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姝儿今日已经梳上了双丫髻,穿了条脸色的襦裙,却是显出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姝儿给众人依次见过了礼,才站到一边等着问话。
  袁璐道:“也不是什么事,就是传你来问问。在咱们府里可有什么打算?若是你一心想归乡或是过两年想许个人家,只管大胆说出来。我们老太太心善,当然不会强迫你什么。”
  姝儿毫不迟疑地跪下了:“夫人明鉴,奴婢父母早亡,家乡已没有牵挂。至于嫁人,奴婢从来没想过。奴婢只想伺候老太君和夫人一辈子。”
  袁璐眉头跳了跳:“你可是有什么担心?你是良籍,将来婚配嫁出去,怎么着也是个平头百姓家的当家娘子。总比待在府里当一辈子丫鬟好。”
  姝儿却仍是不卑不亢地道:“奴婢就想一辈子留在府里,不愿意出去当什么当家娘子。”
  袁璐便继续劝说道:“你往后若是都待在府里,那可就是配个管事小厮了……”
  姝儿当即就跪下,给她磕起头来:“夫人不用再说,奴婢不想出府。”
  事已至此,袁璐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只让她起了身。
  老太太便说:“既然她不愿意出去,就留在我身边,往后的事且等她大了再说吧。”又对姝儿道:“你下去跟嬷嬷好好学规矩,可得用心学了,以后就安心住下。”
  姝儿应声下去了。
  袁璐轻轻叹了口气。她心里隐约是知道老太太的想法的,老太太肯定是知道汐姐儿敏感多疑,也许之前买下姝儿只是动了善念,但现在非要留在身边倒好像是为了敲打汐姐儿。这也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汐姐儿有了个竞争对手,当然也会动力。但是就怕小姑娘因此和她祖母离了心,日渐疏远,那可就很难挽回了。
  初三这日,约定好的戏班子已经要上门表演。
  用完午饭,一家子以老太太为中心坐着听戏。
  袁璐抓了把瓜子在手里慢慢嗑,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开口跟老太太说要带孩子们回袁府拜年。泓哥儿和澈哥儿肯定是要去的,现在汐姐儿也在她身边,小姑娘像只受惊了的小鹿似的整日没个笑脸,就也想着带她一起去玩玩。
  只是老太太这里,她老人家肯定是怕冷清的,如果一下子走了一个大人三个孩子,就只剩下老太太和高斓大眼瞪小眼了……
  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老太太就坐在她旁边,又不瞎,当然看在眼里,最后还是老太太先开了口:“趁天还早,你就带着孩子们去你娘家玩一趟。看着点时辰,别太晚回来。”
  得了老太太这句话,袁璐的眼睛立刻亮了,“儿媳谢过婆母。我就带这孩子们去坐一会儿,喝杯茶的功夫就回来。”
  澈哥儿一听能去外祖家玩,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拉上了她娘亲的手。
  年礼是早就准备的好的,袁璐让人套了车,把礼物都搬上去,跟老太太说了声就带着孩子们出门了。
  澈哥儿在马车上就十分不老实,扒着窗探出个小脑袋往外看。
  袁璐怕他栽出去,就坐在他旁边搂着她的腰。
  汐姐儿有些不安,她很少出门,更别说去拜访没见过面的亲戚了。
  袁璐道:“你就随你兄弟一样,也喊外祖。不要怕,你外祖家都是和善的,我们就是去说说话玩一玩,他们瞧见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肯定欢喜得不得了。”
  澈哥儿听到了就收回了身子,跟她姐姐说:“外祖父外祖母可喜欢我了,舅舅也很好,会把我扛到肩上去采果子。姐姐不要怕,我让舅舅也扛你。”
  袁璐赶紧让他打住:“可行了吧你!你姐姐是女孩子,还能被你舅舅扛着去爬树?一会儿你也老老实实的,不许顽皮,要先给外祖母外祖母拜年,说吉利话,知不知道?”
  澈哥儿挥挥手,又要去扒窗子:“知道啦,知道啦,每年哥哥都会叮嘱我的。”
  泓哥儿自上车以来就很安静,靠在垫子上闭着双眼。
  袁璐先前当他是起得早犯困,现在看他还是这样就有些担心地问:“泓哥儿,你是要睡觉还是不舒服?”
