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秘密(2)
  江宅里,夏日鸣蝉在枝头高歌,唱得人恹恹欲睡。
  透风明堂边悬挂着遮阳竹帘,点着驱蚊香饼,薄荷的清幽冷气萦绕四周,带走盛夏暑气。
  今天江景秋回傅家农庄了,听说是纱坊出事。
  巩密新任县令六月上任,一来就将傅家纱坊查封。
  说国库空虚,这种五轴纱机被朝廷征用,以后出纱交给织造局统一回收。
  回收价格也出来了。
  棉纱布跟江家老宅的价格一样,其他纱锭的也没有大的变化。
  江团都怀疑是按照自己给梧君阁的价目单定制。
  江景秋是又喜又恼。
  她先是被家里剥夺了纱坊管理权,再一脚踢开。
  可现在傅家大房二房也才掌握两三月,就被打落尘埃。
  按照老宅的价格销售纱锭,不是没有利益,只是利润微薄,想要几家都吃得盆满钵满肯定不行了。
  傅家再是会撒泼,许家再强势,也无法跟朝廷抗争。
  槽中无食猪拱猪!现在傅家跟许家又在开始新一轮争夺。
  江团前面才得通知梧君阁卖了技术,后面朝廷就征收定价。
  巧合太多就是必然。
  现在棉纱坊已经被征收管理,西陵府路家的白酒作坊可能也逃不掉。
  江团没有丝毫同情。
  祁夫人用一个庶女路兰君换来江家技术,虽然不能暴利独吞,但能谋到一个皇商名额,不亏。
  事情虽然是在预料之中,可也太巧了些。
  明堂外脚步声响,江团请因为被突然叫来,明显局促不安的周四平坐下喝茶。
  看着江团盯着自己的清凌目光,周四平知道自己是瞒不住了。
  但是,郡王的身份还是不能说。
  天家事喜怒无常,亲情也是可以掌握利用的。
  现在郡王是一心想离开京都那个漩涡,想干净利落全身而退,不能留丝毫把柄在其他人手中。
  江姑娘是公子的软肋,对外一定要隐藏。
  江家只是普通农户,要是知道真相,惊慌之下,难保平时不会失误泄露。
  原本公子计划在六月离京到新北府,再跟江姑娘汇合。
  周四平离开夏都也有这么久了,没有京中书信,他同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现在江姑娘终于问公子的情况,他还是可以透露一些秘密。
  周四平斟酌着说词:“江姑娘,公子是京中一个身居高位的私生子,他自小养在外面。”
  说到这里,还看看江团的脸色,不知道她对私生子这个身份有什么反感排斥不,自己好再圆一下。
  见过路攸外室庶子身份,江团对这些庶子嫡子都麻木了。
  好像这样一分出高低贵贱,就都是女人的错,开口骂人也是“贱种,婢女养的”,那个只负责挖坑播种的男人还一脸无辜。
  见江团没有嫌弃,周四平接着道:“公子在半年前回了本家。’
  江团眉毛动了动:半年前回归本家,那就是他回京,不方便写信的原因。
  周四平一直在观察江团的表情,见她还是没有激动欣喜,忍不住开口问道:“江姑娘就没有对公子本家有什么问的?’
  江团道:“有啊!还很多,我若是都问了,你会说出来吗?”
  周四平一噎:不能。
  江团不想废话。
  周四平在江家也不是才一两天,若是尹陶的事可以对外说,周四平早就说了。
  就好像那两个宫中出来的嬷嬷,能说的自然会说。
  不能说的,问出来都是谎话,没有意义。
  江团不问,周四平还得继续说,他努力想把事情说清楚:“公子本家家长想让公子回宗祠,可公子不喜欢大家里面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心想净身出户!”
  此时,江团终于抬眼看向周四平:“尹大哥不回本家,是因为自己身份是私生子还是因为内斗?”
  这个问题她需要搞清楚,若是身份关系,那就意味着内心依然想回归,现在只为怨念而已。
  那也就意味着,只是本家的感情铺垫深厚,金银补偿到位,尹陶依然会是大家族中的一员。
  如果只因为内斗……那就真正会脱离开,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公子为什么不愿意恢复皇子身份?周四平想了想:“内斗!”
  那是真正要父子相残,手足血刃的矛盾。
  一听到“内斗”,江团摆手:“你不用说了,既然尹大哥没有主动告诉我实情,那就是有理由的。以后还是等他自己说吧!”
  “姑娘就这样相信公子?’周四平惊讶道。
  “你家公子没有理由骗我。我们做生意是公平合理,就连周四哥你们,也是说到做到,我现在当然相信。
  不过,若是以后在某时,当我发现有损失有欺骗,那时候自然不再有信任。
  相信周四平对我的性子该有了解。”
  江团的性子不一般。
  周四平下意识摸摸自己下巴:“姑娘性子纯朴而不幼稚,通世事而不世俗,公子一直夸赞,就连嬷嬷们都这样说过。’
  其实周四平有好多想不通的地方。
  原本傅家为纱坊故意挑衅江景秋的事,若是姑娘开口,肯定周四平能想办法报复。
  还有傅家分家,只要江家找找人,就能替姑奶奶的四房讨回公道,甚至夺回纱坊。
  可姑娘硬着没管,看着傅家分家。
  还有在西陵府作局,娶来路兰君。
  抽稻蕊时那个村姑村妇的行为,姑娘也是解决得干净利落,就连嬷嬷动手都没有惊异神情。
  嬷嬷们背底里都说,这样沉稳老辣,不揽事也不怕事的性子,不应该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倒好像那些见惯争斗的老年人般。
  周四平只是普通男人,自然对人心揣测比不上槿嬷嬷和汐嬷嬷。
  他只感觉江团没有小脾气,很好相处。
  不说话的时候冷冷清清,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
  浅笑之时,又叫人觉得温暖和善,引人亲近。
  “幼稚的人,那也要有幼稚资格才行。”
  有人之所以幼稚,那是因为有别人在承担后果,而本尊只需要凭想象任意妄为。
  等到自己需要为言行负责,也就不幼稚了。
  很多时候,江团看破不说破,就是不愿意惹事上身,带累家人。
  “这……”周四平又是无语。
  此时,他又发现一个关键处,其实公子跟江团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性子,那就是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