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下心
  程应旸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应曦浑身都不自在,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才好。良久,他才冷冷地说:“那么,我怎么样才对?”
  “……我们是姐弟……”应曦明显底气不足,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应旸冷峻的面容终于缓和下来,但语气仍然冷得让人发抖:“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招惹我?”
  招惹?应曦奇怪地看着他,心想:我没招惹你啊!
  应旸闭上了眼睛。又来了,自己差点又失控了。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自己不就是刽子手吗?是谁将应曦伤害得最深的?在奕欧的强烈反对下,是谁最后同意让应曦通过催眠失却关于他们的一切回忆的?从应曦接受催眠治疗以来,自己不是已经决定一切都还原,他和她……还原成最普通的姐弟关系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以平息自己如同刀绞的心情,然后缓缓地说:“我差点忘了,我们是姐弟关系。”
  那么,就让我们以后成为普通姐弟吧。
  应曦的心蓦地一抽,好像被皮鞭狠狠地抽打了一下,尚未干透的美丽的大眼睛迅速涨满晶莹,然后泪珠儿一滴一滴落得又快又急。本来红润的脸色迅速苍白,她无力地倒在应旸怀里,浑身冒汗,身体居然微微颤抖。
  应旸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事……”声音比蚊子哼哼还轻,虚弱得如同像风中燃烧的蜡烛,随时就会熄灭。
  “我去叫医生。”他想立刻起身。
  “不要,应旸,我只是心很痛,过一会就没事了。”她把头挨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苍白的嘴唇也微微颤抖。应旸搂着她,心里百感交集:她有这样的异常反应,是因为他刚才的那句话吗?难道说,她虽然嘴上说“我们是姐弟……”但意识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对吗?她还是希望他们之间,不仅有亲情,还有爱情,对吗?
  姐,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好?
  “应旸……”
  “嗯,我在。”他低下头,轻抚着她的后背,直至她不再颤抖。
  “我不想再呆在医院,我要回家。”
  “可是你的身体没有复原,还要再观察几天。”
  “不要……,我要回家,照顾你……尽姐姐的责任。”
  应旸的心终于有了一丝甜蜜,但甜蜜中又带有苦涩。“姐,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人照顾。应该是我来照顾你。”
  “我们好不容易重逢,我不要再离开你。”
  “好,我找人办手续。”
  出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应曦还想收拾一下衣物等,应旸说不用,全部都换新的。她拗不过他,只能从了。
  在车上,应曦问他:“应旸,我们之前是怎么了?为何会分开?”
  应旸躲避着她的视线,又让司机竖起挡板,隔离车子的前后座之后才说:“没事,这些年来委屈你了。你读书,我挣钱;你在家,我养家。就是这样。”
  “为何我能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可是中间那一大截我都完全没有印象?我这是怎么了?”
  应旸为难,该怎么说?还是先糊弄一下她吧。说得太详细,太真实,就失去催眠的意义了。“姐你不是见过奕欧吗?他是怎么说的?”
