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春生将手中的药膏打开抹了,只想到了什么,忽然抬手从发间拔出了那支玉簪,拿在手上细细的观摩着,许久,才对着莞碧,又像是对着自己喃喃的道着:“还有一年的时间呢,横竖会有出路的···”
  一时无事。
  却说那沈毅堂从书房出来后,心里几经复杂,有几分恼怒,几分无措,还有几分无奈,他在书房外站立了片刻,只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见一旁的杨二一脸关切又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沈毅堂眉毛一挑,道:“大老爷们有什么扭扭捏捏的,你想说什么?”
  杨二只小心翼翼地打量那沈毅堂的脸色,谄媚的笑着:“爷,江爷派人过来问了好几回了,邀您过去吃酒听曲儿,您看这···”
  见沈毅堂一愣,似乎,才想起了还有这一茬似地,只立在原地皱着眉沉吟了片刻,忽然摆了摆手道:“推了吧,今儿个没得这个心思,就说爷得了闲改日再摆宴请他···”
  杨二有些诧异,却立即恭敬称是,便派人过去送话,那江爷家的小厮还在外头候着了。原本主子爷前几日收了帖子,今儿是要前往与朋友聚聚的,那江爷乃是江南巡抚大人之子,与沈毅堂是老友,爷正打算过去的,只临行前道着来书房走一遭,却没想到,一来,便待到了这个时辰了,江家派人过来问了好几回了。
  这杨二一直候在书房外,里头的动静多少听到一些,见主子爷兴致高高地进去,却是面色发沉的出来,杨二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哎,这往后怕是难得安宁了。又见那沈毅堂有些心烦意乱,杨二知道他有些不畅快,只轻手轻脚的伺候在一旁,并不敢十分往上凑合。
  却见那沈毅堂忽然转过身子,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问道:“杨二,你刚成了家,感觉如何?”
  杨二见主子爷突然这样发问,只有些愣住,一时不知道主子爷问这话的意图,片刻后,想起家里炕头上的软娇妻,心里一阵热流涌过,只顿时眉眼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了,如实道着:“能够娶到如此贤惠的妻子,自然是小的的福气,多谢爷的关心···”
  一抬眼,却见那沈毅堂面色沉沉的瞅着他,杨二心下一跳,他素来脑袋瓜子灵光,只方才一时想到自个心心念念之人,便有些晃了神,这会子眼珠子一转,只有些悻悻地道着:“其实,小的屋里的那位起先十分不待见小的,见了小的便如见了仇人似地,还是小的软磨硬泡,伏低做小的哄着,这才···”
  果然,见杨二这般说着,便见那沈毅堂忽然来了兴致,只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杨二这才歇了心里头的鼓,只不假思索的道着:“爷,您也晓得,小的屋子里那位是姨娘跟前得力的人,原也是有几分气性的,是半点也瞧不上小的···”说到这里,只忽然顿住,觉得有些失言了,于是只谄媚的笑着:“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乃是爷跟前伺候的,在府里,能够跟在爷后头伺候,那是小的祖上积了八辈子的德,说句脸大不怕爷笑话的话,小的在一众奴才堆里,那可是横着走的,小的屋子里的那位她并非瞧不上小的的身份,只是瞧不上小的这号人罢了···”
  沈毅堂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唧唧歪歪的,只摆了摆手,道:“说重点···”
  杨二讪笑道:“爷,您看小的生得这幅油嘴滑舌的样儿,其实心思却是十分忠厚的,起先她就是瞧不上小的这点,觉得小的油嘴滑舌,嘻皮笑脸,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说道这里,只见那沈毅堂眯着眼,直直的盯着他,杨二脑门一跳,心中苦笑着,爷,你可别这样瞧着小的啊,小的说的是自个,您可千万别对号入座啊,却唯有硬着头皮往下道:“小的喜欢她,自是时时刻刻在她跟前打转,无事献献殷勤,寻着由头接近,帮衬着她,她原是有几分脾性地,并也不爱打理小的,只是,这好女怕缠郎,只要寻对了法子,便是在烈的女子也能化作缠指柔的···”
  沈毅堂听了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只不错眼的盯着那杨二,道着:“何种法子?”
