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打扰你安眠的家伙都该死。
  你一把将米斯达的被子掀起闷他脸上,呼噜声渐轻,他唔唔叫唤,在睡梦中受到惊吓一般挣扎,你的手瞬间被他抓住移开,他掀开被子,惊恐地问你在干什么。
  你幽幽地说他打呼噜声音太响,根本睡不着。
  他先是怀疑,自己怎么会打呼噜?!又跟你道歉,说自己不会再打了。
  你面无表情地坐着。
  米斯达扯扯你,让你也躺下,你这样看着他,他睡不着。
  你躺下。
  没过多久,他又打起呼噜来。
  你一巴掌拍过去。
  『干嘛打我?!』
  『我要掐死你。』
  你低气压,米斯达拖拉机还委屈上了。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打呼噜,自己也听不到,怎么控制嘛。
  你说人死了就不打呼噜了。
  说罢,就伸手去找他的脖子,他扣住你的手腕,两个人这般僵持着。
  睡在你左侧的乔鲁诺动了一下,被你们吵醒了似的,深深吸进一息,问你们在干嘛。
  你说自己在实施噪音消除行动。
  米斯达大喊冤,说不能怪他啊,自己压根就听不到声音,这不是他的错!
  你才不管是何原因,吵着你睡觉,杀。
  “kill”被你说得幽怨又悠长,绝对可以去应聘当鬼了。
  米斯达向乔鲁诺求助,乔鲁诺说米斯达的呼噜声是有点大,他一开始也不习惯,适应了两天才睡着。
  你说看吧。
  米斯达难以置信,为什么不告诉他。乔鲁诺表示这并非要紧的事,反正能睡着,就没说。
  二比一的压倒性胜利,米斯达说那怎么办,自己又听不到。你说杀。米斯达哭笑不得,求你饶他一命。
  最终也没解决,三个人都对打呼噜的机制一无所知,乔鲁诺提议先让你睡着,如果再吵醒,你再打他。
  米斯达喊乔鲁诺你怎么能这样!你觉得只能用此下下策了。
  松开爪,你很快就入眠,或许是你的杀手模式把米斯达搞怕了,他没再发声。
  你换了姿势,向左滚了下,有点奇怪,像是趴在一扇发热的门上,虽然你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能趴在门上,牛顿的棺材盖要合不住了。
  坚硬的门把手把硌到腿,很难受,你握上去,想把它拧开,一只同样发热滚烫的手用力攥住你,头顶响起几声压抑又难耐的喘息。
  那只手一点一点掰开你握着门把的手指,再慢慢把你往右边推,然而你又滚回去,重复刚才的动作。
  来来回回几次,这扇门好像烦了。
  有呼吸,门扉胸腔一样的起起伏伏,一波又一波的气息撒在你的头顶,门把手也渐渐发胀,你感到奇怪,来回捋了几下,门扉发出一声非常细微的闷哼,攥着你的手再一次用力,不让你再乱碰。
  就这样握着这个奇怪的门把手过了一夜,你到最后也没把门拧开。
  清晨是被万恶的米斯达闹铃叫醒的,米斯达掀开你的被子,狂拍你的脸——已经十点啦!太阳晒屁股啦!
  他这是在报复你叭!
  你晕晕乎乎地坐起身,下床,半睡半醒操控肉体磨蹭到卫生间。
  乔鲁诺正在洗漱台前刷牙,瞥见你进来,往旁边挪一步,给你腾出一个空位。
  你机械性地进行洗脸刷牙的动作,搞定完,走到时钟下面,抬头,指针才转到七点半。
  你:……
  你面无表情,把身体甩回床,重新裹成毛毛虫。
  米斯达问你怎么躺回去了,你申诉,米斯达是个骗子!
  什么十点,分明才七点半!你还可以睡!
  米斯达说布加拉提吩咐过了,要让你早睡早起。
  你不管,你就要睡,假期谁要早起(可以早睡),反正你不起,被窝就是你温暖的家,你绝不离开它。
  『快给我起来!』
  早已熟练叫床业务的米斯达与你争夺被子,被窝被抢去,你又扯过旁边乔鲁诺的被子,卷到自己身上。
  米斯达没想到你这么负隅顽抗,把自己的被子抱走,又抢走乔鲁诺的,说,这下你没办法睡了吧?
