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柴昭拾起还带着岳蘅体温的金锁片,爱惜的摩挲着道:“它日日都被你带在身边,我不信你忘了我,你该是日夜惦记着我才是。”
  岳蘅错愕的瞪大眼睛,“我没有扔了它,不过因为是别人的东西,看着也对你很是珍贵的模样。惦记着你?柴昭,你我数面之缘尔尔,如同你不会来助沧州一样,仅此罢了。”
  “沧州...”柴昭握紧金锁片露出悲愤之色,“怪我来迟一步,我赶到沧州的时候,岳家只剩一捧黄土。人人都说岳家满门殉国...”
  岳蘅沉静的眸子掠过哀伤,她不愿,也不想相信这个早已生疏的男子,岳蘅垂下头道:“你就当我也死在沧州吧。”
  “可你还活着。”柴昭扶住她微颤的肩,“就在我面前。为什么不来苍山找我?”
  岳蘅抽出身子站了起来,躲闪着不去看他,“我已经不是靖国公府的小姐,那个与你有婚约的岳蘅,已经死了,柴少主,不送了。”
  远远伸长脖子看着的云修也听不清这二人在说什么,见岳蘅退着步子,急的就要冲上去,倚着墙角不语的崔文一把拽过他,低沉道:“蠢笨,这时候你去做什么?”
  云修恼道:“少夫人看着像是赶我家少主走,这怎么成!少主惦念她数载,我瞧着急呐!”
  崔文瞥了眼他,不急不慢道:“女孩子家使点性子也不稀奇,若你家这个少主就这样走了,也配不上阿蘅。”
  “你!”云修哪受得了一个陌生人这样对自己说话,,可又不知面前这人在岳蘅跟前有多重的分量,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骂出声。
  见柴昭没有离开的意思,静熠不动的身子像是赖上了自己,岳蘅蹙紧了秀眉道:“你不走,我走!”
  岳蘅疾步跑了出去,柴昭却没有追上前,索性坐在了泥地上,嘴角微扬似乎笑了出来。
  云修再也按耐不住,推开拦着的崔文撒腿就去追岳蘅。
  ——“少夫人,天都黑了,你跑去林子做什么!”
  岳蘅脚力再好,怎么跑得过一个男人,大口喘着气扶住了树干,侧过脸庞瞪着紧追不舍的云修,平复着气息道:“别再跟着我,走啊!”
  云修又不敢靠的她太近,见她像是跑不动了,隔着丈余远冲她喊道:“少夫人,你跑也没用,云修送你回去,林子里多是猛兽,可别伤了你。”
  “少夫人?”岳蘅冷笑了声,“谁是你家的少夫人?再敢胡说,我割了你的舌头!”话语间,锋利的袖刀已经被岳蘅抽出,朝着欲进又退的云修晃了晃,“还不走?”
  “我家郡主说的不错。”云修见了袖刀也不害怕,竟是露出顽劣的笑来,“少夫人血性本事不输男子,敢对我云修露刀子的,世上也没有几个人。难怪少主对少夫人你牵肠挂肚,数载郁郁寡欢...”
  “呸!”岳蘅又羞又恼的啐了口,“你叫云修是吧,你再说一句少夫人试试?”
  云修只觉得这个岳蘅愈发有意思,哧哧笑道:“少夫人若是爱听,我喊上一百遍也无妨。少夫人,少夫人...”
  不等云修眨眼,袖刀的青光已经杀到跟前,云修一个反手按住岳蘅纤细的手腕,将她贴在了树干上,这力道使得恰到好处,岳蘅丝毫不觉得疼,可身子却像是被绳索绑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少夫人有些身手,可那么多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夫人是一个女子之身。”云修又收了些力气,止住笑道。“云修不想对少夫人无礼,可若非这样,你也听不进我的话。几句...少夫人忍住听我几句话就好。”
  岳蘅愤愤的看着神情轻松的云修,急道:“有什么话你就说,说完就放手!”
