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卫士们唱名三次,鸿胪寺管引状元出班入殿。
  “青州郭知节,一甲第二名,赐进士及第。”
  “荆州李肃,一甲第三名,赐进士及第。”
  待三鼎甲皆唱名毕,卫士们继续唱名二甲及三甲。唱名罢,众朝臣及进士们再行三跪九叩大礼。
  原本这场金殿传胪一切顺利,然而正待礼部官员欲捧金榜出门张贴之时,本该带领新科进士去观榜的状元郎却并未跟随其后,而是一撩袍角重跪于地。
  “学生岳逊,有要事启奏!”
  第26章 鸣冤
  “学生岳逊, 有要事启奏!”
  状元郎这一跪,顿时教朝堂上的气氛为之一滞。众人不由得互相以眼神示意,心中暗道不妙。
  金榜题名, 状元夸街, 这是何等的荣耀。有什么事情能让状元郎连这些都不顾,一定要在今天这日子禀奏陛下与太后娘娘?要知道三鼎甲在授官的时候按惯例入翰林,本朝更是有让状元郎做翰林待诏的传统。状元郎入朝时虽然官卑职小,但若只论面圣的机会,却实在不算少数。
  除非……
  如今天子年幼,太后垂帘听政, 平日里多用内宫中的女官太监,外朝官员在内廷面前不免有些式微。莫非是状元郎要禀奏之事与内廷中那一对女官权宦有关,是以甫一面圣便急忙当庭状告,只怕日后失了机会?
  不仅朝中众臣这般做想,连陆月寒和宋令璋也有几分这样的猜测。两人隔空对视一眼,眼中都带出了些许不解之意。
  ——他们两个在朝堂上搅风搅雨威慑群臣不假, 但也没做什么劳民伤财的事情罢!这位寒门出身的状元郎即便是有什么冤屈,也不该和他们有关才对。
  “学生代幽州广阳郡丰定县父老,为镇南侯鸣冤!”
  陆月寒的手微微一颤。
  “镇南侯”三个字仿佛晴天一声霹雳, 惊得群臣尽皆侧目。岳逊却恍若不觉, 只泣拜于地。
  “学生幼时, 北凉犯边, 幸而镇南候率众死守幽州, 学生方得活命。家乡父老,多有随侯爷守城之人, 皆知侯爷忠义。陛下,太后娘娘, 镇南候绝不是叛国犯上之人,谋逆一事必有冤情。求娘娘重查宋沈案!”
  岳逊的话语掷地有声,震得朝中众臣面面相觑。陆月寒也下意识向宋令璋看去,正对上宋令璋惊愕的眼神。
  这不是他们安排的人!
  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曾经的镇南候府,还有人记得宋家的世代戍边。
  朝堂一时寂静,却见探花郎也迈步上前,在状元郎身旁屈膝跪地,伏首长拜。
  “学生李肃,代修远书院学子,为沈家父子鸣冤!求陛下与娘娘重查宋沈案!”
  陆月寒不自觉抿紧了唇。
  修远书院……那是她家开设的书院,那是她祖父致仕后为贫家寒门子弟进学所设的书院。彼时她祖父是众望所归的文魁,沈家还是朝中的清流之首,书院中的教师皆是他祖父的门生故旧,书院中的学子所用的衣食笔墨皆是由沈家资助。
  后来……
  沈家败落之后,书院也大不如前,只有祖父的几个门生还坚持着只收取一点微薄的束脩在书院里教书,再便是依托她父兄的旧友偶尔送些钱粮,勉强维持着书院的运作。
  ……即使是这样,修远书院也教出来一个探花郎么?
  初登金殿的今科进士们神色各异,有人面露赞同,有人面色惶然,唯有跪在大殿中的两个人神色坚定,殊无惧意。
  李肃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双手将其高举过顶:“此乃修远书院学子的联名上书,请太后娘娘过目。”
  他身边的岳逊同样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此乃丰定县父老的联名上书,请太后娘娘过目。”
  金殿中静默了一瞬,许云深的声音方从垂帘后传出:“呈上来。”
  宋令璋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到了岳李二人面前。
  岳李二人自然不识得宋令璋,但他们却认得宋令璋这一身官服——弱冠年纪的三品官,满朝中也只数得出这一人——皇城卫提督亲自来取上书并不教人意外,只是眼前这位“活阎王”,手抖得几乎接不住这轻飘飘的两张纸。
  纸张固然轻薄,但纸上的陈情却是千钧之重。
  这两篇分别出自状元郎和探花郎之手的陈情书,下面皆有众人联名。修远书院所上的呈表上签名字迹不一,皆是书院学子亲笔;丰定县所呈的上书上却皆是岳逊一人的笔迹,只是在联名处多了一个又一个鲜红的手印。
  这便是凭证。
  不是证明了宋沈两家清白的凭证,而是……还有人记得,宋沈两家曾经为国为民的付出。
  宋令璋颤抖着手指接过两张呈表,转而递给陆月寒。陆月寒只看了一眼,便险些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她走到垂帘前,将两封上书递给苏雁落后便匆匆退下。金殿中,宋令璋撩开衣摆,屈膝长跪。
  “臣宋令璋,代父兄鸣冤。”
  “臣沈辂,代父兄鸣冤!”
  少女悲怆的声音响彻大殿。
  *
  宋令璋、沈辂。
  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之后,许多人才意识到他们的身份。不仅仅是权倾朝野的权宦女官,不仅仅是威名赫赫是活阎王与鬼见愁,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