  你安详地平躺,生动形象表现出废宅可以不盖被子睡。
  米教练晃着你的肩抓狂,你硬是装死,他停住几秒,说,你要是再不起,就要亲你了。
  你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可恶,别睡啦!你这个贪睡虫!』
  米斯达继续晃你,乔鲁诺出来,说让你多睡会也没关系,昨晚因为米斯达,你都没睡好觉。
  你为助你安眠的乔鲁诺点赞。
  米斯达自知理亏,说好吧,问你要睡到几点,你说十点,米斯达“哈?!”一声。
  反正你昏睡过去了。
  等你醒过来,身上有好好盖着被子。乔鲁诺正坐在落地窗旁的木藤编椅上,倚着扶手,在看书。
  你的游戏机被放在床头柜上,打开游戏检查一下,睡前有存档。
  “Buongiorno,bella.”
  乔鲁诺的视线从书页上抬起,对你微笑,『中午想吃什么?我需要先给米斯达打电话,你可以好好想想。』
  你看了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
  『怎么没有叫我?』
  你有点懵。
  “嗯?”乔鲁诺缓慢眨了下眼,『我以为你会想要多睡一会儿,虽然米斯达让我在十点钟的时候叫你,但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有叫。』
  你睁大眼睛,过了两秒,又抬手遮住嘴巴。
  乔鲁诺有点迷惑,『难道我应该叫醒你?』
  『不。』你严肃地说,『没叫我实在是太好了。』
  你躺下,打算继续睡。
  『不吃中午饭吗?』乔鲁诺问。
  你又坐起来。
  起床喝水洗脸,把干了的内裤收起来,再换上衣服。乔鲁诺问你要不要编发型,你说不会,乔鲁诺说他会。
  那就交给他了。
  这帮小伙子比你精致得多,出个门还要带梳子夹子和发胶——除了戴上帽子遮完头发的米斯达。
  梳子剐蹭着头皮,力度刚刚好,乔鲁诺的手劲也没有太大力,总之没有弄疼你,舒服……
  你渐渐眯起眼,思考起今天到底吃什么。
  乔鲁诺夸你发质很好,巴拉巴拉巴拉,你嗯嗯嗯。
  少年说自己每天都有在宿舍练发型,手法比以前好很多,你嗯嗯嗯。
  他顿了几秒,又道,今天天气真好啊,天上有四轮太阳,一会要下大暴雨,会从阿尔卑斯山脉刮下来一百来条龙卷风。
  你还是嗯嗯嗯。
  “……”
  乔鲁诺给你编辫子的手停下,问你是睡了吗?你睁开眼,说醒着呢,在想吃什么。
  乔鲁诺说好吧,继续给你编辫子,没再搭话。
  他编出三条麻花辫,两条围在头顶扎蝴蝶结,后发的麻花低垂,与他后来金发时扎的麻花小辫一模一样。
  再往麻花发隙间插上花花与小蝴蝶,完工。
  今天就吃粤菜吧,你想着。
  乔鲁诺问你如何,你甩了甩头,不重,很好,对他竖大拇指。
  商量好一起吃粤菜,乔鲁诺与外边溜达的米斯达通话,米斯达跑临街去了,稍微等一会才能回来,你们就坐在房间里等着。
  你问乔鲁诺为什么大家都喊你贝拉,是给你起的外号吗?乔鲁诺说这是对女性的一种称呼,你哦一声,学到了。
  乔鲁诺问你有没有给他们起外号,你说有呀,布加拉提是快乐王子,乔鲁诺是意大利活雷锋,福葛是草莓老师,米斯达是米教练。
  『活雷锋?』
  乔鲁诺疑惑,你就给他讲雷锋的故事。
  『所以我在小姐心里是一个好人?这真是我的荣幸。』
  他笑了笑,你又问他如果自己取一个意大利名,起什么样的名字好。乔鲁诺想了想,写下Serena。
  莎莉娜?可这是宝可梦XY的女主名啊。你问他有没有别的,他又想了想,写下几个名:Liliana(莉莉安娜)、Lucia(露西亚)、Maria(玛利亚)、Dorothy(多萝西)……
  列了有小两行,要么看不懂,要么幻视各个游戏影视角色,你表示放弃。
  乔鲁诺继续看书,你接着昨晚的进度升级宝可梦,还没升两级,米斯达就回来了。
  “哇哦!”
