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calvin摸了下他的脑袋,沉默了会儿,淡笑,“怎么不发起床气了?”
  安瑞回想了下,顿觉尴尬,一时间更是语塞。
  calvin说,“那个人,我把他交给加沙官方了。”
  安瑞“哦”了声。
  calvin将一串符石放在他边上的柜面,淡淡道,“这是锦年送给你的吧,挺别致的,在她脖子上见到过。”顿了顿,指着符石正中那个破碎的护心镜,又道,“你得谢谢它,关键时刻救了你一命,挡去了大部分的冲击。”
  安瑞一愣,盯着那串已经破碎的符石,心下一时感概万千。
  当年他救了沙弗里尔,得来这个坠饰,后被蒙古牧民所救,转赠于她们,而锦年救了牧民一家的小孙女,又获赠于此,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他手里,似乎……就是为了替他消灾弥难。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因果轮回,原来如此。
  calvin又在耳边说,“你是不是傻,那么实心眼,来真的呀,真想捅死自己?”
  安瑞不去看他,“以当时的情况,他一旦确认我不会帮他,结果都一样。反正走投无路,不如拖着我一起。”
  “怎么会一样?你傻啊?”calvin瞪他,“就差那么一点你就少挨一刀子。”
  安瑞觉得伤自尊,“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骂我蠢,从小就这样,你又不是我爸。”
  calvin则越想越生气,抬手点着他,“我要是爸爸,这回直接抽死你。”顿了顿,“下次不准再这样一声不吭的去做蠢事,听见没有?”
  一如小时候,每一次他做错事,他也是这样。
  “没有下一次。”安瑞抄起被子盖过脑袋,眼角,微微有点酸涩,“你烦死了。”
  心口那片悬停的多年的乌云,终于云开雾散。
  “你先休息吧。”calvin在原地站了会儿,到底照顾他是病人,不和他计较,转身,“伯母守了你一昼夜,现在隔壁睡下了,我去叫她。”
  安瑞无声的点头,躺回床面,忽然想起什么,想要喊他,然而之前那个称呼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只好坐起身,低低叫了声“喂!”却遗忘的心口的伤势,情不自禁的低呼了声。
  calvin回头,看见他的行径直皱眉头,还是骂道,“蠢头蠢脑的,躺回去,伤口又得裂……”
  “锦年呢?”他艰难开口,有点提不起力气。忍不住扶了扶额头,太多的画面交叠呈现,喧嚣吵闹,挤得他额头胀痛。
  他想起了昏迷前最后一刻看见的那副画面。
  她倒在血泊里,表情痛楚而苍白。
  他又想起了自己刚醒时calvin的那句自言自语,“倒是比她先醒。”
  “我要见她。”他说,竟是就要翻身下床。
  calvin忙摁住他,“说了你不要动,”停了下,缓缓道,“她好的很,还在睡呢,醒了自然过来看你。”
  安瑞半信半疑,许久还是摇头,“我自己去看她。”
  “你这破孩子怎么那么倔。”calvin有点烦躁,问话也就相当不客气,“你去见她?你要怎么见,捧着你这颗受伤的心去?还是坐着轮椅拄着拐棍,走得动路么?你想吓死她?”
  安瑞仿佛被人兜头一盆冷水,他心跳极快,觉得难过,几番尝试,确实连坐也坐不太稳,只好承认他是对的,却还是不甘心的问了句,
  “她真的没事?”
  calvin沉默了会儿,“当然,她只是太激动晕过去了。”
  安瑞心里不安,又问,“那它呢,我,我的崽子有没有事?”
  calvin脸色微变,十分生硬的转开眼,“当……当然也没事。”
  ☆、第112章 chapter108听说你要嫁给我
  “胎心停跳。”
  “氧气,氧气,快,给孕妇输氧!”
  刺眼的手术灯,明晃晃的针头,金属器具与托盘的碰撞声,一片忙乱。
  有温热的液体间或从体内溢出,她挽留不住。
  剧痛一阵高于一阵。
  锦年心里的恐惧也上升到了极点,手足并用,无意识的挣扎着,想要握牢什么,什么都好。
  “请您冷静一点。”有东西打翻在地,氧气管也脱离开来,声音刺耳,视野一片模糊,眼前一张张她看不清眼的脸,耳边嘈杂声阵阵。
  安瑞,你在哪里,再晚……你可能就看不到它了啊。
  意识朦胧,眼泪和鲜血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流。
  “胎儿……可能保不住了。”
  “没人能让她冷静下来么?氧气都吸不进去。”
  “有家人朋友在么?”