  “两年...”云修露出徜徉之色,“以为少夫人不在人世的这两年,少主没有一日真正快乐。那天我们踏入沧州城,靖国公府被烧成半壁焦土,人人都说岳家一门殉国,葬在城外的乱坟岗上。我们与少主昼夜驰骋千里,可还是来晚了一步...”
  “我拿什么去信你!”岳蘅撇过脸,“信使带着我的金羽箭去苍山,他若是真有心救沧州,早就来了。”
  云修骤的松开手,皱紧眉头道:“哪来的什么信使?半个人影都没到过苍山!苍山荒僻,消息本来就闭塞,少主一得知沧州被围,苦求王爷无用,带着我们几个当夜就往沧州去了...少夫人不信?”
  岳蘅揉了揉手腕哼了声没有理睬他。
  云修重重的吸着气,忽的睁大眼道:“靖国公府...我还记得,给少夫人准备的嫁衣上,绣的是并蒂的莲花...是不是?”
  岳蘅怔了片刻,她还记得自己那身嫣红的嫁衣,母亲请了城里最好的绣娘,整整七日的工夫才绣出那鲜嫩欲滴的并蒂莲...
  云修见岳蘅不说话,以为触到了她的伤心事,自责的吞吐着道:“云修嘴笨,让你伤心了,少夫人别见怪。云修这就送你回去...不对不对,你在前头走,我远远跟着便是。”
  岳蘅低低的“嗯”了声,朝着林子外慢慢走去。云修不远不近的护着她,看着岳蘅的背影也是泛起阵阵怜惜来。
  第16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
  岳蘅低低的“嗯”了声,朝着林子外慢慢走去。云修不远不近的护着她,看着她的背影也是泛起阵阵怜惜来。
  院子里。
  柴昭瞥见还有不少没劈的树干,卷上袖子捡起地上的斧头,自顾自的干起活来。崔文踱着步子缓缓走到他跟前,柴昭抬头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柴少主干起活来倒也不含糊。”崔文笑道。
  柴昭顿住手,看向崔文道:“崔叔小瞧我了。我被叔父寄养在外头几年,学会的多着呢,那时每日要砍的柴火,比这些多上十倍不止。”
  “哦?”崔文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灰色的眸子,“柴家的独子,也吃过世间的苦?”
  柴昭掸了掸身上的木屑,抬眼望向天上升起的如钩新月,“生存之苦,人心之祸,哪一样我没有尝过?”柴昭淡然的语气仿佛在说着旁人的事一般,“尝尽一切苦楚,便会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蜜甜,崔叔经历半生跌宕,想必应该明白。”
  崔文咳了声,“那若是浸在蜜罐里十余年的,忽遭横祸跌入苦难,柴少主又该如何?”
  月色下,柴昭看着自己满是茧子的手心,像是在与崔文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甘苦与之,共享此生。”
  崔文一时有些哑然,柴昭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踱到水缸边,拾起水瓢舀了些几口喝下,看向崔文道:“不知在下...可不可以去看看阿蘅这两年的住处。”
  崔文指了指东屋道:“就是那里了,柴少主请便。”
  柴昭轻推开咯吱作响的木门——屋子虽狭小简陋,但却布置的整洁美好,粗布褥子边放着几枝清晨摘下的杏花,屋里满是秀雅的清香。斑驳的石墙上,悬着那把柳木弯弓,箭匣里满是新制的竹箭,柴昭凑近凝视着,箭柄上一个个“蘅”字依稀可见。
  “是他...?”柴昭眼前闪过白日里殷崇诀的身影,灰眸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酸意。
  指尖拂过柔软的床褥,仿若还沾着岳蘅身子的温热,柴昭见崔文倚在门框上沉默的看着自己,收起手垂眉道:“阿蘅一直住在这里?”
  崔文道:“是简陋了些,但自给自足不用依附旁人,倒也落的自在,阿蘅也从未觉得委屈。”
  “侯门贵女...阿衡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柴昭目露深深的憾意,“若是我早几日到沧州...”
  “柴少主不要再提起阿衡那些痛苦的旧事了。”崔文抱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