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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家新开的烤肉店,装潢走的是复古工业风,进门先是前台,服务员指引之后冬青才走到里面。
  桌子和椅子都是简约粗狂的风格,桌子是黑色抛光的合成树脂,远看还有点大理石的感觉,两边摆着刷上一种发灰的草绿色油漆的圆形金属靠背椅,椅子上绑着坐垫,放着软靠背,看起来坐下去会感觉不错。
  金属结构的吊顶上悬挂着伞状的灯盏,灯光泛黄——有那么一个说法是暖光放在餐厅里可以使人愉悦,大快朵颐。
  “冬青,这儿。”
  靠窗边的位置坐着的人赫然就是陈嘉树了。
  现在时间还不晚,大概五六点钟,天微微暗下去了,玻璃幕墙在的天空泛着蓝色和紫色交融的光芒,而陈嘉树在暖黄色的吊灯下坐着,一幅补色对比的画卷就这样在冬青脑海里构思出来。
  “久等了。”冬青脱下自己的背包,“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晚。”
  “没等太久,”陈嘉树把点菜的平板给她,“点菜?你先吧,点完我再加一些。”
  “哦……”冬青礼貌地接过来。
  在陈嘉树面前非常容易陷入被动状态,他说什么,冬青就照着做了。
  “……土豆片吃吗?”冬青试探着问。
  “可以。”
  “藕片?”她继续往下扫了两眼。
  “行。”
  “……海带结?”
  “呃,”陈嘉树顿了顿,“烤肉,你其实可以点一些荤……”
  “哦哦,好的!”冬青点头如捣蒜。
  紧跟着冬青在询问他的意见之后点了一份牛羊肉双拼,点了些鱼片,还有些加工肉类,便把点餐平板给了他:“你看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嘿嘿,其实她觉得她点得都差不多了,两个人来吃烤肉本来就有些亏,分量如果点得多了,吃不完只能是浪费。这都是冬青大学时和倪一鸿出去吃饭吃多了的经验。再加上这里是北京,虽然就是一个普通的购物商城,但依照她刚刚看到菜单上的价格,还是不敢多点。
  况且,这顿饭她没打算让陈嘉树请。
  虽然陈嘉树参加工作了,有工资了了,但她也不是穷的两顿饭都让人家请,搞得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来蹭吃蹭喝的。
  陈嘉树这边呢,他看见点菜板上的菜品有些哭笑不得,素菜不少,看来她挺喜欢吃素,然后肉象征性点了一些。
  陈嘉树一手托腮,一手拿着平板。
  “有什么问题吗?”
  陈嘉树:“再点些五花肉,出油。”
  “好。”也是……冬青把这个忘了。可是早知道又加一个肉,她刚刚就不该去点那个里脊。
  陈嘉树又道:“不点些海鲜吗?”
  可是海鲜……贵啊。
  “再加一个海鲜拼盘吧,里面有鲍鱼鱿鱼之类的,你吃吧?”
  冬青尴尬一笑。
  “海鲜会不会不新鲜?”
  “没关门,这家我清楚,都挺新鲜的。”陈嘉树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族箱,果然各种海产品正游得很欢呢。
  “点得是不是有点多啊?万一吃不完不就浪费了?”
  “没事,这家单份量少。”
  冬青:行吧行吧,你的地盘你做主。
  “对了,要不要饮料?蓝莓汁吧,解腻。”
  ……
  烤肉店火锅店都一样,点完菜之后后厨直接准备菜品,保证三分钟之内上齐,当然,海鲜需要稍作处理,慢一些。
  没一会,桌子上摆满琳琅满目的菜品,电炉打开,锅里浇上一层浅浅的油,便可以开始了。两个人来来往往非常礼貌,都是各吃各烤,不存在那些个隔壁桌子上“你烤来亲自递给我吃”的现象。
  在旁人看来他俩也够奇怪的,一对来往礼貌的男女,各吃各的,但语言交谈上虽然谈不上亲昵,但也还算融洽和谐。莫不是相亲?
