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别动,也别出声
  营救孙常者的期限就在这两天,沈曦宜想着,此时还得速战速决。一旦叫沈占秋知晓此事,定然不允许她冒险上山,到时候一切就都棘手了。
  令沉佑听说沈曦宜要上土匪山,急匆匆地领兵赶到孙家,气哼哼道:“你一个女人,给我在家好好呆着!”
  沈曦宜和孙定者正在准备一切必要的匕首之类的东西,闻言,道:“武状元此言差矣,土匪送来的信上说得明明白白,要一男一女前往,我若不去,岂不是害了孙常者的性命?”
  令沉佑暴怒,抓住她的手腕,瓮声道:“无论如何,我命令你不准去!”
  沈曦宜狠狠踩了他脚一下想挣脱手腕,不料令沉佑的脚跟铁打的一样,身量又高,腿又粗,就算沈曦宜整个身子完全站在他脚背上,对方也觉不疼不痒。
  令沉佑从牙缝间挤出一丝奸笑来,“踩脚?过时了吧?”
  沈曦宜不屑,啐了他一脸。
  “你干什么?你这疯女人,”令沉佑怒从心底起,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擦脸,“看来我非给你点教训不可……”
  沈曦宜趁着这武夫擦脸的当口,脚下抹油。孙定者正好从内堂出来,见令沉佑来了,登时脸色一沉,急匆匆地赶出来迎接。
  令沉佑此行本是奉世子爷之命,跟孙定者商议营救孙常者的策略的,没想到一进门倒先看见了沈曦宜。
  虽然令沉佑万般不愿,但沈曦宜上山似乎已是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孙定者与沈曦宜早已换好了一身粗布衣衫,沈曦宜在头上挽了个髻儿,发间插了一枚暗藏锋芒的柳叶簪,以备不时之需。
  孙定者多少有些紧张,毕竟他是个读书人,像这般真刀真枪地跟土匪斗,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令沉佑见阻止不了二人,在一旁说风凉话道:“哼,叫女人出马,你们就等着后悔吧!”
  沈曦宜不理他,跟孙定者又检查了一边行囊。令沉佑重新上马,三人正准备出发,忽闻内院传来脚步声,原是孙伯才携孙治、小孩子孙平赶来了。
  孙定者也不明,走上前去躬身道:“爹,您特意出来,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孙伯才不答,推开孙定者,径直走到沈曦宜面前。
  沈曦宜尚且不明所以,只见孙伯才面色铮铮,甩开拐杖,掀开袍襟,率然给沈曦宜鞠了一躬。身边两个儿子也跟着鞠躬。
  这一下真大大出沈曦宜的意料,她大惊失色,连忙搀扶孙伯才,“孙老爷!您这是干什么!”
  孙伯才眼角铁青,目光中的坚定之意未减分毫,铿锵道:“沈姑娘!你一介姑娘家,次此行要为我孙家出生入死,老夫无以为报,只得替犬子一拜!希望姑娘得以平安归来!二来啊,那日老朽气急之下抽了姑娘鞭子,这一拜乃是替姑娘赔罪!”
  沈曦宜心中雪白如明镜,心想这孙老爷当真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两袖清风,就连这生死关头都不肯亏欠旁人,当真是王冕所言“清气满乾坤”。
  “走!”孙伯才不等沈曦宜客套,自行起立,和两个儿子拄着拐杖回去了。
  孙定者叹道:“沈姑娘,我爹……他要堂堂正正地求你帮我们这一遭。”
  沈曦宜心下亦无限感慨,“我明白。定然不负孙老爷。”
  令沉佑冷眼旁观这一切,不屑地哼了一声。
  三人出发。
  **
  按照之前的约定,令沉佑和他的兵只把沈曦宜等人送到巴巫山下,然后驻兵等待信号,以免打草惊蛇。
  临分别前,令沉佑似乎还有话要跟沈曦宜说,但沈曦宜不想理他,直直和孙定者上山去了。
  这巴巫山果然是鱼龙混杂之地,正好赶上这日阴雨绵绵,知了无声,二人走了不多一会儿,便觉得总有一双眼睛在后面盯着,一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孙定者轻声道:“我们走快些。”
  沈曦宜暗暗点点头,心想跟踪他们的人左不过是山上的土匪,只是不知这些土匪是否还分派分系。若这五百两银子叫别的土匪抢去,那就可不好办了。
  况且她和孙定者都不会武功,遇上土匪简直就是束手就擒。
  只能自求多福了!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恍然感觉有人在背后轻声交谈,俨然跟得越来越近。荒山老林里,淫雨霏霏,好像随时可能杀出来一波强盗。
  孙定者在前牵着驴车,脚下不断加快,沈曦宜跟在后面。
  忽然听孙定者“啊”地一声闷哼,只见周围的泥地闹着大寮泡,尽是些枯枝烂叶,雨水充沛,那里俨然形成了个沼泽。
  孙定者越挣扎沼泽下陷得越快,焦急地大喊道:“救我!”
  “你不要动!”沈曦宜急不择路,自己稍稍靠近一步,泥沼就会立即下陷成旋涡。沈曦宜只好到旁边的老树后面捡一只粗壮的枝干,叫孙定者一时拉住也好。
  只是她此刻心中急躁,竟没料到那老树后面也藏着一处沼泽,脚下一软,也陷了下去。与此同时,胸闷气短,像是塞了团棉絮般说不出话来。
  不是吧?她暗暗叫苦。
  正当此时,树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喊打喊杀,含有人狂呼救命的哀嚎。
  沈曦宜不敢张口大呼,竭力想把腿从沼泽里拔出来。同时,眼前也像是覆了一层蒙,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重,好像梦游似的,怎地揉眼也看不清。
  眼前的事物芒宛若催眠般,朦朦胧胧地变成一些模糊的点,时而隐没在黑暗中,叫人沉沉眼皮下垂。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沈曦宜仅存的一丝意志告诉她,这泥沼有毒,正在击溃她的神志……
  正当此时,沈曦宜猝然间感觉眉心被针扎了一下,霎时惊觉。
  六识还未恢复,猛感身后有人拍拍自己的肩,低语道:“别动,也别出声。否则就杀了你。”
  她眉头被扎了一个小孔还在淌血,倏地感觉自己脖间一凉,不知何时被人架了把冷冰冰的匕首。
  沈曦宜又惊又疑,终于还是叫她遇上了土匪。孙定者还在外面,他怎么样了?
  那匕首在雨点下锋刃微微淬蓝,绝知锋利无比,沈曦宜倒吸了口冷气,只得依言不敢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