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佟氏之殇
  新家虽简陋,但是孩子爹李海歆没日没夜的忙活,不出十天,新的篱笆墙扎了起来,西间的茅草屋顶也重新盖好,中间用草泥隔了山墙,一边做了牲口棚和草料棚兼杂物间,另一边做了厨房。单等有了空再修个新鸡舍。
  李海歆大娘娘前些天特意送来两条褥子,虽然里面的棉花已经有些发硬,但与她们一家子来说,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何氏这些天受了谁的帮助受了谁的恩惠,常在几个孩子面前念叨着,让她们记住,若是她与孩子爹还不上,日后这几人好替他们还个人情。
  进入六月中,已是最热的三伏天,知了整日呱噪得让人心烦。李薇现在已能爬得飞快,小腿上有了劲儿,有人扶着也能站一会儿,她试着迈动小腿儿,想做个七个月行走的神童,可惜未能如愿。她只好用整日里飞速爬行,来发泄她内心的愤慨。
  新家安定好,三姐春柳变成家里的小当家,大姐二姐每天天不亮都要跟着父母去地里拔草,还好,老天开眼,今天的雨水实在是顺足,解了他们家浇水这一大难题。
  这天傍晚,北地里的草拔了一遍儿,几人早早下了晌,何氏特里从甘薯地里多掐了嫩叶子和嫩杆儿,一来是做菜吃,二来那二十只鸡也得喂食儿。
  几人刚进家门,归放锄头,打水洗脸,汗湿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竹林小道上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子,还没到院门口,惊惶大喊,“李大娘,李大娘,佟婶子出事儿了!”
  何氏惊得手中的木头水盆“砰”的掉到地上,溅湿她大半幅裙摆和鞋子,迎着来人跑过去,“柱子,你说啥?佟婶子出啥事儿了?”李海歆与春桃几个也是一惊,齐齐围了过来。
  柱子一把拉住何氏的手,拽着向外走,脸上的汗小溪似的顺着脖子往下淌,“李大娘,快走,佟婶子快死了……”
  何氏惊得魂儿都没了,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跟着跑起来,又叫孩子爹也快跟上,问柱子,“柱子,你佟婶子到底咋了?你给我说清楚……”
  柱子一面前儿急跑着,气喘吁吁的答话,“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她家来了好多人,穿得象唱戏的一样,进去没一会儿,就开始吵,过一会儿就听见年哥儿叫嚷,俺爹跑过去一看,说佟婶子头上摔破了个洞,血流了一地……”
  又催急何氏,“李大娘快走,佟婶子说要见你,俺爹让俺来找了,俺爹说她快死了……”
  猝然噩耗,让李薇的心里头突突突的急跳起来,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茫然窝在春桃怀里,只记得一路上有多好人急惶惶的往村西赶去,她想,肯定是去佟家看热闹的。
  李薇不记得怎么进入佟家小院的,周遭乱哄哄看热闹的人群象是电影里的画面光影从身边掠过,她不怎么能听到声音,她觉得她是被她娘和几个姐姐脸上的仓惶神情吓坏了……
  柱子爹娘在堂屋门口守着,见何氏一家子过来,忙招手让她进去,“李嫂子!李大哥!快,快!佟妹子不行了!吊着口气儿单等着你们呢……”
  何氏心里乱成一团麻,唇颤抖着,音不成调,“柱子娘,到底咋回事……”
  柱子娘满脸急色,把她往东间推,“哎哟,我的娘,这会儿先别问了,赶紧去看看佟妹子有啥话要交待……”
  李海歆夫妻俩一来,围着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嗡嗡声,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头看,柱子爹娘守在堂门窗外赶人。
  堂屋地上有一洇着大片血迹,一直婉娫到东间里儿,李薇顺着扫过一眼,只消一眼,便发现,此时的佟永年与那个自己稍稍有点熟悉的小屁孩儿有些不一样了。他安安静静的跪在炕沿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佟氏的手,另一只手捂在她头上,那只手已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沾染成火烧云的颜色。头发有些散乱,一向干净整洁的青色衣衫上,沾染着大片大片血迹,象是从心底透出的血泪……他身子背对着门口,倔强的挺得直直的……
  李薇从这一眼,仿佛看到前世母亲离去那一刻的自己。她不忍再看下去,把脸转开。
  何氏扶着门框,怔立在东间门口,双腿软得没一丁点儿知觉,呆呆望着炕上的佟氏,面色发乌,嘴唇青白,已是衰败之象。头下玉色枕巾已被洇成触目惊心红暗暗的一大片,身上的衣衫和炕上的褥子被暗红腥浓的血洇湿一大半儿……
  本以为柱子是孩子家家的,说话言过其实,这一看之下,才知道竟是真的。一颗霎时沉入谷底,象是被谁用手紧紧揪着一般,泪水汹涌而出,三两步奔到炕前,抓着她已经开始发凉的手呜咽,“佟家妹子,这是……”想起柱子娘的话,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可满心的话堵在心口,塞得她难受至极,明明前两天儿还好好的,又没病没灾的……
  “嫂……嫂子,你……来了!”佟氏看见何氏,眼中闪过一抹神彩,头往上抬了抬,直勾勾盯着何氏,紧紧抓着她的手,乌青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儿……
  何氏被她握得生疼,知道她是想交待什么事儿,抹了把眼泪,柔声说,“佟家妹子,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啊……”抹了把眼泪,又说,“……你放心,不管啥事儿,嫂子都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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