  他刚进门,就睁大眼睛,神采奕奕起来,笑着接近你,『太美了,贝拉!你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把我的魂都勾没了,这是你自己编的发型吗?手可真巧。』
  你说发型是乔鲁诺编的,米斯达哈哈两声。
  楼下对面就有粤菜馆,菜单上的菜品五花八门,看得你眼花缭乱,最后在与米斯达乔鲁诺的商讨下,点了蜜汁叉烧、上汤焗龙虾、白灼象拔蚌、炒河粉、马蹄糕,以及一些家常小炒。
  服务员推荐潮州工夫茶,因为上菜有一段时间,刚好可以看一场茶艺表演。
  两位男孩都勇于尝试,也好奇所谓的工夫茶,你陪着他们,虽然在中途就没忍住开始发呆。
  “敬奉香茗……”
  正好你们三人一人一杯,表演员示意着动作,“先闻茶香,和气细啜,三嗅杯底……”
  米斯达的动作有点笨手笨嘴,乔鲁诺倒是能把这份优雅模仿到位,你则表面应付,可算迎来表演者的“瑞气圆融”,不用给人面子硬装了。
  『诶诶!你刚才是怎么做的?!』服务员一走,米斯达就凑上来,『就是用袖子遮住茶杯。』
  说着,他抬起手模仿你的动作,你拿起茶杯,重新做了一遍饮茶遮袖,米斯达说就是这个。
  『因为今天穿的刚好是宽袖。』你解释,『如果不好喝,还可以用袖子遮一下自己的表情,不让人难堪。』
  “哦哦。”米斯达懂了,『我喜欢这个,好有趣,也很漂亮。』
  你回应是因为衣服漂亮。
  米斯达看了你一会,突然表情很不满,说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你:?
  『每次我夸你,你都这样搪塞我,让我很挫败啊!我认为我已经够明显了!』
  米斯达又挨得你更近,本就黑暗的眼睛在下压的眉山下乌云密布,风暴足以摧毁寂寥村庄的威压席卷而上,被擎住一般,你的脸霎时僵掉了。
  『是我哪里做得让你不高兴了吗?还是说你就是故意的?!』
  米斯达又焦躁地用十指抓起帽子,『你就是在折磨我!我真的好煎熬啊!』
  你僵掉的脸色逐渐转为迷茫。
  『你想表达什么?』
  你的问话堵得他失语,米斯达“唔”了好一会,说你就不能正面回应一下他对你的夸赞吗?
  你呆了,『你在夸我?』
  “?”米斯达也呆了,『对啊。』
  你们两只呆呆兽相顾无言。
  一旁的乔鲁诺没忍住别过头去笑出了声。
  “……哦。”你给米斯达面子微笑,『谢谢。』
  米斯达看着你,随后气馁地坐回去,托着腮帮子把茶叶叼在嘴里,玩起叉子往盘子上戳。
  上了菜,你慢慢往嘴里塞,两个男孩中间隔着你,用意大利语聊起天来。
  站于墙角的格力空调细细嗡鸣,头顶的风扇呼啦转,空气如朦胧含糊的水,而自己的脑袋正处于一张巨大潮湿的嘴里。
  耳边左右漂浮着男孩们忽响忽暗的语声,让你模糊地幻想起那些立于户外交错电线之上的鸟鸣。
  那些声音闷在黏浊的水里,不甚清。
  你的手渐渐停下,渐渐闭上眼,嘴里的咀嚼停下,头也在低垂。
  “啪。”
  一道摩擦出的清响,戳破你混沌的意识。你坐直身子,睁开眼,米斯达与乔鲁诺都在看着你,是乔鲁诺在你耳边打了一声响指。
  『是困了还是不舒服?』乔鲁诺体贴地建议,『吃完饭回去睡吧。』
  『哈?!等等,布加拉提让我们带她活动啊,一定要晒太阳!』
  『拉开窗帘在屋里睡觉也一样能晒太阳。』
  你觉得乔鲁诺讲得特别好,非常之有道理,吃完饭不顾米斯达的阻拦,成功钻回床上的被子里睡大觉。
  『乔鲁诺!这样下去在布加拉提回来之前她会一直睡的!』
  『但是昨天让她很累啊,昨晚也没休息好,没必要对她那么严厉。』
  『喂……乔鲁诺你怎么也睡了啊!』
  乔鲁诺也倒在床上钻进被窝,脑袋贴着你这条毛毛虫,一起睡。
