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司马十七郎结束时,卢八娘不但筋疲力尽,而且她神志也有些模糊了,之前十多天的失眠,昨晚服用安神丸的非正常睡眠,加上一天的劳累,使她马上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是那样的香,卢八娘醒来时觉得自从她前世十九岁开始后,她就没睡过这样好的觉。
  良好的睡眠后,浑身都有一种特别的轻松感,卢八娘从清晨起心情就好到了极点,她洗了澡后,对着司马十七郎的笑脸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司马十七郎再度惊艳,卢八娘笑的时候眼睛那样的明亮,神采那样的飞扬,仿佛春回大地,鲜花盛开,让人不知不觉地欢喜起来。
  情人眼里出西施,司马十七郎觉得卢八娘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他尤其着迷于卢八娘笑意隐隐透出的高傲,这种傲气是浸在骨子里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在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中慢慢散发出来,正是高门贵女应有的风采。
  “娘子,”司马十七郎赶紧上前扶住卢八娘,拥着她坐了下来,向桃花、奶娘和平安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吃过饭再过来。”然后亲自帮卢八娘布菜。
  卢八娘因为成亲而受到影响的食欲完全恢复了,想到自己这些天瘦了,正好可以多吃点,于是她挟起司马十七郎放在她面前的面点,香甜地吃了起来。
  “奶娘的手艺真好,”司马十七郎一口吃下一个酥酪,又挟了一豆沙卷放进嘴里,“这个味道也好。”
  “若是能出府买东西,我让奶娘做虾饺,那才是美味。”卢八娘很随意地说。她想司马十七郎一定有办法与外面联系,而她刚到一个新环境,与其自己找门路,还不如利用他的。
  “若买一般的东西,只消吩咐平安四喜去就行了。”司马十七郎并不瞒着她,“若是想派桃花或奶娘出去,就走西北角的小门,负责守门的内侍头领姓杨,与我关系颇好,回来是也找他。”
  很好,司马十七郎对对自己还算看重,并不隐瞒他的小秘密。卢八娘又从他那里得知了王府的一些事情,都是对她很有帮助的。
  两人说着话吃过早饭,又去了王妃的正殿,今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他们应该拜见齐王和王妃,然后回卢府。
  齐王自然是不在,卢八娘原以为王妃也不会见他们,没想到却见了她,而且正殿里聚了非常多的人,差不多齐王府的女眷们都在,还有几位郎君,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当然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些人出现在她面前的目的。
  “听说十七郎的娘子真的给那个下贱的人跪了。”
  “那怎么可能,我可不信!”
  “是真的,有人亲眼看见的!”
  第九章 体味人生心情愉悦谈论出身孟氏复出(二)
  在殿内低声而纷乱的议论中,卢八娘扶着司马十七郎的手款款走了进去,她恍若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自若地向齐王妃和屋子里的人行礼,笑着与大家打招呼。
  殿内的窃窃私语顿时停住了,然后又慢慢恢复,而且声音更高了起来,不需用心就能听得到。卢八娘不只是神情无动于衷,而内心也一样静如止水,这一点点流言若是能打击到她,那么前世她早就死掉了。
  卢八娘从不来不觉得人方可畏,其实舆论本身就是可以主导的事情之一,她在意的是更实际的利益。齐王府的很多人都想打压自己,可是他们只能小声地鄙薄着,却不敢大声说出来,还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理由大声指责她?
  给十七郎的生母行礼,是一件踩在礼法规矩与世俗人情冲突的敏感点上,这个时代,远没有清代对庶母礼遇的风俗,阶级壁垒非常之强大,但又开始有了一点的松动,而昨天的行动又是齐王妃手下的陈姑姑主导的,卢八娘更不必重视这件事了,就是司马十七郎也没有昨天的局促,而是与娘子一同傲然站在一起。
  “回门的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齐王妃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卢八娘,微笑着说:“卢府的教养是极好的,你们去了要谨听长辈的教导。”
  这是暗示卢府的教养极好,但卢八娘则未必了。
  果然不知是哪一位在卢八娘身后低声说:“十七郎的娘子是卢氏四房的,那一房是卢氏中最……,又在外面这么多年,不懂得礼仪……”
  另外一个人应和着,“是啊,听说卢四老爷不是卢老夫人所出,四夫人又没了娘家,当初还是老夫人看她可怜……”
  卢八娘感觉到身旁的司马十七郎绷紧了身子,可她却越发的不以为意了,她的出身离最高贵的阶层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但这个她会想办法解决。比起前世人们只追求钱和权,现在还要多一项--出身。这其实很好办,只要是能衡量的东西,就能想办法解决。
  在齐王府这种高贵的场所,女人们这样的低语已经差不多是最不和谐的表现了,贵族们最要的是面子,最讲究的是风度,当面指责是不太可能发生的,而动手是闻所未闻的,卢八娘平静的面容将殿内的诡异气氛弄得根本维持不住,而且她很快就回卢府了,将所有想让她心情极坏地回门的人扔在了大殿里。
  卢府中,卢相自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耽误朝中的大事。卢家另外几房的老爷夫人们或没有出席,或打了个照面就走了,最后只剩下卢老爷和四夫人接待女儿女婿。卢四爷和四夫人都是和善的人,也好说话,只是说过了一些场面话,就没话可说了。
  司马十七郎心中诧异,他是第一次与卢四老爷接触,虽然听过卢八娘的暗示,但他还是没想到,岳父岳母与娘子会这样不同,能力见识气度,都比娘子差远了。尤其是他的岳母,身为孟氏血脉和公主的亲女,虽然长相端庄,却没有一点贵女的风范。
  好在司马十七郎善于察言观色,他努力找些话题,支撑着屋里的气氛,卢四老爷夫妻肯把女儿嫁给自己,他是心存感激的,而且对于妻族,他也极尊重。
  就在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进门没多久,有下人来报,“有一位孟郎君说是四夫人的侄子,前来认亲。”
  孟白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是与卢八娘商量好的,因此她看着四老爷和夫人被这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就吩咐下人说:“请进来说话吧。”
  身着大袖宽袍、高冠博带的孟白潇洒地进了屋子,他给卢四爷和四夫人行了一礼称,“姑姑、姑父。”又到了卢八娘和司马十七郎面前称“表妹,表妹夫。”然后就是下面的表弟表妹等。
  接着孟白便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在四老爷的讶异和四夫人的哭泣声中将自己的情况介绍给了大家。能够证明实他是孟氏子身份的材料是无可置疑的,而他的风姿气度更让人完全相信他。
  司马十七郎看了一眼孟白送给他的一块上等的玉佩,品质与父王出门时佩戴的差不多,他心里的喜悦简直压抑不住了。倒不是他得了块好玉佩就能高兴成这样,而是,他正为卢八娘的母族这种情况有些发愁时,孟白就出现了,久旱逢甘霖也没有这样及时!
