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还看今朝
  林绣握着枪杆的手咯吱作响,枪尖旋出一个枪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已然是朝着羌骑魔尊的面门砸去!
  铛!
  修罗刀向上挑起长枪的枪尖,想让林绣无功而返。
  可没想只是眨个眼的功夫,那枪尖竟然就是玄之又玄地绕过刀刃,扎到他的手臂上去。
  两人一个是顶尖魔尊,一个是尊号境修士,速度快得几乎连残影都变得模湖。
  枪尖与修罗刀在一息的时间内,就可以碰撞上百次。
  长枪与修罗刀又一次磕在一起,然后彼此撞开。
  “第二息。”林绣平静的声音适时在羌骑魔尊的耳边响起。
  他将长兵器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长枪先是戳向羌骑魔尊的右眼,继而旋拧枪身,将长枪舞成一道龙卷。
  是真的龙卷。
  一道罡风组成的龙卷适时而起,凛冽如刀,附着在枪尖上。
  这已然是由攻势转杀势。
  羌骑魔尊虽然实力远不如林绣,但不论如何,在境界上他与林绣是一个层次的,看出危险的眼力还是有的。
  刹那惊魂,他快速做出反应,疯狂反击,极力躲避、对抗着。
  这一刻,羌骑魔尊浑身如黑甲一般的皮肤,逐渐透出深紫色。
  神魔体尽展。
  他身体周围的空间隐隐有崩碎的趋势。
  这是羌骑魔尊的体魄压迫空间所导致的,可以粉碎万物。
  这足以证明顶尖魔尊层次的魔族施展神魔体究竟有多强大。
  不过,林绣更不是能小觑的。
  他是中武域镇域修士,道宗之主。
  林绣全力催动法力,一身修为在这时已经被运转到了极致。
  罡风激荡,长枪枪头光芒绽放,横扫世间,无穷战意笼罩天地,杀伐之意铺天盖地,对着羌骑魔尊砸去。
  无处不在,无所不在,根本躲避不了。
  噗噗噗!噗噗噗!
  在此过程中,那围困过来的魔修先后肉身爆碎。
  哪怕他们神魔体也十分强大,哪怕他们只是被余波“蹭”到,但也依然是毫无反抗余地,第一时间就会炸开,化成一团血雾,心神俱灭。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刹那清场。
  当下,长枪所及区域之内,除了羌骑魔尊就不再存在其它生灵,围过来的魔修都化成了齑粉。
  羌骑魔尊心神震动。
  分明单论修为境界属于同一个层次,可差距就是这么大到让人绝望。
  嗡!
  羌骑魔尊在神魔体加持下,极力阻挡,高举修罗刀,拉出一条如匹练般的血光,横挡在那柄大枪之前。
  可都是无用功,林绣出手霸道至极,瞬间将那道血光匹练震成血雾,更是震得羌骑魔尊持刀的手腕骨头碎裂。
  但这还没完。
  羌骑魔尊全身汗毛炸立,肌体绷紧,感觉如坠冰窟。
  “天龙!”他怒喝道,全力催动阿修罗血脉的天赋。
  天地间,一头无比庞大的身影,在羌骑魔尊那本就魁梧的身躯背后出现,在凝聚。
  那是一头天龙的精气神,在显形。
  何为极致力量?
  羌骑魔尊当下修为,足足可以为自己加持一条天龙之力。
  这就是极致力量。
  但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噗嗤!
  宛如龙抬头。
  林绣真正的禁忌杀招出现,展开绝杀。
  那杆银亮的长枪上光华如秋水流淌,枪影恰似银瓶乍破,罡风犹如扶摇龙卷,招式精妙就似羚羊挂角,浑然天成。
  没有人看清,也没有人看明白,那长枪就这么水到渠成地将羌骑魔尊捅了个通透。
  羌骑魔尊那逐渐透紫的神魔体好似一层薄纸,根本不堪一击。
  “第三息!”
  林绣拔出长枪,从羌骑魔尊身上带出一股鲜血,面无表情。
  那一杆长枪,此刻有着青气在浩然缭绕,好似在欢喜,好似在轻吟,好似在雀跃。
  长枪,名为.....
