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渐渐懂得这个道理后,她就知道在处理这些矛盾的时候,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性,“这事情他找你,不如回去找伯父来实在。”
  谷一一这话不是推托之词,刘辰烨虽然在军部有一些影响力,但在法政界并没相熟的人。相反,刘父年轻时的战友,退下来后,混迹法政界的人不少。
  只是世人都误以为如今的刘辰烨,正处于如日中天的时候,能量会比刘父更大,遇事首先想到的便是找他。
  “我也是这样想的,明天我会找个时间把这话跟大哥说了,让他代为转达。”
  “咱们是夫妻,是利益共同体,站在同一个角度思考问题,想的自然一样。那些找上门的人,一门心思只想到他们自己,自然而然忽略了事实,自然想不到这些。”
  以前虽然常听说夫妻是一体的,却没真正了解这话真实内涵,这些年下来随着遇到的事情越来越多,谷一一才慢慢了解这话的内涵。
  上辈子的她享受了别人享受不到的优渥生活,付出的代价就是父母的高要求。可惜那时候的好生活是她与生俱来就有的,她体会不到那生活的难能可贵,整天在那无病呻吟地嫌弃这个挑剔那个大的。
  而她跟刘辰烨有今天的生活,是他们两人一起磕磕绊绊,一起奋斗而来,是她自己真正参与进去了这生活的创造,她比谁都清楚有今天这生活,他们都付出了什么。
  于是,她开始懂得去珍惜这样的生活,遇到任何可能影响他们这样稳定生活的事情,她优先想到的就是如何继续维持这样稳定的幸福生活。
  以前的她是个不懂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如今的她是个经历过生活磨砺的妻子、母亲。
  不同的生活磨炼,不同的身份地位,让她在面对类似的生活时,拥有了完全不同的态度。
  没经历这边七年的生活淬炼,她成长不到现在的样子,所以人最好的成长,就是去经历。
  纸上得来的,别人苦口婆心说的,那都是别人的人生,只有自己亲生经历的,才是自己的人生,感触才会深。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孩子的出生,消耗了她太多的经历,谷一一已经很少想起上辈子的事,只有当说起某些话触及上辈子的她时,她才会想起那些已经日渐久远的记忆,“七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我爸妈他们怎么样?!”
  关于这个问题,刘辰烨怎么安慰都显得苍白,毕竟他们的闺女,如今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边,“他们都是强大的人,会撑过去的。”
  谷一一知道哪怕自己真的死了,他爸妈也能撑过去,但日子绝对不好过。
  刚穿越来那段时间,她因为自己从此没人管束而高兴,没怎么想他们,不曾梦见过他们,很正常。可随着她在这里生活体验的深入,她慢慢理解他们管束自己的事情,时不时会想起他们,却还是一次都没梦见过他们。
  谷一一有时会怀疑,自己所谓的上辈子,究竟是真的存在?还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老天爷大概听到她的心声,这个晚上谷一一终于梦到上辈子的事情。
  她梦到自己游荡在医院重症病房的天花板上,重症病床上躺着的正是上辈子的她,她浑身上下插着各种管子,她许久没见过的妈妈,满脸憔悴地握着她的手,哀求地对着病床上的她说道,“一一,求求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只要你醒过来,以后我跟你爸再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了,妈求你了,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看着母亲脸上哀求无果的绝望,谷一一心口一痛,这还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母亲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她扯开嗓子叫道,“妈,我在你上面,你抬头就能看到……”
  身边的刘辰烨,听到她的声音,轻轻摇她,“一一,你做噩梦了,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不仅我变了,妈妈也变了!!
  第73章
  这个年代还没有空调, 大夏天的只有一台吊扇吹着,热得不行,夫妻两极少拥着睡。
  听谷一一说完梦境内容, 刘辰烨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妈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谷一一却仿佛没听到他的安抚一样,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妈妈是个外交官, 她说出去外面代表的就是国家, 所以她一直非常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的,精致的妆容, 得体的穿着,早就深入她骨髓当中,活了十九年, 我从来没见过她邋遢的一面。”
  “可梦中的她, 脸上再无精致的妆容,记忆里永远线条明显的服装取而代之的是压得皱巴巴的褶皱,素来盘在后脑勺的头发, 只简单用一根电话线发圈绑着,完全没有我印象中的精英样。”
  “从小是天之骄女,婚后是将军夫人, 自己又是一名才干出众的外交官,她的脸上永远挂着自信的笑意,我从来没在她脸上看过除自信外的其他情绪,可梦中的她却哀伤而绝望,我叫她,想告诉她,我一切都很好,她听不见,听不见……”
  谷一一不想哭的,可说着说着,鼻头忍不住发酸,心更是酸酸胀胀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都是当人父母的,倘若将来有一天六六他们任何一个,突然在我们生活里不见,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照妻子的说法,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人为虚构出来的,压根不存在于真正的历史当中,跟岳父岳母生活的时空,压根不是一个维度的,任他能力再强,也解决不了这跨越时间、空间的问题。
  瞧着妻子伤心落泪的样子,刘辰烨的心里阵阵刺痛,“我会保护好六六他们,一定不让他们受伤任何伤害。”
  “我爸妈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可我不照样出事了?!”