  除了卢八娘,大家也都有差不多的意外之喜。而与孟白再聊上一会儿,又在每个人的心中生出了无限的钦佩。孟白年纪不大,可是见识非常,谈吐风流,出口成章。再联系到他的出身,就连四夫人这样没什么见识的女人都知道,孟家东山再起就在眼前了。
  剩下的时间过得非常充实有趣,孟白一个人能顶上十个,他滔滔不绝,风趣幽默,司马十七郎与他相谈甚欢,就是四老爷也被孟白不着痕迹地拉入了谈话中。
  回到了王府,孟家并没有绝嗣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所以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在向王妃禀报回门事宜时,依然有不少的人来到殿内。
  从齐王妃到卢八娘的妯娌、小姑们,没有一个不在想:“十七郎还真有好命,本就高攀娶了一个卢氏娘子,现在又新添了孟氏做助力。”
  早上卖力讽刺卢八娘的人也不免有些心虚,卢八娘的母亲四夫人娘家有了后嗣,自然会让人正视她是高贵的孟氏和嫡长公主的血脉,再追究起来,卢八娘的父亲虽然不是嫡出,但他的生母也是极有来历的,只是造化弄人才没有名份跟了卢相,也无怪卢相将四老爷这个庶子记在家谱中,要知道哪个士族家都会有一大群庶子根本不能记在族谱上。这样说来,卢八娘的出身并不能小瞧,曾经嘲讽她的人简直是打自己的脸了。
  卢八娘仍旧很平淡地与大家见礼,似乎孟氏后嗣的到来并没有带给她什么影响,更让所有的人心生敬佩。这里人们最看重的就是从容的风度,士族们讲究的也正是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
  齐王妃和大家吃惊地听了司马十七郎讲了孟白的事情,真是一部传奇,这些贵女们眼光都不错,马上认识到就是仅凭孟氏这个高贵的姓氏,皇上也会给孟白一个体面的官职,而做为孟白非常少有的亲人之一,司马十七郎一定会在其间受益。卢氏刚好成亲三日,孟家传人就到了京城,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大家的心思都很复杂。
  司马十七郎在殿内还能强压着自己的兴奋,回到院子里后就不再掩饰了,他对卢八娘谈起了自己的计划,“我现在还没有官职和爵位,进不了宫,也见不到皇祖父。不过,我早已经结识了皇祖父身边最信任的吴内监的干儿子吴平,他答应我,到了夏天,把我带到避暑山庄里,让皇祖父看到我。”
  “大家都说我长得与皇祖父十分相似,”司马十七郎得意地说:“吴平已经说通了吴内监,让他在皇祖父面前为我说上几句好话,谋个带刀侍卫。这样我就能在皇祖父身边出现了,皇祖父喜欢文武全才的人,我这些年一直练武读书,一定能得皇祖父的青眼!”
  皇室的子弟,到了成年的时候,往往都会由他们的父兄引荐给皇上,皇上也会酌情给予一定的封赏,虽然不可能每一个都封王封爵,但只要差不多肯上进的人,都会得到一个出身。
  齐王府里的情况有些不同,齐王的儿子太多,他不可能每一个都管。司马十七郎这样不受宠的庶子,只能靠他自己了。对于司马十七郎的想法,卢八娘非常赞同,万事都有个开始,虽然□□低了点,但也不要紧,后发而先至的事情并不少见。
  依卢八娘对司马十七郎的了解,他确实算得上律已甚严的人,跟着他的师傅习武十年,寒暑不断,每天还抽出几个时辰读书练字,有些拿得出手的本事,勉强也算得上文武双全了。
  对于这种心中充满憧憬的年轻人,卢八娘还是知道如何鼓励他们的,她用敬佩的目光看向司马十七郎,“我相信郎君。”
  司马十七郎年轻的心激荡起来,他得意地一笑,“你知道吗?皇祖父最喜欢写一笔好字的人,我就在练字上尤为用功。外间就有笔墨纸砚,不如我写几个字娘子看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司马十七郎写下曹植《洛神赋》中的名句,笑着看向卢八娘,“娘子风姿堪比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