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里的小媳妇[年代] 第8节
  天气热,太早买了怕坏,陈岩自认为算早了,没想到前边已经有好几人在那等着。
  索性买肉要肉票,除非有事,正常一次就买个几两半斤的,所以轮到陈岩的时候,他还能挑肉,指着油汪汪的上五花要了五斤,靠后的人有些不高兴,可也没办法,谁叫他们今天来晚了。
  看到边上的鱼,这个不要票,干脆买了一条,好久没见荤腥了,给妈和两个妹妹补补。
  又去供销社买今天刚出炉的鸡蛋糕,六分钱一块不要票,陈岩买了八块,再加上之前买的烟和酒,这份礼在城里都算厚礼了。
  “给晓慧家买就行了,我们吃什么鱼。”想到小幽最近胃口不咋好,小岚也瘦了点,陈妈没有继续说他,“五斤肉,两斤红糖,两瓶酒,一条烟还有鸡蛋糕,应该没问题了,石头,要是晓慧爸妈说彩礼,只要不过分你就自己应了,要是咱家拿不出来,咱就找人借点,难得遇到喜欢的人,别因为这个错过了。”陈妈摸了摸陈岩的头,一眨眼,儿子都要结婚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陈岩点头“我心里有数。”
  他们家也没有外人想的那么穷,不至于结不起婚,看晓慧和她弟弟的模样,她父母应该不是难说话的人。
  拿着厂里开的介绍信,陈岩踏上了去林家村的路,在沙塘村下车,带着雀跃的心情走着,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林晓慧,天也蓝了,风也柔了,连路两旁的虫鸣鸟叫都变的悦耳了。
  “陈岩。”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岩先是愣了一下,顺着声音望去,顿时笑容满面,这不是未来的小舅子嘛。
  “陈岩,这边。”林志勇看着陈岩的神色有点复杂,觉得他抢走了自己姐姐,又觉得他帮姐姐脱离了苦海,“我姐让我在这等你,跟你说点事。”
  一听是林晓慧让林志勇在这等他,陈岩更好奇了。
  “什么事?”陈岩左右看了下,挑的地方够隐蔽的,尤其林志勇现在这模样,跟地下工作者似的。
  “你可能对我家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我爸妈……有点偏心,为了给我哥凑彩礼,所以……”林志勇实在没法说自己的父母为了儿子要卖女儿,相信陈岩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也明白其中意思,所以他含糊过去了,“晓慧的意思呢,你今天不要拿太多东西,就比着乡下的礼加两成,然后千万不要表现的太好说话,最好装的倨傲一些。”
  陈岩听明白了,林家父母很偏心,或者说是重男轻女,已经到了为儿子要卖女儿的地步,碍于是林晓慧的父母,陈岩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他已经明白林晓慧的意思。
  “这些东西……晓慧的意思是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等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林志勇掀开篮子上的布,愣了一下,“你怎么提了这么多东西?”
  “当然是为了表示我们家看重晓慧。”他喜欢林晓慧,真心真意的想娶她当老婆,才会这么用心的准备上门礼。
  林志勇撇了他一眼,倒是有心,伸手把烟酒和红糖拿出来,然后看着肉犯难,“我这也没带刀,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借把刀。”
  等了十几分钟,陈岩还想着待会要怎么才能表现出倨傲的样子,就见林志勇拿着一把柴刀回来了,把肉一分为二,拿出大的那块,留下的那块约莫两斤左右。
  “行了,两斤肉,再加上这鸡蛋糕,很够了,至于别的,你留着提亲的时候用。”林志勇借柴刀的时候顺便借了一个竹篓,把东西放到竹篓里,上面塞了一些草,“这里头有肉,我怕狗闻到了吃了,先放我朋友那,一会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拿来。”
  “谢谢,可这些东西会不会太少了?”陈岩担心东西少了,别人会以为他不看重林晓慧。
  “不少了,你知道李向东定亲的时候提了什么东西吗?就两斤白糖和五块钱彩礼,他说自己不抽烟,连烟都没散过,我姐可特意交代了,你别太好说话,要多倨傲就多倨傲,得了,我不能跟你一块回去,我先走一步,记住了啊。”林志勇提着东西走了。