  你听见米斯达语气很不爽的几句,随后他也上来床上,不过他没打算睡,而是拿起你的游戏机,换张卡带打《恶魔城 白夜协奏曲》。
  伴着熟悉的bgm,你想着他打到了第几关、失败了多少次,很快,你就睡着。
  连续几天布加拉提与福葛都没有回来,你要么睡觉要么打游戏要么画肖像,当然中途还是被米斯达拖出门了。
  精神不好就应该出去转!一直闷在屋里会变成阴暗蘑菇的!这是米教练的原话。
  福葛甚至留下的有意大利语作业,米斯达没耐心教,所以语言教学落到乔鲁诺身上。
  乔鲁诺表示终于亲身体会福葛的崩溃,他感觉自己在教一个弱智。
  就这样,在老师与学生都消极的情况下,意大利语教学就这样搁置了,乔鲁诺宁愿和你讲英语。
  晚上睡前你们会一起聊天,夜晚也许是另一个世界,人的心态突破一层薄膜,越过黄昏的界限却清晰可见。
  就好像戳破了一样。
  你踢掉被子,太热了。游戏机被放在床头柜,你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随着自己的呼吸像在大海上飘荡一般起起伏伏。
  你们断断续续聊了许多,聊起儿时的游戏,聊起与家人去往乡下,扶着草帽看风吹过麦田,聊起摘草莓的路上遇到的黑色系红蝴蝶结的野猫,以及坐在大伯肩上,挥舞竹竿在柿子树林里打柿子。
  小妹穿着碎花裙拿着竹竿在地上边跑边敲打地上成堆的橙红落叶,唰唰扫着,你在大伯的肩上,握着竹竿与柿子往下看,一场满天飞舞的秋叶雨。
  小妹和小弟在雨里跑着,一切都变得极为恍惚。
  大伯家的小弟和乔鲁诺一个年岁,腼腆不好吱声,却喜欢缠着你。
  不过现在,他应该上大学了吧。
  乔鲁诺问你喜欢吃什么,中餐很丰富,总有一样喜欢吃的吧。
  你说看心情,学校食堂什么都有,想吃甜的就点甜的,想吃酸的就点酸的,辣的咸的等等……吃腻了,还可以点外卖。
  称得上喜欢的,没有。称得上讨厌的,那也没有。
  只有想吃与不想吃的区别。
  米斯达去洗澡,你与乔鲁诺聊起替身。如果自己想要替身,就要参加热情组织的考核,但是布加拉提觉得你会死,所以你就没去。
  乔鲁诺给你讲他的考核,要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护住打火机燃烧的火苗,讲到他以为波尔波买通了狱警,结果并没有的时候,你有被小小震惊到。
  考官都把试卷发给他了,怎么可能给他通融,非亲非故,谁会帮他作弊。
  『好天真呀乔鲁诺,果然是十四岁。』
  『诶?为什么这么说?』乔鲁诺看向你。
  『大人才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利的事。』你说,『大部分人都没那么好心。』
  乔鲁诺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对吧。』你说。
  这或许不是多么开心的话题。
  『那小姐呢?小姐也是这样吗,不去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
  『好像是吧。』
  『那小姐为什么要给我做布丁?』
  你转回已经移开他的视线,乔鲁诺正两眼专注看着你。
  『我似乎没有帮到过小姐,小姐却给我做布丁。』乔鲁诺表面疑惑,『难道小姐期待我为您做某些事吗?』
  啊?
  你摇头。
  『布丁……做就做了呗,我也不是每次都给你做。』
  『但事实上你可以一个都不给我做。』乔鲁诺挨近你,『因为我没有付钱,不是吗?』
  这属实是在你的认知盲区。
  『因为你喜欢布丁?』
  你不确定地抛出一个疑问。
  『小姐为什么要满足我的喜欢?』乔鲁诺还在问。
  他的穷追不舍让你有点恶心,那些细枝末节,有必要知道吗?
