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 第7节
  林悄悄没有选择在走廊等雨停,她冲进了朦胧的细雨里,干净的帆布鞋不得不淌进雨水中,细瘦的小腿在雨中小跑。
  她一口气跑到校门,用书包顶着脑袋,尽可能遮点风雨。
  林悄悄没想到在南华还能碰见以前的同学,她被一个眼熟的男生叫住了脚步,“林悄悄?”
  她有点不自在:“嗯。”
  “她们说你在南华读书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的来这儿念书了。”
  “嗯。”
  林悄悄想快点离开。
  对方好像还要和她叙旧,明明他们在以前也不是多熟的初中同学。
  “南华的学费挺贵的啊…你…”
  林悄悄再也忍不下去,她打断了他:“我要回家了。”
  男生看着她用书包顶着脑袋的滑稽模样,似乎很关心她:“下着雨,你要不买把伞?”
  他随即说:“我给你买,不过这附近的伞都卖光了,可能……”
  林悄悄谢过他的好意,“不需要,谢谢你。”
  她余光瞥见遥遥朝她这个方向走来的身影。
  时闻野身上还是早上那套校服,双手插着兜,面色有些冷酷,他漆黑的目光静静朝她投了过来。
  时闻野众目睽睽下走到她面前,扫了眼她头顶的书包,一声不吭拖下自己的外套兜着盖住她的头顶。
  林悄悄思绪有点空,下意识就想还给他。
  时闻野堵住了她要说的话:“明天带回学校还我。”
  其他人的目光叫她浑身都难受,她很不习惯被人注视,慌乱中点点头,然后落荒而逃。
  “野哥。”陆北都笑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类型了?”
  时闻野收回视线,不置一词。
  陆北啧啧:“都跟你说了这种乖乖女不好追的。你别玩人家了。”
  时闻野双手插兜:“我没玩她。”
  刚才和林悄悄才说上话的男生听见他们说的话,笑了笑。
  “谁要追林悄悄?”
  陆北问:“你认识她?”
  男生点头:“我们一个初中的。”他嘲弄道:“南华学费不低,林悄悄舍得花这么多钱来南华上学,八成是想来高攀一个有钱人。”
  “她家境又不好,多给点钱估计就愿意跟你…”
  睡字还没说出口,他就挨了一脚,胸前的肋骨隐隐作痛。
  时闻野钳住了他的脖子,手腕浮起一根根暴起的青筋,沉寂幽冷的目光静静凝望着他,冷淡的嗓音充斥了骇人的压制:“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试试。”
  作者有话说:
  人渣野,天然呆悄。
  天生一对kiss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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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悸动
  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时闻野松开他的脖子,眼睛里压着冷冷的疯劲,男生被逼得呼吸困难,被掐过的喉咙疼得难受,他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忽然招惹了时闻野。
  男生弯腰咳嗽,整张脸都被咳红了,嗓子又痛又涩。
  陆北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你这说话也太脏了。”
  男生从地上爬起来,他虽然不服气但也不敢再多嘴。时闻野给林悄悄出什么头?他们才认识几天?这才刚开学,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他又没有说错,林悄悄那种假清高的货色,来南华上学不就是虚荣吗?
  林悄悄半路又折返了回来,连绵细雨落在眼睫上,视线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气温骤降,天气阴寒,她还是想把他的外套还给他。
  已经被雨水溅湿的帆布鞋硬生生停在拐角处,米白色的鞋子已经有点脏,鞋尖染着泥污,少女跑得匆忙急切,鞋带什么时候松了也不知道。
  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林悄悄听得很清楚。
  甚至那个差点被埋没在齿尖的“睡”字也清晰落在她的耳朵里,落地有声,明明白白。
  她的脑仁又开始被熟悉的刺痛侵袭,那些尖锐的声音如狂风暴雨朝她打了过来,就像一个个结实有力的耳光,重重扇在她的耳朵上,像是被血肉被撕扯那般浓烈的痛楚。
  “多给她点钱就能睡。”
  “老骗子生了个小骗子。”