  神智渐渐离她远去,最后的记忆中,她仿佛看见他的脸,一贯淡然的,镇定的表情,此刻全然乱了,慌了,他就这样望着她,无助而悲伤。
  悲伤么?难过么?
  你也感觉的到,你的孩子在离你而去么?
  犹忆年幼时,她趴在他的膝盖上,由着他给自己扎头发,两只高高的马尾,带上洁白的栀子花。他低头一笑,溅起她心中一道再难磨灭的涟漪。
  为什么会爱上呢?或许,真的是在最寂寞的年华,看见了最相似的自己。
  如果他曾经让她温暖,那么她愿意倾其余生希望他能不要孤单。
  和他回上海,孵一两个崽,再养一只和哈哈一样蠢的狗狗……
  这些,一直,都是她所想的。
  真的……不能够了么?
  “安瑞,安瑞。”
  惊惶的呼唤带着哭声,她哭的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子。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大力握住她的手腕,恍若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泪眼婆娑间,她蓦然睁开眼,望见眼前的容颜。
  “我在。”安瑞握住她的手。
  锦年胸口很小的起伏,抬起头,看清周围的环境,看见他的脸,温热的泪水从酸涩的眼眶一颗颗的往下掉。
  已是日落时分,斜阳微暖,她躺在病床上,他在身边。
  “你怎么才来。”
  前因不问,后果不究。
  她只是轻轻的,虚弱的呢喃了这样一句。
  安瑞心口骤然一痛,不出声握紧她的手。
  锦年闭上眼,很轻很压抑的啜泣,甚至不敢再去触碰自己的肚子,不敢去感受那曾经短暂隆起的,小小的腹部。
  “你来迟了,结束了,它走了。”
  他叹了口气,轻轻地捏住她的手腕,慢慢向上,“锦年。”他与她额头相抵,声音低沉也温柔,“它还在。”
  触手间,丰润如初。
  “他们都和我说你没事,但我知道是骗人的。”他撩开她被汗沾湿的额发,凑上去轻轻一吻,“还好,我没有相信他们。”
  锦年激动的浑身轻颤,却意外的看见他眉眼间隐忍的痛意。
  “你……受伤了。”她艰难的抬手,去触碰他心口淡红的血迹,“为什么,为什么会伤到这里?”
  “没有关系的。”他捉住她的手,眷恋的亲吻。
  “怎么会没有关系。”她挣扎着要去细看,浑然忘了自身的痛楚,“你心脏一直不好……”
  “心受伤了也没什么要紧,”他拥紧她,摇了摇头,声音喑哑,“重要的,是心里的人没事。”
  她呆呆的看着他,像是不相信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看见她的表情,只是苦笑。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就好比,他与她,在同一间医院,不过相隔一层楼的距离。她在手术室里苦苦挣扎命悬一线,而他却被要求平静的躺在原处保持心情愉快有助伤口恢复。
  如何能够心情愉快?
  当他不顾一切赶到,握住她冷的像冰的小手时,连杀了自己的心情都有,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她才会这样。而他居然在她的楼下事不关己的躺着,就那样泰然处之。
  “医生要我有个心理准备,她说,你有可能再醒不过来,孩子也会保不住。”
  那一瞬,他居然想到了臻惜。
  很多年前的臻惜,她也曾短暂的怀过一个女儿,也是在这个初初成形的月份,从楼梯上滚下来,浑身冰冷,满地都是血。
  那时,医生也是这样和他说。
  之后,果然,臻惜就疯了,再也没醒来,再之后……她就死了。
  无论她的死亡,最终糅杂了多少难言的债,可最直接的原因却再明显不过——就早年那场意外小产,剥离了她的大半生命,精神上的,身体上的。
  如此雷同的事件,没有人能领会他的恐惧。
  他已经不再惦念着臻惜,但是他害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哥哥。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一个人,如何能在一场生命里重复失去挚爱两次?
  一次,在青葱少年,他得不到。
  一次,在葱茏中年,他抓不住。
  从此以后,朝生日落,形单影只,将枯槁无波的一天又一天重复无数遍,最后孤独终老。
  “我求医生让我再见你一面……我摸着我们宝贝和她说,女孩子,要坚强一点,努力活下来,要成为一个和妈妈一样勇敢美丽的小公主。”安瑞将侧脸轻轻贴在她柔软的肚皮上,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我们宝贝很给面子,果然就不闹了。”
  锦年看着他,满眼是泪,唇畔却是带着笑着的,“确定……是女孩子了?”
  “不知道。”安瑞摇头,也是笑,“猜的,我觉得是吧。我希望是。”
  “为什么不希望是男孩子?”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