  连你自己都不曾思考过。
  『因为……因为……你是个好人……』
  『好人。说到底小姐从哪产生这样的认知,我们是一群黑手党……说不好听点,我可是个混混。』
  乔鲁诺撑起身子,他就是一个黑头发的少年,你却从他现在的目光中感受到最开始与教父相处时的压力。
  『你真的明白我们是做什么的吗?斗殴、勒索、杀人……你觉得这是好人?』
  可他却向在路边快要饿晕的你搭话了。请你吃披萨,又给你一沓不少的钱。
  『我不在乎那些。』你闭上眼,抬起手背挡住自己的脸,『那些跟我都没有关系。』
  『没关系……』他嘴里念着,似乎是在琢磨,片刻后,他躺了回去,『奇怪的小姐。』
  你没再听。
  夜里睡不安稳,米斯达不再呼噜,但你总是被噩梦烦扰,接连不断下落的流沙,以及在幽暗古堡里那总是能在最后一刻发现你注视的吸血鬼DIO。
  白日里晕晕乎乎,你的眼睛就没好好睁开过,乔鲁诺给布加拉提打电话,找到布加拉提背包里留下来的药。
  吃了药,总算能休息好,只是精神不振。
  你不喜欢精神类药物,吃之前还能感受到什么,吃了之后,什么情绪也感觉不到。
  乔鲁诺看了下药物说明,猜你做噩梦是因为之前遭受的替身攻击,你的精神还没恢复,现在又有副作用。
  你不想吃药了,他们两个也没逼你吃。
  大脑还是在胡思乱想,杂乱无章的想法又同水溪一般流出身子,想了许多,却什么也没记住。
  自己的头颅像一只漏斗。
  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在与他们聊天,可自己说了什么呢?好像意识不到了。
  像一滩泥。
  又隐隐感觉到疼痛,浑身出了汗,不知是冷还是热,你蜷缩着身子,捂着小腹忍痛。
  米斯达慌慌张张问你是哪里痛,乔鲁诺摸了一下你的下身,说是生理期,说完他就跑下楼去买药,徒留下米斯达跪在床上对着你手无举措。
  你在床上打起滚来,模糊地半睁着眼,看到米斯达苍白了许多的脸色。
  『你不会要死吧?!』
  他抱起你大叫:『别啊,你别死啊!』
  米斯达蠢得像个白痴。哪有人会痛经痛死的。
  你的眼泪流了出来,『别喊了,我求你别喊……你越喊、我越痛……』
  他瞬间绷住了。
  乔鲁诺上来,给你喂止痛药,又从包装袋里掏出一张月经纸,问你能自己换吗?
  你把纸片握在手里,迭压着肚子动弹不了。
  乔鲁诺当机立断把你抱进卫生间。
  “Giorno?!”
  米斯达的叫喊被关在卫生间门外,你被乔鲁诺放在桶圈上,乔鲁诺跪在你的腿下,掀起你的睡裙扒下渗满血的棉质内裤。
  “……!”
  羞耻惊吓与疼痛混杂在一起,你夹紧腿,乔鲁诺面不改色,将月经纸垫在新的内裤上,又把你腿根与私处的血擦干,手指隔着纸巾的触碰让你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无论你怎么叫喊,都没有人来阻止那个人对你的侵犯。你崩溃地号啕大哭起来,乔鲁诺抬脸看你一眼,一言不发,快速给你穿好内裤,抱起你出去。
  外头焦急等待的米斯达脸都羞了红,你被乔鲁诺放回床上,裙子拉下,他又给你盖上被子。
  『好了,好了。』乔鲁诺抚摸你的后背,安慰你,『你忘了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惭愧。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真想死在这里,为什么自己要遭遇这种事,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痛,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做不了一点主。
  意识与肉体似乎正在分裂。
  它是你的吗?你是她吗?他?祂?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子宫又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自己的身体里有了这个东西,自己就要遭受这些。
  『喂,喂,别哭了。』米斯达的手贴上你的额头,将你溻湿的发缕往头上拨,『你都快喘不上气了!』
  你确实快喘不上气,浑身都哭到发麻,大脑明显在被麻痹,可你自己又停不下来。
  只觉得好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没来救你。
  没人会来救你。
  没人能替你真正解决任何事,痛你自己忍着,羞辱你自己受着,就因为自己是个亚洲女人。可女人怎么他了,亚洲人怎么他了,华人怎么他了,吃他家大米、杀他全家了?他们凭什么侮辱你,凭什么奸淫你,恶心,恶心死了,他们为什么不去死?
