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尽收关中之兵(中)【三章连发,完】
  陈启国向双目流露诧异的石敢咧嘴一笑,按刀大步离去,一路穿过已经没了血迹的前院,一路出了国公府,门外孙尚香百十女卫正静静等待他的到来。
  石涉归躺在床上静静闭目,房门轻响,依然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走入房内,一手牵着一个孩子。
  “说一说。”
  石涉归嘴唇轻启,双目依然未有睁开,连枯瘦雪白头颅也未移动半分,犹如一个死去多年枯骨开口。
  “他……”
  “大郎……大郎说……”
  女人低头将陈启国两个条件说了一遍,石涉归手指轻动,沉默许久,缓缓睁眼看向低头跪地女子,目光又落在八岁男娃身上,再次看向女人。
  “就以小五心意,你为后旗旗主,虽小五愿意单儿、薇儿保留安姓,薇儿是个女娃尚无碍,留着安姓也算给你留个念想,单儿却需姓石,后旗旗主……也应由单儿继承。”
  又是一阵沉默……
  “今日你们就去小五府里,一切听他安排。”
  “七郎。”
  石敢大步走入,单膝跪地,低头按胸。
  “七郎在。”
  “自今日起,你为柔娘亲随家将。”
  “诺!”
  ……
  石涉归缓缓闭眼,枯瘦手掌微摆,房门轻响,房内再次寂静无声。
  “老夫终是不如幺儿……”
  “咳咳……咳咳……”
  ……
  房内撕心裂肺咳嗽,却无一人靠近房门十丈……
  柴房里,石秀头发散落,目光呆滞坐在一地杂乱,杨嗣宗早已不在,早已随同长安别驾杨侯离去,柴房里再无嘶吼咒骂,再无踢打毫无用处的枯枝败叶……
  翻身上马,陈启国没有与孙尚香任何解释,一行百人打马欲要冲出城门,却见到十余将领堵在城外。
  见是老相识李戌、胡厉、韦雄、辛善等将,陈启国翻身下马,一人给了一拳,笑道:“几位将军不会刻意等在此处,欲要砍了俺的脑袋吧?”
  李戌、胡厉、韦雄、辛善等人相视苦笑,韦雄上前抱拳道:“五将军刚入长安一日就发生了此等惊骇之事,我等又岂敢捋了将军虎须?”
  李戌苦笑道:“将军离开长安,没了上庸公照拂,虽俺们兄弟遭了白眼,日子还算勉强可过,昨夜发生了如此惊骇之事,俺们也没法子继续留在了长安,还望将军收留一二。”
  李戌抱拳,余者一干将领纷纷抱拳,陈启国双目连眨,看着一干将领低头,很是一阵好笑,一把搂住李戌肩膀,笑道:“咱们兄弟一场,客套话俺就不说了,你们能拉走多少兵,俺就给你们什么样官职,但丑话可要说在前头,俺的军规严厉,需细细考虑清楚。”
  李戌等人更是苦涩无比,他们当然知道眼前之人的严厉,若非如此,上庸公病逝后,他们也不会留在长安,一朝天子一朝臣,没了靠山的他们,自也知道会受到如何的欺压,只是如今他们已经没了退路,并入南苑卫的北宫卫反叛,协助石大力轻松夺了南营,他们也成了长安不可靠之人。
  十余守城将领心下苦楚无奈,此时却神色郑重,齐齐抱拳。
  “我等愿遵将军令!”
  “哈哈……”
  陈启国开怀大笑,又一个个将人捶了一遍。
  “走,咱们一同看一看南营威武!”
  长安北营北宫卫,南营南苑卫,两卫虽骑军五千,却是关中最强之军,其次就是长安各城门过万汉军兵卒。
  转了一圈,陈启国才发现,原本从属与上庸公府长安兵马,最后又全都转到了自己手中,不仅如此,还因此得了三千南苑卫胡骑。
  南苑卫遭受了沉重一拳,整个大营显得死气沉沉,站在校场上的他们没一丝生气,几如军中近千瑟瑟发抖营妓。
  陈启国站在高台上来来回回走了数圈,目光不时巡视密密麻麻人群。
  “襄城公养了你们这些年,该给你们的都给了你们,襄城公只是病了,一个个的就想另立山头,就想另寻他路,你们的良心都他娘地被狗吃了?”
  “今日,老子不与你们多说,所有人打乱重组,南苑卫从今日不复存在,从今后,你们只属于并州前军将军府,只是将军府之下后旗军卒。”
  “石大力、刘未。”
  石大力、刘未深吸一口,齐齐上前拜倒。
  “末将在!”
  “原北宫卫所属,暂并入右旗右营,由右旗右营司马刘未暂领,南苑卫所属为并州将军府后旗,副旗主石大力暂领后旗所属兵马。”
  “石大力为后旗副旗主,刘未领所部监其军,凡不服军法者,重处!”
  “诺!”