  看了眼空荡荡的篮子,陈岩顿了顿,继续朝林家村过去。
  本来九点多就能到,被林志勇这一耽搁,便拖到了十一点,这会好多女人下工回家做饭,看到村里来了生人都会多看两眼,何况陈岩这样的帅小伙。
  “哪来这么精神的小伙子?你是来走亲戚的?”一个大妈扫了眼他手里的篮子,问道。
  “对,请问林志勇家怎么走?”陈岩笑着问道。
  “林志勇?是林新生的儿子吧?”大妈问边上的人。
  “对,他家老二是叫志勇。”另一个大妈点头,顺便帮他指路,“你顺着这条路,诶,刚子,你等会,这不巧了嘛,小伙子,刚子是志勇的邻居,你跟他一块走就行。”
  “好的,谢谢大娘。”陈岩道谢后,跟着刚子往林晓慧家去。
  两人闲聊了几句,陈岩从刚子这知道林晓慧的大哥在说亲,因为女方要的彩礼太高,林新生就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林晓慧的大姐前些天刚嫁人,男方长得那叫一个磕碜,接下来就是二女儿了,因为二女儿长得漂亮些,彩礼要的比林大慧还高。
  “你跟志勇怎么认识的?可千万别跟志勇说我在背后说他家的事,主要吧,我就是可怜大慧和晓慧这俩姑娘,尤其晓慧,瘦瘦弱弱的,也不知道被她爹嫁给谁。”刚子说了一路,快到林家了,嘱咐陈岩千万别告诉林志勇他说的这些话。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嘴紧,那啥,谢谢大哥了。”陈岩没想到眼神清亮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父母,反而更心疼她了。
  深吸一口气,陈岩走进院子,在门口喊道:“您好,林晓慧在家吗?”
  看到林晓慧出来,陈岩忍不住想要露出笑脸,想起她交代的话,努力压制下来,变成淡淡的浅笑。
  “爸、妈,陈岩来了,陈岩,这是我爷爷,我爸,我妈,这位是我大伯。”林晓慧边介绍着,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让他坐下。
  “爷爷好,叔叔、婶子好,大伯好。”陈岩用略带嫌弃的目光扫了一圈,然后就着林晓慧指的位置坐下,“不好意思,我妈的身体不太好,不然应该跟我一起来拜访才是。”
  “身体要紧,听晓慧说你是在轧钢厂上班,这不是巧了吗,我叔叔也在那上班,不知道你听过叶祖德没有?”大伯一副当家主人的模样。
  陈岩看了眼尴尬的林新生,笑道:“轧钢厂上万工人,不知道您叔叔是做什么的?”
  提到自己老婆的叔叔,林大伯很是骄傲,好像是他亲爹似的,“他在包装车间,你们不是一个车间不知道也正常,回头大家都是亲戚,一定要多走动走动。”
  “回头有机会一定拜访。”陈岩本来想结束这个话题,又想起林晓慧的交代,只能耐着性子跟林大伯聊工作方面的事。
  林大伯去轧钢厂做过几次零工,知道一点轧钢厂的事,而林新生就插不上嘴了,只能不时点一下头,表示自己有在听,虽然不高兴大哥越权,可想到陈岩是他的女婿,又是一阵得意。
  一旁的李春兰听得很仔细,这些可都是她出去吹牛的资本,可惜没一会就被林新生指示着去炒菜。
  “诶呦,陈岩,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这多不好意思。”李春兰其实早就看清楚陈岩拿的东西了,只是先前没好意思说,趁着林新生让她去做饭,故意喊出来,“这么热的天,这肉可放不住,我拿去抹点盐,陈岩,我叫你小岩吧,我先去做饭,你跟他们聊。”
  “那麻烦婶子了。”陈岩就见李春兰把林晓慧也拽进厨房,直到不见人影了,才装作毫不在意的收回目光,跟林大伯继续吹牛。
  “这得有两斤了吧?慧慧,你去拿称过来。”李新梅看着肥嘟嘟的上五花喜笑颜开,指使着林慧慧把称拿来,先称了肉,见有二斤三两,更高兴了,另外就是鸡蛋糕,轻轻的闻了闻,然后有些心疼的拿出两块切成八小块,让林晓慧端出去给他们吃。
  “妈,给我一块,就一小块。”林慧慧焦急的说道。
  李春兰拍掉林慧慧的手,嘀咕着要不是天热放不住,肯定要留到过年吃。
  拿出一块分成四小块,林志国和林志勇一人一小块,林晓慧一小块,她自己和林慧慧分一小块。
  “妈偏心,为什么姐姐跟大哥二哥一样?”爸妈偏着哥哥没事,但是偏心同为女性的姐姐,林慧慧就不乐意了。
  “这是你二姐夫拿来的,有本事你也找个送鸡蛋糕的对象。”李春兰轻轻咬了一口,感觉一下就在嘴里化开了,又香又甜,“这么好的东西,除了给你们爷奶留一块,还得给你们外公外婆留一块,最后这块……”李春兰咬咬牙,切成了两半,叫来林志国,“这半块,你吃完饭给娟子送去,顺道告诉她,咱家晓慧马上就要做城里人了,林家好日子在后头,她要是不懂享福,咱就去找别人。”