  『喂……你别……』米斯达胡乱地抹去你流不尽的泪,『你别露出这种表情……』
  内心掀起一阵巨浪,而这风浪在天地之间又是那样渺小,它只会掀翻一条条拼命游动的小鱼,摧不毁任何事。
  你累了。
  似是在安慰你,又或许是心灵的自救,一双温暖的手在安抚你所受到的创伤。
  深蓝色头发的布加拉提正校对你的作业,他穿着你高中时期的校服,坐在离你相隔一条小走道的隔壁桌。后门正在沉落的夕阳穿过那扇小方窗直直射向他的眼睛,他如海天一般蔚蓝辽阔的双眸底层点缀着金色的光斑,布加拉提抬起头,严肃地告诉你题做错了。
  你问他哪里做错了?他指给你看。
  放学的阿帕基从隔壁班跑过来,你们三人一起骑自行车回去,一路上布加拉提与阿帕基说说笑笑,你在后边看着,布加拉提拐了弯,剩下的只有你和阿帕基。
  阿帕基说他想去当警察,你愣了一下,说很好。
  心里却又涌起难受,有什么堵在嗓子眼里,阿帕基说他要拐弯了,你刚开口,他就一个加速,向十字路口的另一边前行。
  奋力飞舞的校服外套披在阿帕基的肩上,正如一阵风。
  回到家,满是落叶的旧楼道口无人打扫,你踩过叶子的尸体,骨头被你踩得嘎吱响。堂弟纳兰迦在客厅坐在地上捯饬着某些东西,表弟福葛在厨房帮妈妈摘菜洗菜。
  爸爸与大伯在另一间房聊着什么,你过去,他们在商量两个堂弟乔鲁诺与米斯达的升学问题。
  米斯达早就不耐烦了,见你过来,烦恼的情绪一扫而空,推着你要从这个房间出去,却被大伯叫住。他嘴里骂一句,站回乔鲁诺身边,俨然一副不良少年不服管教的样。
  这两小子都是不良少年,米斯达不好好学习,乔鲁诺虽成绩好,但因为经常逃课翻墙去找米斯达玩,多次违纪,被学校劝退了。
  你和乔鲁诺关系不怎么好,他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你不喜欢与他对视,他的一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你,沉默地指责你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乖乖女。
  米斯达向你使眼色让你救人,你忽略他的请求,回到客厅。
  书包丢到沙发上,木头沙发上的毛编垫被书包一下子撞歪,纳兰迦与你聊起小学发生的事,你坐在沙发上默默听着。
  电视机播放着少儿频道的《开心超人》,步步高滑盖手机收到特里休发来的短信,周末想约你去xx大道新开业的商场玩,你发过去ok,合上手机,伏在桌上写今天在学校自习课没写完的各科作业。
  纳兰迦一直在捣鼓手里的东西,要吃饭了他也在修,费力地用螺丝刀拧着什么。大家不管他,留他一份饭,吃完饭,你继续写作业。
  终于快写完了,黑夜将至,大伯带两个孩子回去,纳兰迦也刚好修理完。
  “你看!”纳兰迦向你举起他手里的东西,“修好啦!”
  由木块与铁钉组成的热气球,篮子里坐着魔术师奥兹,热气球突然变成了真的,朝着窗外飘出去。
  你追了上去,但热气球愈飘愈远,脚边撞过来一只白兔,它大喊着“迟到啦要迟到啦”,揣着钟表一蹦一跳向热气球的斜对面跑去。
  停下脚步,左边是逐渐飞远能载你回到最初的热气球,右边是不知去往哪里的怀特兔。
  “嗨,小姐,你要去哪里呀?”
  一只粉红色猫头滚了过来,它的身子慢悠悠走来,把脑袋按回自己的脖子上。
  “我不知道。”
  你说。
  “哦!小可怜,你迷失了自己的路!”粉红猫咪给你盖下定论,“因为这里没有你的路,哈哈哈!”
  你无语地看着它。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抄近路。”它得意洋洋地摇头摆尾,“只要你拥抱我,我就给你打开一扇抵达终点的门,这样你就不用再迷失了。”
  “我为什么要去终点?”你疑惑,“终点在哪里?”
  “去了就不用再迷失了。”猫咪在你的腿边打转。
  “终点在哪里?”你执着地问。
  “求你了,你就抱抱我吧!我只是一只可怜的、黏人的妙妙猫!”
  粉红猫咪避而不谈,转而翻过身朝你露出肚皮。
  “快,接受我!让我来给予你命运的终结!”
