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炼丹
  九剑山在天运洲的北洲中部,是一片笼罩在云海之中的指天群峰。这个门派因为与玄机星北部势力名字一样,所以何易也曾略微留意过。事实上,这九剑山的确与玄机星的九剑山同出一源,不过两者哪个是源头,却是不好分辨。或许是浑昆界的九剑山高人飞升以后建立了玄机星的九剑山,或许是玄机星的天仙降临浑昆界建立了这里的九剑山,这都有可能。
  几个挪移的工夫,九剑山已在视野之中。那仙山高于云头,据说共有山头三百八十多个,其中以九大剑峰为主,其余山头都不得以“剑”命名。
  九剑山在数千年对抗邪道的历程中不断壮大,虽然近几十年的频繁大战也让它损失了许多弟子,但目前为止,这个天运洲第一大派仍然还数万弟子,即便去掉资质不好的杂役,也远不止万数。这是一个专修剑道的门派,但其中的以剑为金丹的“剑修”却是寥寥无几。
  九剑主峰皆是指天巨剑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由天然高山雕成还是纯粹用**力铸就。远远看着,九把巨大的山峰之剑冲破云霄直指苍穹,视觉上还是颇为震撼的。
  薛辰拜的是戮剑峰,在九峰之中主掌攻伐,是战意最强的一支。戮剑峰的山比较矮,刚过云头,他们的剑似乎也比较短,大概是二尺剑比三尺剑更快的缘故。
  何易闪身穿过九剑山外的警示阵法直接抵达戮剑峰,神念扫视之下,发现山上足有三四百人在,并且大多都是拥有筑基修为以上的修士,场面颇为繁荣。
  发觉这么快就回到戮剑峰,薛辰虽然知道何易厉害,仍旧不免有些震惊。直到何易问了句“孩子在哪?”以后,才回过神来,答道:“在东面山腰上,那里有几间木屋,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得到具体方位,何易再次一个挪移,抵达了山腰东面的木屋所在之处。他前脚刚走,萝莉就紧跟着闪身出现,然后甩下十几名戮剑峰弟子,又追了上去。
  薛辰等人的住处,刚好处在云雾的下方,只要往山上小走一段就能深入云层之中。那几间连在一起的木屋都搭建得挺精致的,有卧室,有灶房,有茅房,甚至还有一间小小的炼丹房。
  此时在那炼丹房里,一名十一二岁,刚刚留头的小姑娘正满脸认真,一手拿着方子,在盛放各种草药的架子对照着,不时取下一些东西,放进自己的小簸箕里。
  “她在干什么?”何易看着炼丹房问道。
  顺着他的目光,薛辰便知道小宁又在尝试炼丹了。他叹了一声,愁道:“自从五年前楚大哥性情大变以后,她就一直求我帮忙让楚大哥好起来。但楚大哥这是心病,我又岂能治得好呢?这五年来他时常动用风尘前辈的焚魂秘术,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小宁担心他,又求我给她仙丹来救她师父。可这些年我们九剑山跟邪盟交锋频繁,师兄弟们需要的丹药量很大,就算我功劳大些,也不可能要到太多的丹药。所以这孩子……就让我教她炼丹,说是她要自己炼出天底下最好丹药来救她师父。”
  末了,他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何易闻言皱眉不止。五年前那孩子也就六七岁,看来楚家剑客并没有带给她安稳的生活,反而给了她更多的忧愁和负担。当年的托付,是否真的正确呢?
  丹房里,十一岁的莫小宁已经按照丹方挑好了适量的药材。她施个法咒放了一朵微弱的火焰,把铁质丹炉下的干柴点燃,而后依照次序,开始逐个放入药材,进行炼制。
  何易不用神念都能看得出来,她的修为只不过是刚刚步入炼气阶段,这所谓的炼丹,几乎与凡人的熬药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孩子纯真双眼之中所蕴含的那份郑重和坚持,却是让人有些动容。
  “……青灵草,月见草……武火三刻钟,调匀,加入白雀胆,夷木须……”
  女孩空灵的低喃声在这云雾飘渺之地清晰可闻,何易皱了皱眉,将昏迷中的楚逸轩交给薛辰,缓步走向那丹房。
  萝莉没有跟过去,只是站在远处看着。
  短短几步路,走来不过弹指间。何易叩了叩木门,就听见里头啪嗒一声,放药的簸箕被放了下来。而后木门拉开,瘦小的小姑娘惊喜地喊了一声:“师父你回来啦!”
  看见来的不是她师父,小丫头愣了一下。
  来人不是她的师父,也不是薛辰,这让她有些诧异,而何易的容貌,则让她隐约想到了什么。
  何易给了个温和微笑,为她扫去领口上的草叶,说道:“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莫小宁歪着脑袋看他,想了一会儿,才幡然记起眼前之人,竟然就是七年前把她从邪道牢笼里救出来的那个人。她呀了一声,惊喜道:“叔叔,怎么是你?小宁一直很想你呢!”
