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医术考科举 第73节
  他依旧不习惯皇宫里的一切,可是他已经慢慢学会将自己的喜恶藏于心底, 就像太傅所说,他越来越像他的父皇。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嗯,等本殿换身衣服, 马上就去。”赵恩禾轻声应了一声, 一番洗漱后便朝泰宁殿走去。
  这里是隆庆帝日常接见朝臣的地方, 赵恩禾与他相见,也多在此地。
  虽是父子,更是君臣。
  “儿臣见过父皇。”赵恩禾拱手向隆庆帝请安。
  “免礼。”隆庆帝微笑着, 努力地露出比平日更温和的一面, “今日上课,还顺利吗?”
  又是这些千篇一律的问答。
  赵恩禾如往日一般回答了起来。三两句后,父子之间便没了话。
  气氛一下沉寂了下来。
  赵恩禾低垂着头, 保持着静默。他曾经很多次地幻想过,当他找到了父亲, 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也许,父亲已经有了别的孩子,也许, 父亲根本不屑认他, 但是他从未想过, 他的父亲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他第一次知道父亲的身份, 是从勇毅侯的口中。
  那时候, 他已经知道这位老者是父亲的姑祖父。他告诉自己, 他的父亲, 乃是京城贵人。
  从小在小镇长大的赵恩禾,用尽脑汁,所能想象到的贵人,也不过是知府之流。
  那时候,赵恩禾便心里忍不住开始忐忑起来,他不过是小地方长大的孩子,读过几年书,学过一些道理,父亲见了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乡野孩子,对他心怀不满?
  好在,那时候还有夫子、双胞胎以及安林路、梁大谷等人作伴,他虽心里藏了心事,可每日与他们一块,倒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想这些事。
  只是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他在桃溪待了几个月,突然有一日,姑□□父告诉他,要带他回京城了。
  而在回去之前,他须得知道他父亲的真实身份。
  姑太·祖父,不,应该称呼他为勇毅侯,侯爷说,他的父亲,乃是天下至尊,他也不是什么乡野孩子,而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
  那时候,赵恩禾整个人都是懵的,勇毅侯见他如此,便叫来了夫子。
  夫子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他望着自己,平淡地对他说,不管他接受与否,这一切都不会改变。
  隆庆帝没有儿子,所以绝不可能任由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流落民间。而未来,谁也不知道隆庆帝是不是会有别的儿子……
  “石头,你接下去要面对的,是这世间最荣耀也最陡峭的一条路。”
  那一日,夫子摸着他的头跟他说,自古君心难测,他与隆庆帝虽是父子,更是君臣,在他长大自立之前,他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倚仗这位素未谋面的父君。
  与其畏瑟忐忑,倒不如坦然面对。
  夫子的教诲,他一直记在心头,却没有做到。
  面对这位父君,他始终无法做到亲密无间。
  想起夫子,赵恩禾忍不住眼眶一热,若是夫子在就好了……在他遇到疑难问题之时,便可请教于他,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孤独。
  隆庆帝望着低头无声的儿子,心中默默一叹。
  这个儿子自小在宫外长大,到底不能跟自小养在膝下一样,总是隔了一层什么似的。
  不过,隆庆帝倒也不灰心,孩子嘛,养着养着也就熟了,毕竟是他的骨血,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这样想着,隆庆帝不由开口:“对了,今日勇毅侯入宫,说当初在桃溪救过你的那个书生,在锦州出事了。”
  果然,隆庆帝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沉默着的赵恩禾立马抬头,顾不得掩饰,急切问道:“夫子怎么了?!”
  隆庆帝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这个儿子在自己面前如此真情流露,却是为了一个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书生。
  罢了罢了,他跟一个书生计较什么。
  隆庆帝收起心中微微的嫉妒,耐心地跟儿子解释道:“勇毅侯接到了安荣昌的密信,说那书生在锦州参加秋闱,却陷进了泄题案中。”
  “夫子绝不可能舞弊!”赵恩禾没有一丝犹豫,语气坚定地替秦越解释道。
  “朕没有说那书生舞弊。”隆庆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只不过,他既然牵扯其中,就不能轻易脱身了。”
  这可如何是好!
  赵恩禾心中至今牢牢记得夫子的许诺,他说过,等日后参加春闱,便会带平儿安儿上京看望自己。若是秋闱出了事,那他们何时才能相见?
  更何况,以夫子的才华和人品,又怎么会做这样无耻之事?
  一想到这,赵恩禾不由拧紧眉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隆庆帝:“还请父王明察秋毫,还夫子清白!”
