顿时恶劣起来,尤其是达力放假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给他这个老父亲一个拥抱,而是冲进卧室确认他的漫画书还在不在。他气不打一处来。
  费农固执地认为这是他那个怪胎外甥的阴谋,是对他们的报复。他将一袋甜甜圈和一瓶水丢在柜台上。
  “二英镑五十便士。”售货员说。
  “二英镑五十便士?你怎么不去抢?”费农吼道。
  售货员耸了耸肩。
  费农骂骂咧咧地付了钱,拿出一个甜甜圈塞进嘴里,一边看着吊在天花板上的电视,嘴里嘟嘟囔囔:“物价上涨……坐在白厅里的囊虫都是干什么吃的……今天涨五便士,明天涨十便士,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渐渐地,他停止了说话,似乎被电视上的新闻吸引了。
  他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嘴巴夸张地张大,这让他的双层下巴更加凸出了,那双小眼睛直勾勾地。接着他大吼一声,冲出商店,呼哧带喘地跑回公司,取了车往家赶去。
  他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道路两旁,生怕窜出某个穿着奇身异服和斗篷的家伙。前面似乎堵车了,他猛地一砸方向盘,拼命按着喇叭。“该死的!”
  他绝对超水平发挥了,仅仅过去十五分钟,他就把车开进了四号车道。
  “佩妮,佩妮!”费农进了屋子,“我从电视上看到——你是谁!?”他一脸警惕地望着家里的不速之客。
  客厅里,佩妮和达力坐在沙发上,佩妮似乎想把达力搂进怀里,但达力拼命抗拒,两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站在他们对面的瘦高男人——很不幸,这个男人身上穿着费农最讨厌的袍子和斗篷。
  “想必这位就是家里的男主人了。你好,我是魔法部的工作人员,在魔法事故和灾害司部门工作,你可以叫我达力。”那个男人说。
  费农瞪大眼睛,看看男人,又看看自己的儿子。
  “哦,我也发现了这个有趣的巧合,”男人高兴地说:“你们的孩子也叫这个名字,是吗?不过还是有区别的,‘达力’是我的姓……”男人自顾自地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羊皮纸,“唉,也许你们已经知道了,魔法界彻底暴露在世人眼中,整个国家陷入混乱。为了预防可能发生的危险,我受魔法部的委派前来征求你们的意见——”
  “危险?什么危险?我们一家又不会、不会那该死的——”费农涨红了脸,显得愤怒无比,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让自己无比痛恨的词儿:
  “——魔法!”
  “别说傻话了,”男巫怜悯地看着他,“在其他麻瓜眼里,你跟我们是一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