  小姑娘纯真无邪的笑容深具感染力,何易原先只觉得有些压抑,微笑也是强作的,不过现在倒是真有点开心的感觉。他瞅了瞅里面“炼丹”的情景,微微点头赞道:“你这样子,还真有点小药师的气质呢。不过修为好像差了点,还得多加努力才行。”
  毕竟没有强大修为,想要炼出灵丹妙药也不容易。
  他的话,让年幼的莫小宁露出了窘态,低下头腼腆道:“因为最近都在学炼丹,忘记修炼了……”
  “你学炼丹做什么?”何易明知故问道。
  “给师父治伤。他……他伤得厉害,薛叔叔给的丹药已经不够用了,我要自己做更好的丹药来救他!”小姑娘一脸认真地说着。忽然,她想起了眼前之人好像也是个很厉害的高人,于是她一转语气,小心翼翼问道:“叔叔,你会炼丹么?可不可以教我?”
  何易摇了摇头,回道:“我不会炼丹,不过丹药倒是有些,可以送你一点。只是你师父的伤……怕是没那么容易好了。”
  莫小宁一听这话,顿时难过起来。而这时候薛辰那边安置楚逸轩休息时也弄出了一点动静,被她给听了去。
  “师父真的回来了!”
  那细微的声响,换来的是女孩的惊呼。接着何易便看到她直接越过了自己,丹药也不顾,径直就冲向了旁边那间木屋。
  没有阻止她,何易只是看着那边,心生些许感触。莫小宁进了木屋,少顷过后,便听见她带着哭腔喊道:“师父,师父,你醒醒,你醒醒啊。别这样,别再吓小宁了好不好,求求你了~”
  虽未在身侧,依然可以想象她眼含泪光的伤心模样。
  薛辰告诉她,她的师父已经服用过何易的丹药,只须睡上一觉就会好起来。但现在的莫小宁却不是这么好哄的三岁小孩,反而听得更加难过,呜呜哭了起来。
  也许她在学习炼丹方面耗费了过多的精力,这一伤心难过之下,瘦弱的身子竟是昏了过去。
  薛辰又安顿好了莫小宁,才有空来与何易说话。
  对于那昏迷中的一大一小,他的心情也很复杂,不过看得出来,他这个人对朋友还是很热忱的。
  何易没想在这里逗留太久,当下也不浪费时间,便询问起了“疯子”的事。
  薛辰几乎知道所有事,并且毫无隐瞒,都一一告诉了他。
  经薛辰一说,何易方才知道,原来不止莫小宁跟那个被烧毁的云卢小城有渊源,剑客楚逸轩也在云卢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不仅如此,他们两人的关系还不单是师徒,某种意义上来讲,楚逸轩应当还是莫小宁的姨父!
  十几年前,在云卢还繁华的时候,那个城角小湖中央的小岛上有个云卢小筑,是个风雅之地。
  云卢小筑养了百种奇花,同时也养了许多花一样的美人。无论是市井的商贾书生,还是远近的年轻修士,都喜欢登岛上去与美人们共赏百花,听曲饮酒,玩弄风月。
  当年楚逸轩的师父风尘剑仙刚刚过世,孑然一身的他便在路过之时,顺道上那小岛休憩了一夜。而后,他便与云卢小筑的百花之首意舒姑娘,开始了一段仿佛神仙眷侣般令人艳羡的缠绵。
  不过那样的生活终究不能长久,大仇未报,又被恩师予以重任的楚逸轩仅仅在云卢小住呆了两个多月,便离开了那里,前往九剑山,完成其师风尘剑仙交付的遗愿。
  一晃五年,当何易出现的时候,正是他报父母之仇的时候。后来他们救下了莫小宁,那丫头的爹娘也与楚逸轩相识,一个是独行的侠客,一个是云卢小筑的另一位花魁。
  当晚何易走后,听闻云卢被烧毁的楚逸轩便疯狂赶往云卢,他所看到的,自然跟何易所见的一样,都是废墟。只不过当时他在附近几经打听,却是听说意舒姑娘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伙神秘人给带走了。并且被一同带走的,还有她四岁大的女儿!
  楚逸轩原先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父亲,当他听了那些事情以后,心情自是极为复杂。在往后的两年里,他几经辗转,带着莫小宁寻遍天下,却一无所获。最后在一处邪道修士的据点里,听说了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被折磨至死的消息,并看到了一大一小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自那天起,疯子二字,便套在了楚逸轩的身上。
  对于这样的故事,何易也不想多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当年把莫小宁交托给看似心境不错的楚逸轩,真的不是个很好的选择。但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再去改变什么了,两人的将来,只能由他们自己去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