  杨二被他直勾勾的盯得冷汗涔涔,只有些不自在的道着:“旁人用的什么法子小的并不清楚,我只知晓,小的屋里的那位···”
  杨二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道:“什么法子都行,就是不能逼迫她,她是个脾性高的,凡事有着自个的见地,你可以缠着,哄着,帮衬着,伏低做小着,亦或是装可怜,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能够逼着,乃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越是逼着越是适得其反···”
  杨二后头说到了兴头,便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了,却见那沈毅堂只若有所思的小声念叨着“吃软不吃硬”,末了,见这杨二越说越起劲儿了,沈毅堂便直眉瞪眼的瞪了他一眼,便面色舒缓的抬步往外走着。
  杨二立即噤声。
  跟在后头一面走着,一面撇撇嘴,他们爷未免太过伤人了吧,利用完人便转身走了,也不瞧瞧自个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将他给哄好了,或者,才想出办法让他有法子能够哄人了。不过,见到那张黑脸渐渐地恢复正常了,杨二心中也松了老大一口气,想着今日该不算难熬了。
  一时走着,只见那沈毅堂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地,边走边头也不回的道着:“等会子过来领赏···”
  杨二听了,心中的失落瞬间消散了,只想大喊一声“主子爷万岁”,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第112章
  却说第二日一大早,斗春院的大丫鬟归莎领了四个丫鬟浩浩荡荡地一同往那凝初阁去了,只见每个丫鬟手中皆拖着一个托盘,每个托盘里均是摆放着满满珠光宝气的金银首饰,及各色颜色奢华艳丽,光彩夺目的绫罗绸缎。
  打头的那个托盘中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一套成套的头饰,中间是一支以黄金屈曲成的繁花形的百花型金步摇,其上缀以珠玉点缀,花式愈繁,晶莹辉耀,玲珑有致,旁边还有四支成套的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一看便皆是奢华金贵之物,贵不可言。
  归莎一行人一进凝初阁,便将整个院子里的人皆给惊动了,锦绣见状一愣,待反应过来,立即远远地迎了上前,连连将归莎一行人迎到了厅子里,吩咐人去禀告太太,又安排人端水倒茶,自个亲热的拉着归莎说话。
  归莎见状,忙笑着道:“锦绣姐姐不必客气。”
  锦绣笑着道:“该有的礼还是得有,你代表的可是爷的脸面,岂敢怠慢。”
  锦绣一边说着,一边不漏痕迹的打量着归莎,按理说这锦绣比归莎还年长少许,又是从老夫人院里出来的,后直接派到这五房正房太太屋里升了一等,便说是这凝初阁下人中头一个也并不为过,彼时,那归莎还只是在书房伺候的二等丫鬟呢。
  可现在呢,不过短短两年的时光,她名为一等丫鬟,手中的实权却被架空了,自此番那苏氏从扬州回来后,也不知怎地,对她是态度异常冷淡,虽嘴里未曾明说些什么,可是大家皆是心知肚明,她早已在主子跟前失了宠。
  锦绣现在的日子并不算好过,便是对着这苏氏跟前的二等丫鬟也要退让三分,更别说那苏氏跟前得用的思柳,心柳呢。
  而此番,眼前这归莎算得上斗春院的大管家了,自从前的夏铭走后,便成了整个五房的头一人了,便是太太,姨娘见了,也得礼让三分,身份高人一等。
  锦绣一时心中百般滋味。
  正说话间,便见那太太苏氏从正房里出来了,后头跟了心柳,黛眉,辰嫣几个。
  归莎见状,立即对着苏氏恭敬行礼,只规规矩矩地道着:“奴婢给太太问好。”
  说着便冲着后头几个随行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均是拖着托盘往前走了几步,归莎笑着道:“奴婢是奉爷的吩咐,特将此类物件给太太送来,爷今儿一大早,便特意到库房里亲自挑了这些首饰,说太太近来掌家辛苦了,特地挑选了几样金贵的首饰送给太太。”
  归莎说完这句话,便见那凝初阁的丫鬟们个个面露喜色,尤其是那思柳,更是双眼亮晶晶的看向苏氏,喜上眉梢。要知道,自这苏媚初嫁到沈家后,从未有受到过沈毅堂如此待见的时候,别说送东西,便是连和睦相待也是极少有过的,不是恶言相待就是冷嘲热讽,两人都不算和善的主,一见面便是一番唇枪舌战,吵个鸡犬不宁。
  而现在,主子爷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派人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岂不是实打实的在抬举太太么?
  凝初阁的人自是喜不自胜,哪有不盼着自家的主子得宠的呢?
  却说这苏媚初听了那归莎的话,亦是一怔,只有些愣愣的看向托盘里金贵华丽的物件,许久,才反应过来,只眼里不可察觉的喜色一闪而过,最终沦为平静。
  苏氏神色淡淡的命人收了放进了屋子里,又与归莎说了会话,待归莎退下后,命人对一行人打赏了丰厚的赏赐。
  苏氏对归莎态度亲近,却又端着主子的威严,威恩并重,乃是一方大家做派,令归莎心中吃惊连连,心道,这太太,现如今乃是当得起这沈家五房正房太太的名头呢。
  自归莎一行人走后,苏氏坐在梳妆台前,随手拿了一支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放在手中把玩着,思柳不时拿着一块殷虹色的料子拿起又放下,又挑选了一块金色的锦缎在苏媚初身上比划着,嘴里絮絮叨叨道着:“小姐,这几块锦缎面料光滑细腻,一看便知定是上好的料子,正好可以给小姐新制几身衣裳,此乃是爷亲自送的,定意义非凡,小姐穿上了爷定会喜欢的。”
  一时又拿了那支百花金步摇放在手里左右端详着,不时连连发出惊叹,只道着:“小姐,这支步摇金贵绝美,您刚好在老太爷寿宴那日佩戴着吧,正好配那身行头,定会显得愈加雍容贵气了,还是爷有眼光,爷定是特意为小姐挑选的···”
  思柳心思简单,人又有些单纯,只那苏媚初三年前回了扬州以后,重新换了一批丫鬟,亲自□□,在她的眼中最是容不下心思简单单纯之人,只不知为何,对那思柳却是情有独钟,处处维护偏袒着。
  苏媚初近些年养成了喜静的性子,身边伺候的个个皆是少话寡言之人,便是那心柳尤为稳重,唯有那思柳还保持着一颗少女心性。
  思柳多少有些埋怨那沈毅堂的,若非为了她,自家小姐也不会闹得这般地步了,只是她一路随着走来,她素来知晓苏媚初对那沈毅堂的心思,此番复又回到了沈家,都到了这般田地,往后小姐的一生都系在那沈毅堂身上了,甭管之前如何,这往后自是盼着她与那沈毅堂能够重归于好的,此番,瞧着那沈毅堂似乎确实对小姐和善了些,思柳自是喜不自胜。
  只盼着他们两个和和美美的才好啊,是以,可劲的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