  “那天我看见她爸像条狗一样求债主别打他。为了弄钱,一家子都不要脸了。”
  “离她远点,诈骗犯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爸把她卖了的,长得这么好看,早就被玩坏了,谁知道她有没有得病。”
  那些声音无孔不入,她的耳朵开始嗡嗡嗡的响,尖锐的、刺耳的鸣声在她的耳边发作,疼得她感觉自己心脏流血了。
  林悄悄绷紧了身体。她躲在柱子后,藏在不能见人的阴影里,好像这样才能得到宝贵的安全感。林悄悄的脸色渐次苍白,掐紧的指甲因为过于用力浮起了惨白,四肢已经的凉得像是没了温度,手指头哆哆嗦嗦。
  过了一会儿,那阵不存在的尖锐耳鸣才渐渐缓和,她的世界重归宁静。
  林悄悄看见时闻野忽然踹了那个人一脚,掐着他的脖子眼神冷得像要杀人。
  林悄悄已经没有勇气上前,她紧紧攥住他的外套,衣服上似乎还留了几分苦涩的烟味,呛人深刻。几秒钟后,她转身落难而逃。
  林悄悄一口气跑到公交站台,她盖着他的外套,四周好像被他的气息都缠住了,冷冽、却能有安全感。
  她愣愣捏着他的袖口,拇指收拢,攥了两下又松开。
  车厢逐渐拥挤,空气随着水汽变得潮湿,漫着一股潮雨季节才有的霉味。
  林悄悄回了家,将时闻野的外套放进了洗衣机里。
  过了会儿,她打开洗衣机的盖子,又将衣服拿了出来,手指贴着布料轻轻抚摸,随后抱着他的衣服去了院子的洗池台。
  小心翼翼将他的衣服泡在洗衣粉里。
  她怕洗衣机把他的外套洗坏了,这件衣服应该不便宜,她可能赔不起。
  九月的苔青持续了几天白天放晴、夜里下雨的日子。
  燥热的夏季,被这几阵匆匆的及时雨带走了一半。天气凉爽,不冷不热。
  清早起床,林悄悄跑去阳台摸了摸挂在晾衣架上的外套,已经被风吹干了。少年身上冷冽的清香似乎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廉价的洗衣粉味道。
  林悄悄用晾衣杆,踮着脚将衣服收了下来。
  少年的外套被她折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她的床上。
  林悄悄弯腰蹲下,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堆她积攒下来的纸袋子,挑了最好看的那个袋子,将他的衣服装了起来。
  林凤在楼下叫女儿吃早饭,林悄悄匆匆应了声好,抓过纸袋子跑下了楼,餐桌上摆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砂锅粥。
  林凤给她盛了碗粥,“厨房里还有白鸡蛋,你一会儿带到学校里吃。”
  林悄悄爱吃鸡蛋,尤其喜欢在沾着生抽吃,她点点头:“好。”
  林凤看了眼椅子上的纸袋,“这是什么?”
  林悄悄面不改色道:“是校服。”
  林凤没多想,她还赶着要去上早班,叮嘱女儿上学路上小心,就急匆匆骑着电瓶车赶去上班。
  林悄悄出门前忽然又停了下来,把他的外套放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今天出门的早,到学校的时候校门口依然有学生会的同学在检查风纪。
  林悄悄确认自己戴好了校牌,缓缓朝南华的校门走了过去。
  她发现,在南华也有很明显的特权阶级。
  有些人,不穿校服。
  查风纪的同学视而不见,有些人只是忘记戴校牌就被扣了好几分。
  林悄悄隐隐约约认识到了一件事,这个学校的很多人,她都惹不起。
  她刚进学校,就被人叫住。
  “乖乖女。”声音不小,带着些揶揄,但是也听得出来没有恶意,是陆北的声音。
  林悄悄顿了半步,埋头继续往前走。
  挽得松松垮垮的马尾辫被人扯了一下,她停下脚步,回过头。
  陆北站在时闻野的身旁,他们站在朝阳下,雪色的鼻尖点缀着灿烂的金光,少年双手插兜,脸色平淡,身上穿着校服,白色短袖衬衫和深黑色的校裤,校牌端正佩在胸前。
  他的腿很长,已经超过了她的腰线。
  一米八五的身高足够给她强烈的压迫感,身形看着瘦却并不弱,她曾见过这双手爆发的大力能掐断别人的喉咙,青筋勃.起,血液滚烫。
  林悄悄沉默半晌,随后礼貌和他们打招呼:“早上好。”
  陆北用胳膊肘顶了时闻野的腰腹,压低嗓音和他开玩笑:“这都不泡?”
  时闻野没理他。
  他抬了抬眼皮,眼神好似漫不经心略过她全身,“我的外套呢?”
  少女皮肤雪白,脸很小。时闻野怀疑她的脸可能只有他一个掌心这么大,眼珠漆黑湿润,睫毛浓密乌黑,额前是轻柔的齐刘海,清纯耀眼。
  她笑起来,温温柔柔,比起清纯还能窥见几分不易窥探的甜美。
  林悄悄撒谎:“忘记了。”
  差点咬到舌头,心虚又让她的声音格外的没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