  澈哥儿就凑到她娘亲耳边小声说:“哥哥每次坐马车都不舒服,会想吐。”
  袁璐就把澈哥儿拉进来,不许他往外面凑了,然后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泓哥儿身边。给他按着中指处的中冲穴和手腕处的内关穴。
  泓哥儿气出还有些抗拒,袁璐是不由分说,一边轻轻给他揉按,一边颇为强硬地道:“不许乱动,这两个穴位按着就不晕了。”
  泓哥儿拗不过她,就被她按了一路。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用,一路上泓哥儿也没觉得像往常一样呼吸不畅、头晕想吐了。
  ☆、第36章 金像
  第三十六章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袁府。
  刚一停稳,澈哥儿就窜出去撩开了帘子,踩着车辕要往下跳。
  还是车夫见了立刻先下了车,一把把他抱了下去。
  急的袁璐在后头直喊他。
  一落地,澈哥儿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往里跑。
  袁璐被丫鬟扶着下了车,在后头大喊:“慢点,慢点!”然后又去吩咐后头车上澈哥儿的奶娘和丫鬟:“都快跟着二少爷,仔细别让他摔着。”
  奶娘和两个丫鬟齐声应了声是,赶着过去了。
  他们来之前已经派人通报过,陈氏和袁老爹、大哥袁珏、大嫂吴氏都在家里候着。
  袁珏先迎出来,澈哥儿见了他大叫一声“舅舅”就扑过去了。
  袁珏一把把小侄子抄起来,十分顺手地往半空抛了抛,乐的澈哥儿咯咯直笑。
  袁璐在后面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远远的看到了自己大哥哥才慢下了脚步。
  袁珏把澈哥儿放到了肩膀上,带着他溜到了袁璐身边。
  袁璐就埋怨澈哥儿道:“你一个人跑什么,追你的人都要跑断腿了。”说着又去说她哥:“大哥也是,一来就把他驾肩膀上,难怪他这么疯。”
  袁珏笑了两声,伸手要把澈哥儿抱下来。澈哥儿抱着他舅舅的头不撒手,撒娇道:“好娘亲,我就跟舅舅玩一会儿,一会儿见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我就下来了。”
  袁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澈哥儿吐了吐舌头,央求道:“好舅舅,快带我去院子里看看。”
  袁珏大笑道:“好好好,咱们这就去院子里。”说着一大一小就颠着走了。
  袁璐也不去管他们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泓哥儿和汐姐儿上来了,才一左一右牵着他们往里面去。
  到了内院,袁老爹和陈氏一见他们就笑的合不拢嘴。
  泓哥儿和汐姐儿不用大人说,已经有模有样地开始给众人行礼。
  两个孩子童声稚嫩的“外祖父”叫的袁老爹十分开怀,捻着胡须直夸:“好好好,都是知礼的好孩子。”然后就把泓哥儿喊上前,问他最近读了什么书。
  陈氏对汐姐儿更为亲热一些,把她拉到跟前上下自己瞧了瞧:“汐姐儿啊,早想让你来我们家玩,现在看了原来生的这样好。一定是你祖母怕你出来就被我们强留下,不放回去了,所以才不让你出来哩。”
  汐姐儿也跟着抿嘴笑,被夸得脸颊红红的,一点不显骄傲,倒是让人看着心里就喜欢。
  陈氏便吩咐身边的妈妈道:“去把我给哥儿姐儿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说着看一圈,没有见到澈哥儿便问起来。
  袁璐道:“那皮猴儿,一进门遇上了哥哥就让他带着满院子去玩了。”
  陈氏忍不住笑道:“这两个哥儿倒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袁璐坐在一旁喝茶,捶着腿道:“可不是嘛,刚可把我一顿好追。这孩子跑的飞快,那两条小短腿迈得那叫一个快。”
  陈氏笑得不行。