  陈启国再次看了一圈低头不语南苑卫,心下知道他们的失落,知道他们的不满、恐慌,却也不准备给他们反把机会,北宫卫一朝翻身农奴把歌唱,不用过多嘱咐,也定会将人看了个死死的,有更为服从军令的右旗右营千骑在旁看押,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变故。
  与孙尚香低声交待了几句,南苑卫同样有着不少营妓,而在他治下是不允许此类之事,那些女人也会被安置进入囚凤营,成为他的中军直属兵卒,同时,囚凤营也要安排些人入南营监军。
  石大力算是陈启国最早一批军卒,也是挨揍最多家伙,对颇为严厉大帅性情较为了解,暗自下定决心绝不放松了军纪。
  低声与几位将领交待清楚,一干将领只是点头不断,皆保证严整军纪,本是骑军的南苑卫此时也成了步军,兵器铠甲啥的一律暂时收押,按照老规矩,打乱重组,在号子吹动下站队,前后左右转动……
  陈启国巡视了一遍南营,这才带着人转回长安城,石涉归不强硬压服南苑卫还罢,不欲要将南苑卫、北宫卫送往并州还罢,此事一旦做下,势必引起邺城恼怒,长安城内也势必会有信件日夜送往邺城,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原属北宫卫名下守城军卒不提,陈启国刚回了城,正准备前往田庄,看望数万已经是他的耕种汉民,没想到还没动身,熟悉的杨小弟杨嗣宗出现在他的面前。
  “陈大哥,可否前往一趟杨家?”
  陈启国与孙尚香低声交待两句,伸手邀请杨嗣宗入屋。
  两人盘膝坐定,抬眼看到喜服未脱的女人走了进来,一左一右还牵了两个孩子,男娃稍大些,看着有七八岁,小的是四五岁模样女娃,眉头不由微皱,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女人牵着两个孩子跪坐在一旁,陈启国伸手示意杨嗣宗饮酒,说道:“大哥此次前来并无想要夺南苑卫,只是……长者赐不敢辞,事已至此,大哥也是无话可说。”
  一阵沉默,杨嗣宗低头轻叹,说道:“大哥将南营兵马全部带离长安,长安城亦要损失数千兵马,民……恐失数万,若关中有敌前来,又如何以挡?”
  陈启国双目瞳孔陡然凝缩如针,面露灿烂,笑道:“石虎大王威望如日中天,纵使有稍许魑魅鬼魉,天下亦稳若泰山,杨小弟又非刘太守,何须太过担忧?”
  “没了北营北宫卫,没了南营南苑卫,没了这些跋扈妄为胡兵,长安一日安稳若山,剩下了的兵卒皆是诸多老实汉兵,杨小弟,对于杨家来说,还不算太差吧?”
  叠放在胸腹的双手莫名一抖,杨嗣宗一脸骇然抬头,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惊骇、复杂……
  眉头低垂,向四五岁女娃招了招手,或许是女娃怯生,反而抓着女人手臂的小手更紧了些。
  陈启国看着女娃咧嘴一笑。
  “长安纷乱起于两国公病重,起于军中惶恐无所依,各家争抢内斗不止,长安动荡不安越久,邺城越是不满,刘太守也好,杜司马也罢,就算杨别驾、李长史,你们都无法真正令南北两营臣服,就算一时,他日……邺城前来一镇守将军,你们费尽心机争抢到了的东西,却发现又都便宜了他人。”
  “想知道为什么吗?”
  陈启国举杯示意,一口饮下酒水,笑道:“因为你们不是两国公,你们没有两国公霹雳手段,没有可以压住他们的兵马,没有足够军中威望,没有这些……素来跋扈妄为的胡兵,根本就不会真的俯首听命。”
  “呵呵……”
  “他们不是摆在桌案上的味美牛羊,他们是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俺想不明白,杨家为何如此眷恋会反噬的群狼?难道昨夜情景还不够清楚明白?上庸公只是老了、病了,没有太多能力约束了,养了这么多年的他们就要呲牙反噬,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成了一地死尸?”
  “呵呵……”
  “两国公,跟随过刘渊大王南征北战,跟随过石勒大王,跟随过石虎大王,如此南征北战几十年统兵大将尚无可奈何,你们杨家又有何德何能,有何资格让他们臣服?”
  陈启国嘴角泛起一阵不屑。
  “有钱粮?有漂亮女人?”
  “他们有刀子,杀了你们杨家一家老小,你们库中的钱粮,你们家中漂亮女人,一切一切都是他们的。”
  “权势?”
  “有兵马就是权势,就是一切,你们难不成会给他们一万、五万、十万……兵马?”
  陈启国起身来到面色微白少年身前,低头看着他数息,又随意坐在他身旁,一边为他倒着酒水,一边说道:“别以为俺抢了你们的东西,这些东西也只是放在你们面前,让你们解解馋而已,吃了、啃了,最后也只是一具尸体。”
  “今日看似俺吞下了,可杨小弟又岂知,俺根本就不想吞下南苑卫,俺一点都不喜欢一颗老鼠屎坏一锅之事,可有些事情很无奈。”
  “看似吃亏,实则得了更多,人要学会知足,知足常乐!”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