  哪个当父母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儿女,健康成长,无病无灾,可意外要找上门,谁也拦不住。
  “回想曾经的我跟父母的关系,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子女不会照着父母的意愿长大的。随着他们慢慢长大,渐渐有了一套自己的为人处世方法,就不愿意做父母的太多的干涉他们的事了。”
  “等到孩子成年后,咱们该对他们的事放手就放手,一定不要重蹈我跟爸妈的覆辙。”
  上辈子的她,一开始并不讨厌父母干涉她的穿着打扮,也不觉得父母干涉她交朋友有什么不对,毕竟那时候还小,自己对这些并没太多的主见,父母觉得那样好,她就照着父母要求的来做,而且上大学前的她,一门子心思都在学习上,没太多时间去想其他的。
  所以她上大学前,虽然对父母的管控,以及长期不能陪伴自己有些微的怨言,矛盾却并不突出。
  可当她如愿考上他们想让她考的大学,在她不用再跟高中一样埋头苦头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迎来象牙塔轻松的生活时,猛地发现哪怕自己上了大学,父母该怎么对她,还怎么对她。
  跟周遭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穿什么衣服就能穿什么的同学比起来,她的生活用监狱式的来形容都不为过。
  于是,她开始用叛逆来反抗,以为那样能让父母重视这个问题。
  可惜她整整作了一个学期也没引来父母的反思,而是迎来了他们给自己转学的消息,谷一一如何能不恼?!
  虽然随着自己为母,她渐渐能理解父母的做法了,但对他们的强制性手段,谷一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微词的。
  直到刚刚梦里见到古母那绝望的哀求,她才彻底释然。
  “他们的工作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力,对寄予厚望的我,只能通过那样强制性的手段来管束,免得我误入歧途。想必我的出事,才让他们开始反思跟我之间的亲子关系,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谷一一觉得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她不满父母管控她的手段,明明可以想办法好好跟他们沟通,却非要用叛逆的手段,挑战他们的底线,想让他们意识到他们对孩子的关心用错的方法,其实自己何尝不是用错了方法反抗?!
  父母在她叛逆反抗的时候,觉得她是无理取闹,半点不把她的抗议瞧在眼里,非等她出了车祸不知是死是活躺在病床上,才意识到对孩子的管控手段太过严厉。
  父母子女的关系,本来应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关系,可因为种种原因,这最近亲的关系,不少时候成了彼此伤害对方的依托。
  “人的成长,有时候需要付出的代价,真的太大。”
  谷一一相信,如果她再有机会回到现代,跟父母的亲子关系,一定能有大大的改善。
  那血淋淋的车祸后,改变的不只她一人,她的父母肯定也相应的改变了。
  可她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回去,又舍不舍得抛弃这里的一切回去?!
  这是个很沉重的话题,刘辰烨不知道该作何安慰,不过怀里的人说着说着,抽泣声倒是渐渐没了,拍着她后背的手没疼,“很晚了赶紧睡吧,不然明天一大早那几个磨人的小家伙醒了,就甭想再睡了。”
  到了夏天,几个孩子早上几乎都是五点就起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拍他们的房门,叫他们起床。
  有了孩子后,家里的闹钟都不用了,有他们在,压根不用担心起晚。
  说起孩子们,谷一一渐渐平复的心情,总算彻底从沉浸的回忆中回过神,她把傍晚六六和九九两个丫头斗嘴的事,当笑话说给了刘辰烨听,“遇上天然呆的九九,任六六再怎么溜,都得甘拜下风。”
  九九因为先天不足,身子骨是几个孩子中最弱的,与之对应的,性子也是四姐弟当中最是绵软的一个,刘辰烨总不自觉多偏疼她一点,“所以每种性格都有她的优劣点,不能说哪种性格最好。”
  六六三姐弟都比较早慧,小小年纪具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瞧着难免有失童真,独独九九这个意外瞧着有三岁孩子的样子。
  又因为她每次对事情的反应,都是一根筋的样子,几乎承包了全家人的笑料,每次只要她开口,家里总是笑声不断。
  “同样的性格在不同人身上,也会有不同的人生,性格的确没好坏之分,端看拥有这性格的人,如何处事……”
  有事业要奋斗,又有好几个孩子要照顾,夫妻两其实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晚上的睡眠时间是他们唯一有的休息时间,一个晚上没休息好,对刘辰烨来说兴许没什么,对谷一一来说却是大问题。
  好在在熟悉的怀抱,伴着有节奏的拍背,以及刘辰烨低沉的声音,她很快又睡了过去。
  听着怀里的人,绵长的呼吸声,刘辰烨将人往怀里紧了紧,也跟着闭眼睡觉……
  没睡多久,房门就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接着是几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叫起床声,“太阳要晒屁股了,爸爸妈妈该起床了。”
  轻轻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睡,快速把睡衣往身上套,刘辰烨光着脚走到门后,“别再拍门,别再喊,爸爸这就开门。”
  敲门叫起床的事,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一听到刘辰烨的声音,门口并排站的四个孩子,当即退后一步,等着他们的爸爸给开门。
  往常刘辰烨都是直接拉开门,任由四个小家伙钻进房间,闹他们的妈妈。
  今天他的手却一直握着门把,身体则挡在打开的门缝处,“六六,先带弟弟妹妹下楼,爸爸换下衣服就下楼。”
  “爸爸早上好!”四个小家伙异口同声说了一句后又说道,“爸爸让让,我们要进去跟妈妈问早安。”
  谷一一教几个孩子,早上要问早安,晚上要有晚安,几年下来问早问晚,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
  “妈妈昨晚做噩梦没睡好,咱们再让她睡一会儿,早上爸爸送你们上学。”
  刘辰烨一般都要赶早去训练场训练,极少有时间送孩子去学校,一听说今天找上他要送他们上学,几个孩子都欢呼,不过他们也没因此忘了谷一一,“好端端的,怎么会做噩梦?”