  可是柴郡猫是个疯子,疯子杀你的概率比帮你高。
  不论粉红猫咪如何诱惑你,你都立在原地不动,眺望一片迷雾张望不到尽头的前方,没打算走任何捷径。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人生的尽头是死亡,如果只是追求终点,那就可以直接自我消亡。
  猫走了。热气球不知飞到了哪里,白兔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你哪个都没追到。
  梦也醒了。
  乔鲁诺问你感觉如何,你说还在痛。
  小腹还在痛,但精神好了许多。
  乔鲁诺下楼去给你买早饭(正确地说是午饭),米斯达用毛巾擦洗你的脸,又拿来牙刷让你刷牙。
  『昨天你要吓死我了。』米斯达心有余悸,『比围观生产还吓人。』
  你自嘲说不定自己生产的时候就死了。
  米斯达呵斥你别说这种话。
  勉强吃完饭,乔鲁诺掀开你下身的被子,按摩你的腿。
  米斯达瞪着大眼,他也要来。在两位免费按摩师的辛勤劳作下,这个月的生理折磨总算结束。
  『你太惨了。』米斯达抱紧你,『以前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啊!』
  『普通外星鱼的日子。』
  『你的外星幻想还没结束吗?!』
  米斯达的手臂勒得你喘不上气,你推开他,他身上好热,大晒天的,你不想与他挨得太近。
  米斯达假哭诉你居然嫌弃他,你表示没有,他又要抱你,你随他去了。
  好在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物引走,你叹了声气,应付他比陪亲戚还累。
  坐在遮阳伞下,你随意地发散自己的目光。
  米斯达与乔鲁诺趴在栏杆边往远处看风景,过一阵,乔鲁诺去店里点一杯柠檬酒,坐到你旁边喝。
  二人看上去一点也不累,精力旺盛,虽然每次见到他们都是如此。
  『羡慕。』你蹦出来一句,『好像我也有青春一样。』
  『小姐的青春也很丰富。』乔鲁诺吸一口酒,『真想去小姐的家乡看一看呐,那些文字与照片呈现的世界令人非常向往。』
  『等个十年就到啦。』
  你与乔鲁诺都托着脸在阴凉处看米斯达搭讪路边身材好的妹子。
  『小姐来的时候,是在上大二,那时小姐十九岁,对吧?』
  乔鲁诺突然问。
  “嗯。”
  『那小姐来到这里是几几年?』
  『一九九九。』
  『可您今年二十四岁。』
  你侧过头,方意识到,乔鲁诺是在套话。
  『你们在说什么?加上我一个。』米斯达搭讪失败了,从栏杆处过来,乔鲁诺说没。
  你继续发呆,他们两人聊了一会,米斯达拿起旁边桌上的杂志看。
  手背贴上一个很凉的东西,你转头,是乔鲁诺手指捏着的冰块。
  他把冰块放到你手心上,又握紧你的手,将其覆盖。
  乔鲁诺的手很热,黏在你的手上,你下意识觉得自己甩不掉他。
  温度与掌心压着的冰块形成强烈的反差,又很快消失,转变为柔软的东西。乔鲁诺松开手,你的掌心盛放出一朵白色的花,与那天晚上他送给你的很像。
  你问他这是什么花,他说这是白蔷薇。你又问他为什么送你这个,乔鲁诺略有暧昧地笑了笑。
  他将白蔷薇插入自己给你编的小蝴蝶发髻上,正好作为点缀发型的簪花。
  米斯达指着乔鲁诺说他偷跑,乔鲁诺笑而不语,米斯达站起身绕半圈桌子,坐到你旁边,又要跟你聊天。
  你才没歇多久,还累着,回应他的只有六个点,很想即刻关机。
  他从风景聊到美女,从美女聊到电影,又聊到电影明星,米斯达很喜欢莫妮卡·贝鲁奇,你已经听他提过八百遍,他怎么还在提。
  『你就是喜欢大胸大屁股吧。』你懒懒地笑,『被基因控制的满脑子都是精虫的繁殖豚。』
  米斯达愣了。
  他傻傻地盯着你,一脸怀疑自己听错了。
  米斯达大喊你居然这样看待他!他伤心得快要哭了!
  你也不知道他是真要哭还是假要哭。
  『我说的很过分吗?』你问乔鲁诺。
  『嗯……你刚才的用词比较过分。』乔鲁诺诚实说道。
  好吧。你给米斯达道歉,下次会说好听点的。
  米斯达捂着自己的心口,表示他的心已经碎成渣渣,拼不合了。
  你无言地看着他,摆正头继续放空发呆。
  他又在叽里呱啦。
  如果有带游戏机出来就好了,你想着,带了的话,就可以把这无聊的时间熬过去。
  离了工作与学习,你一直都很无聊。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啦?』米斯达紧扣你的手,『给我一个答复啊!』
  不明白他怎么说到这里了,为了这位曾经的好友,你勉为其难思考一下。
  『你……像一个手炉。』你斟酌着。
  『你知道手炉是什么吗?在中国古代,天寒时节人们用来暖手的。大概这么小,往里面放上炭火,拿在手上,或者放在衣袖里。』
  你的手大致比划出形状。
  『需要用一些布垫着,里面放上棉絮,否则有可能被里面的炭火烫伤。』
  米斯达:?