  袁璐对吴氏道:“嫂嫂,怎么不见霖哥儿?许久不见,我对他也是想念的紧。”
  吴氏道:“哥儿年根上犯了百日咳,吹不得风呢。”
  袁璐看她果然是脸色憔悴,眼底一片青影,想来这几天也是操碎了心。
  同为人母,袁璐便说了几句话宽慰她。
  说话的功夫,陈氏身边的丫鬟已经把东西呈上来了。
  陈氏准备的是小金佛金观音挂件,做工精致,用红绳穿着。一共有四件,三个观音。
  陈氏道:“是我几个月就让人去智化寺求的。外面是金箔是佛像和观音像上脱落下来的,找工匠重新镶上的。又受了许久的香火,到昨日才请回来。为的就是给孩子们求个平安。”
  男戴观音女戴佛。那个小金佛自然是为汐姐儿准备的。成国公府就她一个小姑娘,陈氏往年也会给她准备一份东西,都由两个哥儿转交。今年倒是能亲自给她了。
  袁璐让汐姐儿先拿,汐姐儿拿了上前又给陈氏端正地行了一礼,陈氏便帮她把小金佛系到了脖颈上,虽小,成色却很足,看着精巧又矜贵。
  红绳映衬在小女孩粉嫩的皮肤上,别提多好看,袁璐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汐姐儿戴好了就轮到泓哥儿。正好澈哥儿自己扯开布搭子自己跑进来。一看外祖母正给哥哥戴什么东西就直接跑上前去,突然脚下一绊就跟他哥哥撞作一团……泓哥儿往旁边踉跄了几步,撞翻了桌上的托盘。自己滚到了地上,那其余的金像就都掉到了地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吴氏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且她冲上去不是拉两个孩子起来,却是去捡那地上的小金像。
  她捡起金像一边擦拭一边对着两个哥儿怒道:“我们霖哥儿等着这圣物保佑好转,你们两个这是怎么的?这么不小心!”说着那声音可就拔高了,又尖又刺耳。
  两个哥儿可从来没被人这么训斥过,一时都有些发蒙。
  屋里陷入一阵怪异的沉默,却是被袁璐一声冷笑打破了。
  泓哥儿已经被丫鬟拉了起来,面对眼前脸色十分不善的舅母心里还有些忐忑,再听闻这声冷笑,便犹豫着要不要陪个不是,免得让弟弟一起和自己挨骂。
  袁璐满屋子一打量,她爹爹端了茶盏装模作样的开始喝茶,倒想对刚才发生的事完全不知道似的,她娘拿了帕子按了按额角,不动声色。
  而她那大嫂,还在把小金像翻来覆去地看。
  “你们两个,还不给我过来?”袁璐挑眉道。
  两个哥儿低着头站到她身边,她把两人从头到尾看了遍,问他们:“摔疼了没?”
  泓哥儿愣了下,澈哥儿已经抢着回答:“是我撞的哥哥,怪我不怪他。”
  袁璐点了点他的鼻子:“当然怪你。皮猴儿似的。”
  澈哥儿努了努嘴,做了个丑样。
  袁璐又有些担心地看泓哥儿:“刚看到你撞到桌子上了,疼不疼?”说话得时候还要去掀他的袍子了。
  泓哥儿有些害羞地躲开了,“不、不疼,我就是碰翻了东西,没有实打实地撞上。”
  袁璐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撞上就好,可吓死我了。”
  陈氏听了也才放下心来,伸手拍了拍胸口。
  袁璐拍了他后背一下,“去你外祖母那里,你哥哥戴好了,轮到你了。”
  澈哥儿蹭到外祖母身边,见外祖母还是笑着的,才大着胆子扑到她膝头,十分夸张地喊道:“外祖母,澈儿好想你啊!”
  陈氏就揽着他笑道:“外祖母也是想你的紧呢,年前就想去看你们,想着你娘亲忙的很,就没去。”
  倒是站在一旁的吴氏,这时走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其余人就好像故意把她忽视了似的。
  陈氏哄着澈哥儿讲了几句话,给他戴好了小金像,才对杵在一边的吴氏道:“孩子顽皮,本也不是故意的,东西再金贵,那也是东西。求神拜佛,讲的是心。心诚则灵,你可明白?”
  吴氏知道这是婆母在敲打她,心下也有几分不忿,她家霖哥儿咳嗽一直不见好,这请出来的小金像都掉到地上了,她说两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