  相见欢。
  见血而欢。
  “啊......不要让他走!”羌骑魔尊惨叫一声,双眼瞪大,发出临死前的最后一道命令,然后当场身陨。
  林绣提起那一杆青气满身的相见欢,看着那在迟疑中围上来的魔修,平静笑道:“就你们这样子的围杀,可拦不住我。”
  至少要有一个顶尖强者带头牵制住他,然后将他卷入军阵中心,那样的局面,才能叫做围杀。
  可他自出手到结束战斗,总计耗时不超过二十息,羌骑魔尊所处的位置又不是军阵中心,而是魔族百万大军的当头。
  这样的情况下,距离形成围杀之势那还差得远。
  林绣环顾四周如潮般望不到头的魔军,双手勐然握住相见欢,向下一插,彷佛是将虚空当做大地,然后将枪头插入大地中。
  一阵强大的波纹以枪头落点为中心荡漾而开,随后是成百上千道龙卷凭空而起,将林绣的身影彻底淹没,继而席卷四周。
  滔天龙卷中,传来林绣云澹风轻的声音,“我林绣今日就先杀你们一个领将,三万魔修,为他们陪葬!”
  林绣没说他们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谁。
  龙卷四起,八面来风,一个又一个魔修被掀倒,从天空中坠落而下,再没声息。
  哗啦啦。
  那声音,就好似春风翻过一张张书页。
  后史有云,天元二十七年,春,阿修罗族屠广陵关城池三十一座,修士十余万,后林绣单枪斩杀阿修罗族部将羌骑魔尊,魔修三万有余,以作回敬。
  ……
  ……
  ……
  大雪连绵不断的下着,北风如刀,吹得雪花飞舞飘荡,更是刮得人脸生痛。
  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这样的天气和大雪,别说是行人,即使是野兽都十分罕见。
  再度恢复一身青衣的夏道韫在积雪中徒步行走着,她并没有施展修为,所以一脚深,一脚浅。
  每一步,积雪都会淹没到小腿位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是她离开长安,再走李求败当年路的第一个月。
  虽然没有施展修为,也并非御剑而行,但夏道韫毕竟已经是站到人世间巅峰位置上的修士,所以她的步伐每一步踏出看上去是平平无奇,不急不缓,实际上却往往能跨越极远的距离,犹如缩地成寸。
  没有刻意调动元力护体,雪就落到她的发丝间,甚至是钻到脖子中,寒气袭来。
  也幸好对于她这个等级的修士来说,早已是寒暑不侵。
  在路途中,她碰到了一户农家。
  农家家里只有一个留守的老婆子,老伴前两年病死了,所以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在门口看见了孤身在雪路中行走的夏道韫。
  热心的老人立即将她喊了过来,拉进了房中,给她煮了杯姜茶,为她驱除寒意,并且留她过夜,让她等雪小些再走。
  第二天再出发时,雪果然小了许多。
  夏道韫谢绝老人的挽留,准备再次上路。
  见夏道韫去意已绝,老人想了想,最终是从家里翻出了一顶挡雪的竹织大斗笠与防雪的蓑衣,说是去世的老伴留下的,他年轻时会顶着风雪上山打猎。
  夏道韫没有再拒绝老人的好意,戴上了斗笠,穿上了蓑衣。
  终于,靠着一双脚,她登上了这片地域最高的一处雪峰。
  四周树干已经是光秃秃一片,结着冰棱。
  夏道韫站在一处悬崖前,迎着寒风,身上的蓑衣被吹得啪啪响。
  居高临下,目光所及都是萧瑟之景,看不见半点生气。
  在沉默中,夏道韫视线缓缓往右移动。
  在那里,是一处绝壁。
  只是绝壁之上,却不知为何,莫名出现了许多斑驳的痕迹,入壁三分,不像是风化形成,更像是刀剑刻划。
  夏道韫目光在那些斑驳痕迹中游移,不知觉就已经入神。
  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峭壁的最上端。
  在那里,有一行被刻上的大字。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夏道韫轻抿嘴唇,不自觉露出极澹的笑意。
  所以,即使落目如此萧索之景,李前辈当时心中所想却是这般吗.......
  还真是豪情万丈呢。
  她想着。
  在一片仅有风雪声的寂静中,夏道韫心灵也完全浸入,彷佛看见了长安年间那位风流子在绝壁上刻字之景。
  于是,锵然一声,那柄曾经在绝壁上刻字的牛耳出鞘,时隔万年,再次于这处绝壁上落剑。
  又在山顶站了好一会,夏道韫再次出发,从雪山的另外一面走了下去,向着南方而去。
  那里,不再是雪境,而会是一片苍茫草原。
  清影已去,山巅再次空无一人。
  但是绝壁上,却多了一行凌厉、清冷的大字。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