  『但是那些贫穷的一无所有的人用不起这个。』你讲起故事,『一个农民在无意间捡到一个手炉,那些足以杀死他的冬天变得可以温暖地度过,但是总一天,它会被地主夺走,因为那不是他应该有的东西。』
  你见米斯达还是一脸无知,接着道:『你就是那个我用不起的手炉。』
  米斯达“啊”一声。
  有了他,你无聊的生活多一些乐趣,没了他,不会活不下去。
  失去手炉的农民,冬天还是冬天,他们还可以烧柴火,只是拥有过后,总会想再有个手炉,或者烤炭火的时候,回味起袖里揣手炉的日子。
  也有可能因为煤柴不够就在寒冬冻死了。
  『你怎么会用不起?』米斯达不理解,『我不就在这里吗?』
  米斯达贴近你,『你再考虑考虑啊,我觉得我们相处得很好,很合拍!』
  ……
  他为什么要纠缠不休呢。
  你感到一阵厌烦。
  『明年四月。』你说,『到了那个时候,你的想法还不变,我可以尝试和你谈恋爱。』
  旁边的乔鲁诺猛地转头看你。
  『真的?!等等,四月?!』米斯达大惊失色,『为什么是四月?!不!一定有坏事发生!为什么不是三月或者五月?!』
  你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乔鲁诺的目光紧锁,你避开与他的对视,这个未来的黑帮老大好敏锐,不愧是热血漫男主角。
  米斯达恢复了些理智,说好吧。但他还是不高兴。
  心底有些烦躁。
  像是回到高中时留在教室里等待月考成绩,那种焦虑。
  米兰的夜晚黯淡无星。
  烦躁持续到晚上,吃不下饭。你猜可能是生理反应还未恢复,除此之外,你猜不到别的理由。
  不想跟人说话,他们两个都没打扰你,一个写物理题,一个看报纸。
  米斯达进卫生间洗澡,你记起还没告诉乔鲁诺关于DIO的事,就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戳戳他。
  乔鲁诺的视线从课业上移过来,你悄悄对他说:『你爸爸是吸血鬼。』
  “……?”
  乔鲁诺眨了下眼,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给他讲你记得的剧情,讲到DIO被欧拉侠欧拉爆炸,乔鲁诺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他沉默许久,问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说是真的,他可以去日本找杀父仇人Kujo承太郎,不过DIO可能骨灰都没了,也没有坟墓。
  『……算了。』
  乔鲁诺合上习题本,放到床头柜上,脱了上衣钻进被窝。
  『听你这么讲,我倒要庆幸他抛弃我,要不然我早就成为他嘴里的小面包了。』
  乔鲁诺这么开玩笑,你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
  『对了,布加拉提说你的力气和反应能力都很不行。』乔鲁诺表现得极为乖巧,『请问我可以试试吗?』
  你点头,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拳头已经停在差一丢丢就打到你脸上的位置。
  你呆。
  自己眼还没眨呢。
  『这么慢?』乔鲁诺不可思议,又笑起来,伸出手臂,『来,扳手腕。』
  你握上他的手,乔鲁诺要求把他的手掰倒在床上,你开始使劲。
  乔鲁诺的手纹丝不动。
  你用上另一只手掰他,他也开始用力,手腕处明显暴起一道道青筋,证明你的力气没那么差。
  至少有机会扳过一个十四岁少年。
  “嗯……嗯~~~!”
  你咬牙使出吃奶的劲,乔鲁诺的手臂动摇一瞬,有破绽。你直接压在他手上,乔鲁诺支撑起你的身体。胸腹处能感受到他前臂鼓起的肌肉轮廓,你觉得胜利在即。
  “唔嗯嗯~~~!”
  用尽浑身解数,然而每次你快要扳倒他,他就把你支撑起来,你再次下压,他再撑,一鱼一人就这样来回较劲。
  精疲力尽,扳不动,你趴在他手臂上大喘气,乔鲁诺也泄气,手臂被你压倒在胸口下,还硬着,好似放松不下来。
  你直接趴那睡了。
  乔鲁诺一直未动,有东西填在怀里,你睡得很香。
  旁边的人有没有睡好,你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