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徐继业忽然仰天狂笑,“但使水泊在,不叫英魂虚待,来来来,我徐某人今日便要告诉这天下人,替天行道昔往日,青云朝堂今生事!”
  执剑如枭雄。
  李汝鱼在一旁目睹,听闻得什么水泊,什么三十六位兄弟,心中已然雪亮。
  徐继业果然是异人。
  远处三骑风驰电掣而来,远远的便听见中气十足的声音,“二叔休慌,向阳来也!”
  李汝鱼心中暗凛。
  又是北镇抚司的人,而且是徐家人!
  杜老三也没回首,只是双手抱刀的盯着徐继业,内心坚毅,机会千载难逢,若杀不了徐继业,今生无望。
  徐继业哈哈长笑。
  柳暗花明,看来自己不用出手,如此最好。
  杜老三开始助跑,那三骑也堪堪赶上,柳向阳人在马上,怒喝一声,借助马势倏然腾空而起,腰间绣春刀锵的一声出鞘,直刺杜老三。
  李汝鱼心中一惊,杜老三要死。
  腹背受敌,杜老三终究只是个普通的老兵。
  老铁迟迟不现,沈炼也没有影踪,眼前的局势自己也是自顾不暇,但不忍见这位老兵屈辱的成为刀下亡魂,李汝鱼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出剑。
  抬步,却又立即站定。
  横地里一道灰影掠空,锵的一声,和柳向阳在空中一撞,各自落地。
  老铁来了!
  柳向阳阴沉沉的看着同样身着飞鱼服的老铁,怒喝一声,“大胆,敢对本百户出刀,活腻歪了,沈炼没教过你么!”
  老铁落地前,绣春刀已入鞘,闻言笑了笑,咧嘴露出一口老黄牙,一副你说呢的神态。
  然后笑眯眯的道:“杜老三要和徐继业解决二十年前的旧事,这位百户大人,你确定要插一手?倒想问一句,你是北镇抚司还是南镇抚司的百户?”
  北镇抚司只职事异人。
  柳向阳冷哼一声,“由不得你插手插脚。”
  老铁背负双手的盯着他,“那你可以试试,能不能过我这一关。”
  柳向阳犹豫再三,“你是老铁?”
  老铁呵呵一笑,露出一口老黄牙,气定神闲,“一般大家都叫我铁爷。”
  柳向阳阴沉着脸,片刻后挥手,身后两名总旗同时拔刀,三人呈夹击之势,老铁依然背负双手,没将这三位过江龙放在眼里。
  杜老三已经和徐继业缠战在一起。
  历来有光脚不怕穿鞋的说法,杜老三是个老兵,不会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他只会简单实际的杀人招数,抱着必死之心,和徐继业以命换命。
  徐继业哪甘心,然而他纵有万般能耐,面对杜老三悍不畏死的战法,只能越发被动。
  李汝鱼默默的提剑上前。
  背对这边的老铁却哼了一声,“你要是不想死,就老实看着,你那一身被张焦切菜一般弄出来的伤势,再被这位徐知州捅一两刀,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李汝鱼苦笑止步。
  原来老铁早就来了,也是够狠,竟然一直作壁上观。
  徐继业陷入危境。
  柳向阳心急如焚,可三人竟然攻不破老铁的防线,直到今日亲身经历,柳向阳才知道西卫十三所江秋房的铁爷有何等本事。
  每一次面对自己三人的进攻,他都从容不迫的拔刀。
  然后绣春刀归鞘。
  再拔刀。
  如此频繁的归鞘拔刀,仅是寻常的拔刀,自己竟然找不到他丝毫破绽!
  简直匪夷所思。
  形势陡转之下,原本应该李汝鱼和徐继业正面硬撼,变成了视死如归的老兵杜老三,驰援而来的北镇抚司新任百户被老铁一刀拦住,难以越雷池。
  李汝鱼成了最闲暇的人。
  疼痛感蔓延开来,浑身上下伤口十余处,最深的可见白骨,最浅也有指深,李汝鱼先前已经简单处置了下,此刻倒也没再肆无忌惮的溢血。
  春风关有两山,一山望野,一山归乡。
  李汝鱼设陷阱的山名望野,望野山巅,有两人在李汝鱼进入树林设置陷阱时便已登山。
  一坐一站,恰好透过树隙看见山下情景。
  负手而立的男子着白衣,腰间长剑华丽,眉角黑痕龙走蛇。
  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安静的盯着山下。
  悬名芳华录的女子被束缚住双手双脚,脸上的震惊、茫然、伤心绝望已然淡薄了许多,此刻只是默默的流着泪,看着山下。
  徐秋歌怎么也想不到,昨夜床笫间温柔密语说着海誓山盟的爱人,转眼之间变成了微笑的魔鬼,不仅将自己从璧山县带到这里来,更将自己视作阶下囚。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说好的浪漫爱情呢,怎么转眼成了这个局面。
  山下,父亲正和平安客栈的那个老掌柜缠战,那个夜探过徐府的北镇抚司缇骑坐在桥头,姐夫柳向阳被一个短襟老头儿拦住,无法施以援手。
  徐秋歌回首,盯着燕狂徒,满脸绝望,不明白心爱的男人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
  燕狂徒不敢和徐秋歌对视,收敛了笑意望着山下,沉默着……半晌才轻轻的说,秋歌,有些事注定是悲剧,你和我的相遇,不过是一场谋划的血色浪漫。
  燕狂徒缓缓转身,蹲在徐秋歌面前,一脸温柔,秋歌,我给你说段故事可好。
  十年前,江秋州有个大儒名扬天下,一身清风,喜好那闲云野鹤的悠哉自由,虽有科举一甲中第的经世之才,却从不参加科举,朝堂举荐君王宣召,这位大儒皆视为粪土,只是在江秋州过着琴棋书画的雅致。
  后来江秋州来了位通判,觊觎这位大儒家中万卷藏书,便勾结刚刚成立的北镇抚司长陵府西卫十三所,以异人之罪灭了这位大儒满门夺去万卷藏书。
  也是苍天有眼,这位大儒有个孙儿侥幸逃过一劫,却在眉角落下一道褪不掉的疤痕。
  说到这里,燕狂徒挑了挑眉,陷入沉思。
  徐秋歌盯着他眉角处的黑痕震惊莫名。
  燕狂徒忽然自嘲的笑了笑,“所以你父亲这一次必死,恐怕他到死都不知道,临安那位大人物给他写的密信,只是让你准备入临安一事,并没有提过调查北镇抚司缇骑李汝鱼。”
  “沈炼的调职,是闲安郡王赵长衣的手笔,当然,也有一些其他因素,苏公一辈子不屑功名,但也出过几个不成才的学生,如今在临安朝堂小有能力,做点些微小事推波助澜闲安郡王的手笔并不难。”
  “柳向阳的调职,则纯粹是来护送你去临安。”
  沉默了一阵,燕狂徒才又轻声道:“你应该猜到了,我就是当年的苏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