  这还是他这个儿子认祖归宗后,第一次开口对他这个父王有所求。
  隆庆帝原本只是随口将此事当做一个破冰话题而已,如今却不得不对儿子口中的这个夫子产生了几分好奇。
  “哦?你就这般信任他?你们不过短短相处了几个月而已,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隆庆帝故作迟疑地问道。
  “儿臣自然信他!”赵恩禾本想说,夫子是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但是抬头看到隆庆帝审视的目光,灵机一动,连忙改口道,“在这世上,除了父皇外,儿臣最信任的人,便是姑·□□父与夫子了。”
  赵恩禾非常聪明地将勇毅侯也拉了进来,如此听下来,他对秦越的信任,倒像是当初那段时日积攒下来的情义。
  隆庆帝一想,也是,当初这孩子遭遇水匪截杀,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眼前,是秦越和勇毅侯陪伴着他走过了最艰难无助的那段时光,小孩子亲近他们一些,也十分正常。
  何况,他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这个父皇啊。
  这般想着,隆庆帝心情不由开朗几分,得知锦州科举涉嫌舞弊的不悦也散去了些。
  “你放心,朕会派钦差前往锦州,彻查此事。若你的夫子当真无辜,朕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
  “多谢父皇!”赵恩禾听到这话,当即感激一笑。
  隆庆帝见此,更是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相当正确,果然想要和儿子拉近关系,就得通过他所熟悉的那些人和事。
  如今徐氏已逝,儿子所熟悉的,也就剩下了当初桃溪镇的那些人了。只是勇毅侯到底年纪大,又是长辈,比不上那些与儿子年纪相仿的少年人。
  这个秦越,若是真有本事,到时候让他在东宫任个职,倒也不是不可。
  在隆庆帝的安排下,礼部尚书邢科亲自担任钦差,前往锦州调查秋闱泄密一案。
  邢科临走前,接到了来自东宫的传召。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邢大人免礼。”赵恩禾紧张地抿着唇,眼前这位礼部尚书,最重礼教,赵恩禾等闲不敢与他说话,生怕看到他挑剔的眼神。可如今为了秦越,他却不得不鼓足勇气,亲自把人叫了过来。
  “邢大人此去锦州,调查秋闱泄密一案,本殿有一事相求。”赵恩禾对着邢科拱手道。
  邢科连忙将人扶住,口中说着不敢:“太子真是折煞下官了……太子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本殿的救命恩人,也被牵扯此案之中……本殿相信他的为人,邢大人,务必还他一个清白!”
  邢科一听这话,并不直接应承,而是问道:“不知殿下所说的是何人?”
  “秦越,桃溪案首。”赵恩禾一字一句说出秦越的身份。
  “殿下方向,若此人当真无辜,下官必会还他清白。”邢科拱手应道。
  赵恩禾也知道,邢科此人刚正不阿,能够这般应下,已是极限,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道了谢后,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望着邢科离去的背影,赵恩禾沉默地抿紧了唇。
  夫子,您千万不要有事啊,石头……还在京城等您相会呢。
  *
  苏城知府衙门门口,咚咚咚的击鼓声再次响起。
  劳苑一听这声音,就感觉到心头猛跳。
  “外面又怎么了?!”
  衙役急匆匆跑进来汇报:“大人,那个秦越又来了!”
  什么?!劳苑一听这话,当即两眼一黑。
  这个秦越的来历,实在是摸不透,所以他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可没想到他没找上门去,秦越反倒又找过来了。
  “除了他,还有什么人?”
  “除了上次那个侍卫,还有勇毅侯府的那位公子,以及……以及苏南桥那个疯子。”
  一听这话,劳苑就觉得从腮帮子疼到了太阳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罢了,先把人请进来吧。”
  一回生二回熟,秦越第二次敲击鸣冤鼓,还没多久,就被劳苑请进了府衙。
  “学生找到秋闱泄密的真相了。”秦越一开口,就抛下一个惊雷。
  劳苑连忙问道:“当真?!”
  秦越看向陈汉,陈汉随即将那疯子往前推了两步。
  “秋闱泄密者,便是此人。”秦越拱手回道。
  劳苑看着这个披头散发、满身邋遢的疯男人,怒从心起,要不是看到那位勇毅侯府的公子站在一旁,只怕就要当堂大骂了。
  “我知道你急着替你族弟脱案,可也不能如此糊弄本官啊。”劳苑憋着气,沉着脸道。
  那疯男人就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在大堂之上找了个地方,便闭上眼睡了起来。
  陈汉上前,推了两下,那疯汉却毫无反应,翻了个身继续睡,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所有人都看向了秦越。
  这世上,最难的事,恐怕便是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作者有话说:
  怎么收藏还会掉的,哇哇大哭
  第七十九章 、唐紫英
  “此人乃当年的苏城案首唐紫英, 却因牵扯进了泄题案中,被夺了功名,所以心有不甘, 一心想要向世人证明,他确实有旷世之才,所以才会将押中的题泄露给那些别有心思的考生,就为了看旧戏重演。”
  秦越看着大堂之上不顾形象呼呼大睡的人, 心情格外复杂。
  眼前这个邋遢消瘦的疯子, 如何能与当年惊艳绝伦的江南才子联系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