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哀家和竹马掌印he了 第24节
  而你没有办法予她身份,也无力给她孩子。
  你究竟是如何能用这般平静的语气,忍下这字字句句里的不堪的。
  周书禾垂下眼睛,盯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你也要想清楚。你我总角之交,少时又有婚约,我虽从来不提,私下却也想过,若我侥幸能熬成太妃,日后无论是留在宫中还是去为陛下守陵,都可以带你一起。”
  “但倘若我有了孩子,就会更多地去考虑子女的想法和名声,如此即便我们都能长命百岁,方才说的那些也只是梦幻泡影罢。”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刺入祁遇的眼睛里:“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长夜漫漫,她的眼睛亮如寒星。
  他当然明白,但比起明白,更多的却是一阵难以自持的无措。
  祁遇从来都不知道她居然会设想这些,如今知道了,竟是因为他自己提出的一个建议,而这个建议即将抹灭她所设想的未来。
  可那也没什么。
  祁遇低头,行了个端端正正的揖礼:“奴婢惟愿娘子顾全自身。”
  作者有话说:
  这个情节大家会觉得雷么(挠头)。
  不过不要担心,孩他爹是炮灰,五章左右就要无了,也不能把小遇欺负得太狠。
  第38章 缘分
  翌日午后, 周书禾去了一趟陈清茗的望云轩,两人几番泪眼相望,让她得以确定陈清茗对潇潇所为一无所知。
  周书禾心中难免有几分感慨, 不愿多留,匆匆回宫了。
  夜幕时分。
  看诊的徐太医还在堂里收拾药箱子, 皇帝刚处理完一天的政事,弯了一脚来揽芳阁看看,见他便随口问了两句周书禾的身体情况。
  “回陛下的话, 元娘子身上已无事了,只是受了惊吓, 又伤心香消玉损的潇才人,因而有些郁症,最好还是要多加调理。”
  皇帝皱眉不解:“可朕这几日来揽芳阁的时候, 感觉书禾的状态还不错。”
  徐太医想了想,斟酌着语气说:“或许是因为元才人不想您为她操心, 因此在陛下面前强撑吧。”
  皇帝怔了怔,神情微微动容,挥手叫他下去,独自踏入内殿的卧房。
  周书禾其实是醒着的。
  她闭着眼装作浅眠的样子,只竖起耳朵倾听皇帝的脚步声。
  那徐太医先前被陈潇潇买通过,如今陈潇潇身死, 又和那场大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周书禾以此威胁,再打点了些金银,让他不得不听她调遣。
  这才有了方才在外间的那一幕。
  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不能凭空而生, 倘若没有真心, 就需要更多的算计和钻研。
  真龙天子乃世间至尊至高之人, 众生皆为蝼蚁,都得在他面前退让。
  可是人人都在退,若想得其看重,定要退得漂亮。
  一点悲情、几分自伤,加上旁敲侧击的情意,和故作坚强时从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哀婉。
  只要皇帝喜欢,周书禾就能从中受益。
  面颊似乎被谁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迅速调整好情绪,嘤咛一声睁开眼睛,目光茫然地看着皇帝。
  “陛下……”她像是尚未完全苏醒,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柔柔地搂住皇帝的腰。
  皇帝像抚摸一只小宠一样,轻轻抚摸她缎子般柔顺的黑发,沉吟不语。
  半晌,周书禾终于彻底清醒,她身子一僵,有些紧张地从他怀里坐起来。
  “嫔妾失仪,望陛下赎罪。”
  皇帝当然不会治她的罪,他目光沉沉,眼里终于像是有了与旁人不同的东西。
  “徐太医说你这几日忧思过重,总是容易被惊醒,为什么总想着别人的事,你该多关心自己的身子。”
  周书禾轻咬下唇:“陛下赎罪,只是潇潇同嫔妾亲如姐妹,她还那么年轻,嫔妾没办法不去想她……寄月说枉死的魂魄去不了地府,可皇宫是真龙天子所在,有陛下在,她们连鬼都没得做,只会魂飞魄散消融于此。嫔妾每每想到这里就……”
  她呜咽一声,强忍着才没有哭。
  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有几分意动,却又迟疑着没有动作,好像是真的顾念起一个妃子的康健来了。这种感觉令他觉得自己似乎年轻了好多岁,一时不忍打破此刻的氛围。
  “不要再瞎想了,朕有法子的。”
  “陛下……”
  “母后礼佛多年,朕心知佛祖以慈悲为怀,能超度冤魂,咱们就在宜和宫建一座佛堂,以度潇潇主仆二人转世,如此可好?”
