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傅荣卿哪里知道什么林小姐李小姐,调了个车头,问是谁。
  傅荣城:“林婉君,梅东苑的林家女儿,早年做海外生意破产销了声,房子都抵给银行——”
  傅荣卿看他哥一眼,“挑重点。”
  “她是你未婚妻。”
  傅荣卿这会儿正琢磨把商昀秀诓去哪个饭店好,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倏地惊得手抖,一口气没呼出来,呛得脸色都变了。
  “你好好开车啊,不行就我来。”傅荣城默默抓紧安全带。
  傅荣卿直接熄了火,蹙眉问:“你说林什么的,她是我什么?”
  “未婚妻啊。”
  “放屁!”
  傅荣城摇头又点头,说:“你大可去问爹有没有这回事儿。林家破产后,二老双双去了,留林小姐一人在这世上,你可别没良心啊...”
  傅荣卿越听越糊涂:“真事儿?”
  “骗你我能捞着什么好?”傅荣城不放心他开车,下车和他调换了位置,系上安全带,斯斯文文地说:“你别觉得委屈,林小姐是个好姑娘。”
  傅荣卿狐疑:“她不会就是你见义勇为的那个玫瑰?”
  “什么玫瑰紫瑰,她叫林婉君。”
  “哥,你不对劲。”
  书呆子不围着书转,冷不丁关心别的事儿,肯定有问题。
  “什么不对劲?”傅荣城抬手扶眼镜,清澈的眸子里,那股正义之气都快溢出来了,他追问:“荣卿,我快说说,我哪里不对劲?”
  多虑了……他哥确实只知道读书。
  傅荣卿摆摆手,“抓紧回家,我问问爹未婚妻是怎么个事儿。”
  十分钟左右,轿车驶入三景园。
  车窗外的倒影一闪而过。精雕的入户石桥、门楼,庭院的参天绿林,磅礴的飞檐戗角和假山潺潺的水流。
  傅瀚林就在前庭的花园逗鸟玩儿,听到‘未婚妻’,不紧不慢地道:“有啊,我没和你说过吗?”
  傅荣卿:“……”
  “你大哥都记得清楚,偏你一点都不知道?”傅瀚林扔了逗鸟的木棍子,吩咐人送茶来,他道:“你姥爷当年定的亲,现在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选个日子把婚结了正好。”
  “我不同意。”傅荣卿不假思索,一口回绝了。
  “不同意也得同意,”傅瀚林吹了两口热茶,“你娘已经找到林小姐了,说是过段时间接来咱家住下。”
  傅荣卿:“住就住,你们就当多了个女儿。我反正不想结婚,不娶。”
  傅瀚林就知道会这样,幽幽地叹道:“别嫌人家在祥乐汇当歌女,人有骨气啊,不白拿别人分毫,你把她娶回家,没感情就慢慢培养,儿女情长不就.....”
  傅荣卿听得耳根子疼,揉着眉心装昏。实在蒙混不过去了,半是认真半严肃道:“爹,儿女恐怕不能情长了,你儿我喝了两年的洋墨水,对姑娘提不起劲儿。”
  “提不起?那...”傅瀚林忽而一顿,咂摸出了别的味儿。
  他先是皱眉,再是一言难尽地看着傅荣卿,实在替他臊得慌,压低声问:“浑小子,你该不会对那商昀秀起劲儿吧?”
  难怪唐轶说在打商昀秀的主意了……
  “挺好,明儿我就去试试,”傅荣卿看着不像开玩笑,手肘搁在石桌上,撑着下巴,认真地琢磨:“穿什么去见他好?他喜欢长衫,要不我也去弄一件?”
  傅瀚林眉头紧皱头,欲言又止。
  “爹,我要是明天和他好上了,下午就能给他带回家里来。”傅荣卿瞄他爹一眼,慢条斯理地添油加醋,“商老板年轻有为,脑子还好使,我要是把他哄来给您当儿媳,咱们傅家可就赚翻了!”
  第4章 不像说谎
  平阳城入夜,除开遍地花场的东兴街,处处都熄了灯。
  傅二爷今晚在芙蓉楼潇洒,清客包场。房门一关,丢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的车夫。
  帽子摔掉了,汗津津的头发贴着头皮,双手反绑,半边脸杵地,拖出一道棕红的纹路。
  所谓‘车夫’,就是戏耍傅荣卿快半个月的傅家船员,严武。那艘货船被查出假黄金的当晚,严武跑路了。这之后,猫捉老鼠的游戏让他玩得明明白白。
  唐轶一脚结结实实踩在严武背上,锋利的匕首倏地杵到脸前,惊得他瞪眼挣扎,连声求饶。
  “不是很会跑吗?”唐轶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脸,问:“还跑不跑了?”
  傅荣卿指尖缭绕的烟差不多结束了,掐灭后抛进烟灰缸里,目光落在火气上头的唐轶身上,说:“别把人吓着了,我们请人来喝酒的,又不是土匪流氓,把刀收了吧。”
  傅荣卿起身过来,在车夫面前蹲下,啧了啧,唏嘘道:“怎么把我的客人打成这样了。”
  车夫死死瞪着眼看傅荣卿,牙齿都要咬碎了。唐轶脚下用力:“瞪谁呢?”
  傅荣卿则抬手示意唐轶把脚收了,从兜里摸出一块白手帕,慢条斯理给严武擦脸上的污血。
  动作轻柔,看着真像一个大好人。
  傅荣卿责怪说:“你说你,这几天怎么见我就跑,不跑能遭这些罪吗?”
  “你们想怎么样!”严武牙齿掉了几颗,说话漏风,吐字也不清。
  “我想怎么样?”傅荣卿抿唇笑了一声,丢了沾血的帕子,“船上那箱假黄金是谁放的?你不说,今天我就要你半条腿,你要说了,我给你一百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