  “奕欧?他说……”应曦皱起眉头,很认真地想了想,“他说……他好像什么也没说。或者我忘了。应旸你告诉我吧。”
  “忘了就算了,反正以后我绝不让你再受伤害。”
  应曦还想问什么,见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只好乖乖地闭上嘴,让他安静地休息。
  到家了。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支离破碎的记忆却保留了最深刻的感觉,无论是对应旸、奕欧,还是这个家。她欢呼一声,雀跃地在屋子里瞎蹦了一圈,活泼的样子跟在医院里梨花带雨的模样判若两人,以至于应旸都惊讶地看着她。应曦蹦完第二圈后,欢喜地小跑到应旸面前,拉着他的手,微笑着说:“应旸,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程应旸的眼圈不争气地红了。“谢谢你给我一个家!”这是第二次应曦对应旸说了。第一次的时候,是多年前他创业最为艰苦的那段日子,虽然生意上的事情困难重重,危险如影随形,但他为了她,跟到她身边,是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
  望着应曦如花的笑颜,程应旸有那么一瞬间迷失在这温暖而甜美的微笑中,仿佛一切回到了过去,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爱人、深深相爱的姐弟俩。
  应曦倒没过多留意应旸,她转身收拾屋子去了。好些天没人住了,定期前来清洁的家政人员也没有来打扫,屋子里略显得凌乱,她走到厨房取了抹布,卷起袖子就开始擦桌子和其他家具。她的身子弓出优美的弧线,臀部翘起,薄薄的淡蓝色纱裙随风飘起,随着纤细双腿的移动而一摇一晃的勾勒出她优美的曲线。
  这个场景,与应曦刚上大学、姐弟时隔一年后相见的情景分外相似。当初如果……他猛地醒悟过来,应曦不是曾经说过希望他们成为普通姐弟吗?那么,他是不是要从对她的爱恋中抽身出来,默默地守着她,护着她,爱她。只是,这份爱,要放在心底。
  应曦发觉应旸呆在门旁已经好一会儿了,她走过来,奇怪地问:“怎么了?”
  收起自己百转千回的心情,他冷冷地说:“没事。不要做了。我打电话找人来打扫就是了。”应曦更奇怪了,只见他深邃的轮廓剑眉飞扬,眼里却横着冷漠,没有亲人的温度,与在医院里初见面的模样大相径庭。她有些失望,问:“应旸,你怎么了?”
  他却不再回答,扯了扯领带,看了一眼厅里的真皮沙发——他曾经在这个沙发上强了她,她曾经在这个沙发上为疲惫的他‘打手枪、KJ’,最终因为不成功嘤嘤地哭了。这个大东西真碍眼!他径直走回房间,打了个电话,找人去处理沙发了。
  应曦走到他面前,生怕吵到他似的有些小心的问道:quot;应旸,你饿了吗?quot;
  quot;不饿。quot;他别过脸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有些失望,本是她最亲的唯一的亲人,好不容易姐弟相见,却生分到这个程度。他快而浅的睃了她一眼,感觉到她的失望和窘迫,却强逼自己硬起心肠,不再让自己深陷爱河。
  “都快中午了,怎么不饿呢?我去给你做。quot;她将被风吹散的乱发拢到耳后,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程应旸闭上眼睛,他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装出来的冷漠,受不了应曦对自己的小心翼翼。仿佛他就像一个大罪人,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对着捧在心间上的人儿甩脸色。
  quot;家里什么也没有,你怎么做?去外面吃好了。quot;他的语气总算温和下来。
  “我去买,很快的。”低着头,蹭着地板的她,十足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应旸见了,心都化了。自小就爱着敬着的姐姐,自父母去世后与他一起吃尽苦头的姐姐,难道现在还要过着看人脸色的日子吗?而且还是看他的脸色……可是,如果不这样狠心,他必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必定会违背之前自己定下的决心。“出去吃吧,或者叫外卖,舍不得你累。”
  应曦听了,展颜一笑:“怎么会呢?我的厨艺很好的……”话还未说完,应旸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弟兄们得知他回来,要给他接风洗尘。他皱着眉,再三推辞不掉,只好应允。他对应曦说:“姐,我回公司一趟,晚点回来,我会叫外卖给你,你乖乖地在家呆着,好吗?”温柔的声音与刚才的冷漠形成强烈的对比,她都听愣了,不知道应旸怎么一会儿一个语气,一会儿一个面孔。不过她想制止都不行,人家有公事,而且推脱不掉。
  应旸披上西装,换上皮鞋,却见应曦微微嘟起小嘴儿,小鹿似的大眼睛带雨含烟望着他,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我只是出去一会儿。今天一定回来。姐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在家呆着,嗯?”
  “嗯。你早点回来啊!”
  他笑了:“遵命!”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可是门一关,见不到应曦了,他就纠结了。在电梯里,他暗暗骂自己:程应旸你到底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