  周书禾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说不清是伤怀多些还是感动多些,点点头,犹豫片刻又摇摇头。
  “嫔妾其实不信神佛,只是想要个安慰而已,陛下用不着特地为了女儿家的任性大费周章,传出去那些文人又要说您不好了。不如就在揽芳阁内间再划一小块隔间,用作礼佛罢。”
  皇帝冷哼一声:“那些个逆臣,朕还怕他们?”
  周书禾把身子靠近他怀里:“是嫔妾怕,怕得要命,陛下英明神武、有情有义自然不怕,可嫔妾不愿做那红颜祸水,只想要大宁繁荣昌盛,陛下流芳百世。”
  皇帝低头打量她,半晌感叹般地笑了一声,心中柔软,搂抱着她背脊的手隐隐下滑。
  夜还很长,开怀就好。
  而怀中的美人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眉目含情,嘴角却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那场火灾之后的第十日,祁遇准时起床洗漱。
  杖伤已经结了痂,烧也早就退了,骨伤虽尚未恢复,但好在受伤只是左臂,常用的右手没问题,做事写字都还算顺畅。
  他有些艰难地穿好监察院提司的四品朝服,毕竟是年轻人,这身红色的官袍比紫色更衬他,映得苍白的面色多了些红润,显出几分明朗的少年英姿。
  他走出打开门走出去,却发现寄月抱着一个食盒,蹲在外面等他。
  见人出来,寄月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福身行礼,把食盒送到祁遇面前。
  “请祁秉笔安,这是我们娘子做的小点,揽芳阁的宫女小寺都得了几块。您在火中救了娘子,我们娘子说这些可以当做谢礼给您,旁人也说不了什么闲话。”
  祁遇双手接过食盒,唇畔浮现出轻柔的笑意:“请寄月姑娘替我多谢元才人。”
  “我们娘子还有话带给您,就是、就是您之前的那项提议,她同意了。”
  “……”
  寄月抬眼偷看祁遇面色,只见他神情如常,连那抹笑意也丝毫不见减损,却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她没办法,只好自说自话接下去。
  “几日前,陛下允诺娘子在揽芳阁内建一小间佛堂,为柔嫔娘娘和潇才人祈福,如今佛堂已建成,就等您带人来,便可入内行、行那什么事了。”
  寄月磕磕绊绊地说完这段话,垂在腿侧的手不停抠着群面上的布料,声音越来越小,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其实她并不觉得周书禾这般行事有何不妥,作为从小就奉五姑娘所言为圭臬的忠仆,别说借个那什么生子了,就算周书禾哪天要弑君,也必然是她寄月递的刀子。
  她只是有三分害怕、七分尴尬罢。
  倒不是说寄月浑身是胆,连秽|乱后宫这样的大事也只能让她怕个三分,实在是尴尬更甚,让她没有心力再继续加深恐惧。
  她八岁起就跟着周书禾了,那时候周五姑娘才六岁,她曾陪着她上树爬墙、下河捉鱼,后来又陪着她找祁遇逛街听戏、招猫逗狗,甚至当初堵在湖祥书院门口,把刚放学的祁四公子抓到周书禾面前的丫鬟当中,她也是领头的那个。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或许比两位当事人更了解这段情意——或者说是孽缘。
  一开始只是小姑娘对读书人的盲目崇拜,后来见了面,幻想破灭,周书禾发现祁遇一点也不可爱,是个认真规整到沉闷的人。
