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造孽
  宫里的太医这几日天天往荣国公府跑,进了内院,本以为是要去木槿园,带路的小厮却说是去梧桐院。
  到了梧桐院,饶是刘太医见多了生死,还是心惊肉跳。柳氏身上床上满是血,床前的地上堆满了染血的帕子。萧三爷手上都是血,搂着柳氏不肯撒手,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喃喃着。
  “柳叶儿,我也喜欢你啊,从见第一面就喜欢,听说要跟你成亲,我也是欢喜的睡不着觉……娶那些妾室,我就是为了气你,你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呢……有什么事非要死,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讲,我来想法子……”
  刘太医咳嗽了一声,拱手道,“萧将军……”
  萧三爷恍惚地转头,看了刘太医一眼,眼睛亮了亮,“刘太医!你来看看内子,快来救救她!”
  他小心翼翼地把柳氏放下,站起身来就拉刘太医的手,“快!她晕过去了!”
  刘太医手上瞬间沾满了粘腻的血,他强忍着不适恭声应着,看萧三爷那猩红的眼,就没敢拿帕子擦手。
  他也不取脉枕了,三夫人那模样分明已经消香玉陨了。
  丫鬟抖着手把帕子铺在柳氏手腕上,一不小心碰到她冰凉的手,一声尖叫瘫软到了地上。
  萧三爷勃然大怒,吼道“滚开!”
  一把扯起她,往后一扔,丫鬟就被摔出了老远,头撞到博古架上,晕了过去。
  刘太医不敢耽搁,忙上前把脉。
  脉息全无。
  刘太医起了身,拱手道,“萧将军节哀,夫人已经香消玉殒了。”
  萧三爷抓着他的胳膊,“你再试试,你的金针不是能起死回生吗?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刘太医胳膊被抓的生疼,他无奈道,“萧将军,夫人去了很久了。恕下官无能为力。”
  萧三爷俊朗的脸狰狞起来,发指眦裂,“你胡说!庸医!”
  萧甫山从外面进来,抓住萧三爷的手腕,沉声道,“三弟,别自欺欺人了。”
  萧三爷看向萧甫山,松开了刘太医,刘太医慌忙带着药童三步并作两步出去了。
  萧三爷紧紧闭眼,悲声嘶吼,“大哥,柳叶儿他怎么了啊!”
  萧甫山淡淡说道,“我也不知。不出意外,永青的毒,是她下的。”
  萧三爷睁开眼,怒视着萧甫山,“大哥慎言!柳氏那么与世无争的人,怎可能害人!”
  萧甫山面色平静,“那你说说,她给自己吃下的毒药是哪里来的。永青吐血的样子你也是见过,是不是很像?”
  萧三爷一时语凝,是很像。
  柳氏分明是一心求死,似乎是从多年前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她才会对他冷淡下来,不想再生孩儿。她觉得自己不配做母亲,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害了永青?
  不对,不对。
  他想起来了。
  “大哥,不对,永青才四岁,可她五年前就心生死意,这是为何?永青不是她害的,你再查查,肯定是错了。”
  五年前……
  五年前,永宸得水痘夭折了。
  他的大儿子没了。
  萧甫山目光凌厉起来,“你好好想想,那时是不是刚好永宸夭折了?”
  萧三爷尚未反应过来萧甫山此言何意,努力回想着。
  是了,那日她哭的厉害,他还搂着她轻声安慰,问她为何哭。
  她说,四少爷夭折了,她心里难过。
  那日永宸刚刚夭折,他心里还想,她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可是从那日以后,她就再也不跟他同房了,一开始是说身子不爽利,后来又是各种理由。再后来,连理由都不给了。
  萧三爷脸色一凛,她为何是从那日开始的?
  他抬头看向萧甫山,看着他森然凛冽的目光,突然没了回答的勇气。
  看萧三爷的反应,萧甫山的目光更冷了,“是也不是?”
  萧三爷身子抖了一下,低声道,“是。”
  他又急急解释,底气却不那么足,“或许,只是凑巧了……”
  萧甫山双拳紧握,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萧东!”
  萧东正在门外候着,应声而到。
  萧甫山冷声道,“封了梧桐院,所有下人都关起来!”
  萧东拱手道,“是!”
  不过一会功夫,梧桐院里就冲进来十几个侍卫,所有丫鬟婆子都嘴里塞了破布捆了起来,关到了到厢房里。
  一把椅子放在第一进的院子中央,萧甫山坐在那里,看着萧东审问。
  萧三爷在正房里犹豫了很久,酸涩复杂地看了毫无声息的柳氏一眼,闭了闭眼,转身出了门。
  先从柳氏身边贴身伺候的妈妈和丫鬟开始,一番用刑下去,一个丫鬟交代了。
  四少爷得水痘的前两日,她看见魏妈妈拿了件小孩衣裳回来,看着就是穿过的旧衣裳。第二日她就见魏妈妈戴的袖套,分明就是那小孩衣裳改的。然后她就跟着三夫人去了卢嘉园,还抱了四少爷永宸。
  魏妈妈是柳氏的乳母,一开始受了刑,依然是咬着牙不说。可对主子再深的感情,也比不过自家孩儿的身家性命。
  萧东不过细数了一遍她他儿子做了什么恶事,魏妈妈就受不住了,一一老实交代了。
  是三夫人指使她干的,那件小孩衣裳是得了水痘的孩子穿过的。她也不明白三夫人为何要害四少爷,只以为是和陈氏有什么恩怨所以报复她。
  至于六少爷永青被下毒的事,她并不知情,给六少爷的衣裳是三夫人亲手缝的,还边缝边掉眼泪。
  萧三爷站在萧甫山身后,一脸震惊。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当年那个明媚开朗的女子,会性情大变做出这等恶事。
  柳氏母家有父母宠爱兄弟友爱,夫家有婆母和善,和他也是琴瑟和鸣夫妻恩爱,这般顺遂的日子,怎么会让她生出这么大的恶念?他实在想不通。
  萧甫山脸色沉重,眉眼间染了一层寒霜,对萧三爷沉声说道,“有什么话,去母亲那里说。”
  也不等他回答,负手出了院门,高大挺拔的背影隐没在夜色中。
  萧三爷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长兄为父,他一向敬重的大哥,三个儿子先后被柳氏害了,女儿也被连累卧床不起。
  这到底造的什么孽!
  他冲回了正房,抓住柳氏的胳膊,拼命摇晃着,嘶吼着,“柳叶儿,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