  其实下午那会儿两人有些聊开了,晚上吃饭谈得话题也不怎么避讳,不知不觉从读书考研就聊到了工作就业,绕着绕着又回到了出发的时候,就是老家了。
  “你去过民发广场那家烤肉吗?去年暑假刚开业,我们家还有我二姨一家去吃了,味道也很好,是自助烤肉,还算蛮干净的,还有水果之类,那家的西瓜真是,甜绝了,瓜瓤又沙又脆。”冬青说。
  “民发广场?听我妈说过,下次去回家去尝尝。”陈嘉树已经好几个暑假在外,要么是实习,要么是考察,“不过,说起来烤肉,我想起来咱们厂里面,大下坡拐弯那,那家东北夫妻开的烤肉店才一绝。”
  “对呀,”冬青轻轻地附和一声,“只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陈嘉树去翻了一片五花肉,却没有做声。
  过了一会,他道:“我只听说是他们家出了什么事,阖家搬走了。”
  “人生无常,”冬青叹了口气,“记得咱们小学的时候经常跟着大人去他家吃饭,大人喝酒,聊天,小孩子就吃着烤肉喝汽水,吃饱喝足了再去隔壁的小卖部买一根小布丁,晚上散散步,就懒懒散散地回家了,别提多舒服。”
  “长大了,好多事情都变了……”她又感叹一句。
  不光光是那家儿时回忆里的烤肉店,很多曾经深深联系的东西都在离散。
  分子在不断运动的,事物在不断变化。
  儿时的美好破碎时,其最残忍之处就在于,小孩子刚刚长大时所认知的、约定俗成的东西一一被拆解、打破,作为一个大人他们必须去重组重塑,甚至迷迷茫茫,去寻找新的认知与价值观。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一部分吧。
  冬青暗忖,啧,她当个什么建筑师啊,干脆写花火那种疼痛青春纯爱小说得了。
  这时陈嘉树用筷子搅了搅味碟。
  “很多事情也不能那样盖棺定论,”他道,“也挺多事变得挺好的。民生民计,星辰大海,跟十多年前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说是应该保持谦虚,继续奋斗,但很多成就和收获都是值得肯定的啊。”
  冬青尴尬地笑了笑。
  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在价值观上的落差感。
  她看到的儿时回忆不再,童年的家园一步一步走向没落。
  他看到的是祖国就像丝绸之路上的驼铃阵阵,像郑和远航时的巨船扬帆,是正蓄势待发的火箭,祖国正在成长,祖国正在强大。
  她又辛酸,他们不一样。
  她是一个普普通通家庭里长出来的孩子,父母都只不过是没什么知识文化的工人出身。现在妈妈已经退休,在家里还坐着小生意赚钱,爸爸早年辞了职,一大把年纪还在外面跑运输。她父母给她的教育是吃好穿暖,支持她的学习学业,就已经是尽了很大的努力。
  而陈嘉树不一样。他爸爸是大学生毕业分配到厂里的干部,妈妈好歹也是大专会计毕业的工厂出纳。后来厂里效益逐渐不好,他爸爸直接辞了职,在北京另外找工作,妈妈全心全意地照顾他读书。据她所知,陈嘉树在小学就学了吉他、小提琴还有书法。听说他们也在北京买了房子,再过两年就直接全家搬到北京了。
  “也是,现在社会也确实进步了。”冬青没话说了,只是淡淡地笑,去锅里把烤得焦黄的里脊肉加起来塞到嘴里,低头吃着。
  陈嘉树就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说了想法,自己觉得说的没什么大错。
  但他也明白人的感情并不想通,说出去的话往往也只能被理解个六七分,如果是□□分,就是在太了不起了。
  陈嘉树:“你看,不变怎么能行呢?爸妈老了,咱们不也长大成人了,进入社会,实现自己的价值,还有,对那些之前对你好的人回报,以一颗爱心去回馈。觉得变了,大概也是因为现在身上压力变得大了,但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责任的倒置,责任的延续,你觉得呢?”
  “嗯,也有道理。”冬青承认,他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了,但是为了场面不那么尴尬,还是转移话题为妙,“对了,听说今年过年,薛阿姨给易振宁介绍一女朋友?”
  说到这,陈嘉树笑了笑:“他啊,他个臭小子,其实是有女朋友的,人家家在山东,离家太远了,易振宁他妈早先就说不让他找太远的,他就没跟他妈说,我妈才喜欢揽事,说给他撮合姻缘。”
  “还有这回事?那撮合的姑娘条件是什么样的呀?”
  “这我不清楚,后来我跟我妈说了这事,她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也没再提了。”
  “哈哈,”冬青笑,“那薛阿姨不会转头就告诉易振宁妈妈了吧?”
  “没呢。”
  “我妈啊,也生怕我嫁远了,不许我找外地男朋友,恨不得毕业找一个本地人结婚。”
  陈嘉树:“那你呢?”
  他俩果然是聊开了,结婚谈恋爱这种闺蜜话题都能聊得上来。
  “我?我跟我妈说不着急这个吧……”但这时候冬青脸却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烫起来,“况且,自己工作还没有着落好,不考虑这些。”
  “其实像你这个专业,在北上广找工作机会都很广,发展挺不错,在老家埋汰了……北京事务所就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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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嘉树:留北京挺好啊,北京事务所就挺多?
  冬青:然后找一个北京对象?
  陈嘉树:没北京户口但有房的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