  可是婚约已经定下,再闹就不礼貌了,她没有办法,只好置定了洋洋洒洒的一套改造计划,带他玩,教他闹,两个人一走一跳,把小小县城翻了个遍。
  至于这套改造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实在是难下定论,事实上祁遇对待旁人依旧是那样一丝不苟的模样,活像个翰林院的老学究,只有在周书禾面前,他才能做一个少年人,带着股热腾腾的鲜活气,很多时候甚至能称得上笨拙。
  于是寄月想,她家姑娘可以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从姑娘到妇人,即便她老了,也一定是世上最乐呵的小老太太。
  梦一场啊。
  这梦要碎就碎罢,美梦本就易碎,可它为什么偏偏碎得如此潦倒,狼狈得令人不忍多看,却又日日相望,不得解脱。
  寄月不敢看祁遇的表情,低着头等他回话,地面上一排蚂蚁匆匆爬过,大抵是又要下雨。
  “既如此,我今晚就把人带进宫里,劳寄月姑娘让元才人先备着,只是倘若陛下今日翻了宜和宫妃嫔的牌子,这事儿就得往后拖了。”
  寄月点头又行一礼:“劳烦祁秉笔。”
  第39章 佛堂
  天空阴沉沉的, 一场春雨将落未落,祁遇回屋拿了一把油纸伞,一人一伞, 从皇宫走到宫外的监察院诏狱。
  万敏急着铲除朱氏宗族,努力给朱玉罗织罪名, 而真正的废太子余孽,则都交由了祁遇处理。
  废太子楚承渊于他有恩,细究起来他理应手下留情, 可无论是师傅万平,还是坤仁宫里的皇后都没有开口多说一个字, 那么很明显,这是一群弃子。
  诏狱常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暗红色的血迹渗进墙壁的砖缝里, 每块青砖都喝饱了人血,是无论多少水也洗刷不掉的污渍。
  从今年正月起, 祁遇就兼领了监察院提司的外务,虽然只是四品官职,比从三品的司礼监秉笔还低半品,却能巡查缉捕、侦察审问、乃至调遣禁卫军*,是个实实在在的肥差。
  坐上这个位置之后,该收不该收的礼, 祁遇一文钱都未曾推辞, 可该行不该行的方便,他却也一次都没有行过。
  桩桩“拿钱不办事”的事儿被传出去,他的名声很快就跌至谷底, 而与此同时, 也再没有人想走这位提司大人的路子了。
  皇帝耳目众多, 自然能听到这些传言,有次同祁遇提起,责他贪财又不会敛财,笑笑便过了。
  这事儿在京官中闹得还挺大,前辅国中尉楚慎之也听说过,而在被关进诏狱成为死囚以前,他一直对祁遇这个人心存几分好奇。
  少年才子、青年奸宦,他的所作所为在某种程度上符合人们对佞臣的刻板印象,贪婪、无情且愚蠢。但从现实角度而言,他分明不刚正,却又真切地行了不阿之事。
  作为和当今陛下已隔了六代血缘的辅国中尉,楚慎之虽是个宗室子,日子却过得还不如京中商户。宗室不可为官、不可行商,领着微薄的俸禄,强撑起尊贵的名头,活得忒没意思。
  后来他意外结识了前太子,论起辈分来这殿下还是他族孙呢,他做不了太子属官,也没那个狗胆当人家的爷爷,好在朋友还是能勉强算得的。
  只是太子被废,楚慎之今朝有酒今朝醉,喝酒听戏苟且了两年,如今作为余孽被关进诏狱,要不了多久就要一杯毒酒下肚,也不知死后魂归何处。
  他这辈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虽有两分诗酒上的潇洒才气,却又困在一身落魄贵族的皮囊里,什么好事都没干成过,好在也从未做过坏事,是个人品尚可的庸人。
  这便比许多人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