  林志国挺着胸膛诶了一声,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鸡蛋糕,而是黄金。
  林慧慧眼巴巴的看着剩下那半块,可惜李春兰根本不看她,或者说看到了也不会搭理她,将这半块和外公外婆那一块放一起,显然是想留给他们的小舅和表弟。
  林慧慧嘟嘴,对侄子比对自家姑娘还要好,等她以后结婚了,一定要对象买十块,不对,二十块鸡蛋糕,都她自己一个人吃。
  说真的,林晓慧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可到了这个世界后,每天都是蔬菜粥,红薯饭,杂粮馒头,这会看到鸡蛋糕,竟然还挺馋,当做没看到林慧慧期盼的眼神,小口小口的吃了。
  拍了拍手,林晓慧麻利的拌了个黄瓜,端到堂屋时就听到他们正在谈自己的婚事,赶紧竖起耳朵听着。
  第13章 流言
  起头的是林大伯,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茶杯,装腔作势的问道:“我家晓慧是个好姑娘,长得也漂亮,不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今天来就是想问问叔叔和婶子的意思,您二位要是同意,那我回去就找人看日子。”陈岩本来打算先订婚,然后再摆酒结婚,如今知道林晓慧的处境,当然是越早领证越好。
  林新生立马笑道:“只要晓慧愿意,我们尊重她的选择。”
  原本以为陈岩不是身体有问题就是长得丑,现在发现他年纪不大,长得还好,最重要的是,他过几个月就能转正,那肯定要早点定下来,没瞧见林大伯在那虎视眈眈吗。
  至于他是否有问题瞒着他们,林新生倾向于有,否则他这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为什么要找二丫头,这他就不管了,反正晓慧自己愿意嫁。
  “晓慧,过来。”林新生朝林晓慧招了招手,“陈岩呢,我们都挺满意,主要你们俩站一块就很登对,你要是没意见,选个日子就跟陈岩把证领了。”
  这是生怕城里女婿跑了啊!
  林晓慧看了陈岩一眼,脸颊微微泛红,轻轻点着头,“你们觉得好就行。”
  听到这话,林新生露出满意的笑容,正好饭菜好了,热情的招呼陈岩上桌吃饭。
  林爷爷带来的酒是自家酿的红薯酒,味道还算不错,陈岩陪着喝了两杯就不再喝,说自己晚上还要值班。
  “工作要紧,工作要紧。”林大伯放下酒杯,转了下眼珠子,就想问陈岩周围有没有单身的同事。
  “确实工作要紧,小岩,晓慧这丫头老实,以后可不能欺负她。”林爷爷一看林大伯的模样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故意拦下他的话,太心急了,有些事等老三家的丫头结婚登记后再说不迟。
  “您放心,我肯定不能欺负晓慧。”今天的主要目的达成,陈岩担心再待下去会露馅,干脆起身告辞,“我下午还有事,要赶回城里去,等看好了日子,我来接晓慧进城里登记。”
  “这就走了?”李春兰愣了一下,她还想再听听城里的事呢,不过这个女婿和王大力不一样,只能笑盈盈的送他出门,“晓慧,去送送小岩。”
  饭后时间,村里人正聚一块闲聊,看到林晓慧跟个男人一起走着,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妈见了就问是不是对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纷纷赞叹两人般配,紧接着就是问陈岩哪里人,几岁了等等,眼见没完没了了林晓慧赶忙说陈岩有急事,这才从大妈大婶那逃脱。
  出了村子,两人均是松了口气,陈岩瞄了眼林晓慧,“那我……真找人看日子了?”
  “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都了解了吧?”林晓慧见陈岩点头,抿着唇,好一会才说道:“陈岩,你会认为我让志勇拦着你是不孝吗?我的父母……作为女儿不好说什么,我只能说我不会愚孝,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我,你确认要跟我结婚吗?”
  陈岩目光坚定的看着林晓慧,握住她的手,“林晓慧同志,我可能没办法让你过上优渥的生活,但是我对主席发誓,以后你吃干饭我喝粥,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你……愿意嫁给我吗?”