  “妈妈太累了,才睡不好做噩梦,所以你们要少闹她一些,知道吗?”
  “我们都是好孩子,没闹妈妈,爸爸放心。”
  “对,你们都是好孩子,那现在请好孩子们先下楼,可以吗?”
  “得令,刘参谋!”
  笑闹的时候,四个小家伙会用刘参谋称呼他,还会给他行标准的军礼,就像现在一样。
  在称呼方面,无论刘辰烨还是谷一一,都没一定要孩子们叫他们爸爸妈妈,孩子有时会称呼他刘参谋,有时会叫他八八,他都愉快地接受,丝毫不会觉得孩子们没大没小。谷一一那边孩子有时叫她一一,有时称呼她谷大师(照相方面的大师),谷一一也乐意接受。
  刘辰烨回以他们标准的军礼,而后又说道,“六六带弟妹下楼,帮着他们洗嗽,爸爸就下来。”
  六六从小就很有当大姐的自觉,弟弟妹妹的事,只要她力所能及的,她都会帮着照顾得好好的。比如这早上起床的穿衣工作,刷牙洗脸任务等,她都能帮着照顾得很好。
  刘辰烨换完衣服下楼,拿出四个小家伙喝水的搪瓷杯,荡干净怼了温水放桌上,等四姐弟从卫生间出来,提醒他们喝水后又道,“等爸爸刷牙洗脸一下,然后咱们去跑上一会儿,顺道买早餐。”
  *
  但凡照相的人,无不希望留住自己漂亮的瞬间,在这个没有ps,没有美颜相机的年代,照相师傅会不会选角度,懂不懂得抓怕,照出来的照片效果相差非常大。
  在济南的三年半时间,虽然没开店铺,但私下里帮人拍的照片不少。由于懂得怎么怕出最美的照片,但凡找她照顾照的人,都只认定她的技术,有需要照相必然上门找她。
  不单单如此,身边有需要照相的,他们也会帮着介绍。
  她的主要活动范围,有军区大院这边,还有政府机关单位,未开照相馆前,她谷一一照相技术好的名声就传出去,正是有这些名声在,跟政府协商开照相馆的事,才会轻易就批下来,且答应让整个照相馆的运营都由她做主。
  可以说她这家照相馆虽然挂着国字头,但具体的运营,政府并不干涉,全由谷一一做主。
  除了政府各部分需要的照片,谷一一没少帮人拍写真,拍全家福,拍结婚照。
  74年初,服装方面再不似前七八年那样,除了灰白黑再没其他颜色,款式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军装,而渐渐出现了大尖领子的衣服,谷一一自己本身会裁缝,又有后世流行的熏陶,她做出来的服装可比市面上卖的样式要好。
  开春的时候,她做了好几套过渡性的服装,也即从军装款式慢慢到其他款式过渡的服装,并让刘颢坤几兄弟帮着拍了好些个照片,挂在照相馆的额橱柜里当宣传。
  新款的服装,不会太过突兀,却在颜色和款式都有创新,比起军装不多有多吸引人。自打广告照片挂到橱窗里,找到相馆拍写真的人就非常多。
  这一带又是军区大院,又是机关大院的,住在这边的人日子都过得去,掏个把块钱照相还是可以的,是以照相馆生意不错。
  这个年代其他相馆,还没所谓的拍外景一说,谷一一的照相馆却可以预约照外景。
  当然这预约照外景,要么同行的人多,要么付出的单价高,一两块钱的生意,不可能出外景拍。
  今天谷一一就要外出拍照,这外景是拍结婚照的,虽然这个年代没后世那些款式好、颜色漂亮的衣服穿,但谷一一特意做了几套款式比较独特的结婚服装,供顾客拍结婚照用。
  拍外景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她叫上了喜欢画画的刘颢阳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