  没有山盟海誓,更没有甜言蜜语,可林晓慧听到他话里的真诚,嘴角忍不住扬起,轻轻点头。
  走到半道,林志勇已经在那等着,看到两人慌忙松开的手,撇了下嘴,把东西还给陈岩,然后示意林晓慧跟他回家。
  “等等,晓慧,我本来打算买布送来让你自己做衣服和被子,那现在?”晓慧拦着不让送东西,那其他东西怎么办?
  “我正想问你,你是不是为了结婚借了钱?”林晓慧问道。
  “没有,我家还有点积蓄,不过肉票和布票是师傅给我的,他还有一个儿子没结婚,我想着以后慢慢还他。”陈岩坦白的说道。
  林晓慧点头,沉吟少许,“这样,来提亲的时候,你拿两斤肉,两斤红糖,然后给八块钱彩礼,你再去买块布做一床新被子,有余下的给我做一套衣服,这两样放新房里,别的就不用了。”
  好歹是结婚,虽然仓促了些,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林晓慧想要一床新被子,至于新衣服是换洗用的,总不能一直穿身上这套吧。
  “咱们登记那天,我带你去百货大楼自己选吧?”陈岩看着林晓慧思索的小模样,有些心痒痒,想要捏一捏她鼓起的小脸,可惜林志勇在旁边杵着,只能记在心里,总有机会的。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买东西,林晓慧欣然同意,快到沙塘村的时候,才跟林志勇返回家里。
  他们刚走,林志国拿着鸡蛋糕去找李娟,她正和她妈在那闲聊,看到林志国过来,李妈哼了一声,直接转身进屋了。
  林志国到嘴边的‘伯母’给咽了回去,转而看向李娟,指指怀里的碗,得意的冲她招手。
  “又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娟先是瞪了林志国一眼,看到碗里的鸡蛋糕后,眼睛一亮,娇媚的笑道:“给我的?”
  “昂,晓慧对象送来的,这块是我妈特地留给你的,又软又甜,可好吃了,快尝尝。”林志国献宝的说道。
  正要拿鸡蛋糕的手一顿,李娟沉下脸,“你说谁的对象?不是说好了让你二妹嫁给我哥,她怎么有对象了?”
  林志国上次来找李娟,她正好不在家,后来听了林志勇的话,故意晾着李娟,所以林晓慧有对象的事她还不知道。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林志国见她变了脸色,赶紧解释,“就上回咱俩商量换亲那天,我二妹去城里相亲了,而且相中了,这不,今天提了好多东西上我家来,我爸妈已经同意了,娟子,我爸说的对,晓慧嫁到城里去,对我家帮助更大,别的不提,乡下买不到的东西就能找晓慧想办法,我跟志勇就有机会去打零工,一年有个一两个月,就能有四五十块钱呢,娟子,你嫁到林家就是林家的人了,林家好了你才能过的好,你难道不想过好日子吗?”
  李娟才不管林晓慧嫁的好不好,能不能帮上林家,她只知道林晓慧嫁给别人,她大哥的媳妇就没了。
  “说你笨都是轻的,你二妹嫁给城里人肯定拿不到多少彩礼吧?还买东西,有钱啥买不到?还有打零工,你怎么就知道有机会?她找的对象年纪不大吧?自己都没站稳脚跟,能带人进厂干活?嫁给我哥还能省了我这边的彩礼钱,两百多呢,你几时能赚回来?到手的才是我们的,你那妹子倒是狡猾,给你们这大饼画的,我不同意,你回去跟你爸妈说,要么两百二十块彩礼,要么晓慧嫁给我哥,否则我爸妈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林志国面容阴晴不定,思索着李娟说的话,想起林大伯奉承陈岩的模样,动摇的心又坚定了起来,“娟子,我爸还说了,晓慧肯定得嫁城里,那家里就凑不齐那么多彩礼,所以要么六十块彩礼,要么……他们宁愿不要这个孙子。”
  “林志国,你混蛋。”李娟听到这些话,跳起来就给林志国一个耳巴子,要不是听到动静的李妈出来,就要打第二下了。
  另一边,李春兰刚洗好碗就出门跟左邻右舍炫耀自家姑娘要嫁给城里人了。
  “你别骗人,刚刚那个小伙子长得那么俊,还有工作,怎么会娶咱们农村姑娘。”大娘一脸不信。
  “怎么着?我家晓慧长得漂亮,就跟林秀芝的对象一样,叫一……一……就是看一眼就喜欢上了。”李春兰叉着腰,洋洋得意的说道:“十里八村看看去,有几个姑娘比我闺女出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