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谢老师,没打扰到你上课吧?”贺斐现在还挺能装的。
  “没有。”
  “我妈给你打过电话了?”听到谢书衍“嗯”了一声,贺斐故作苦恼,“她非要来,我拦都拦不住,说什么都不好使,你也知道我妈,家里都她说了算。”
  没管贺斐有没有夸大其词,谢书衍在这方面还挺善解人意的,“没事。”
  有长辈出马,谢书衍是一千个一万个好说话,贺斐立马顺杆爬,“那委屈你来住几天,晚点我来接你?”
  贺斐一下午出乎意料的听话,听话中还略带了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兴奋,贺妈妈奇怪归奇怪,只要贺斐能消停,她也就不追究了。
  直到晚上,贺斐都不用人提醒的,早早地出了门,在学校门口候着。
  贺斐趴在方向盘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书衍的身影,确定没有看到上次那烦人的小子,心里更高兴了。
  “妈有说别的吗?”
  这声“妈”喊得亲切,贺斐听着也舒坦,“没说了,就是把我骂了一顿。”
  贺斐想看看谢书衍有什么反应,好家伙谢书衍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察觉到贺斐的眼神,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哦。”
  谢书衍的反应,让贺斐的落差感优点大,谢书衍先前可不是这样的,温柔的嘘寒问暖算不上,至少不会对贺斐不闻不问。
  原来半夜有人打电话催促回家,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失落归失落,贺斐脸厚,一想到接下里的几天,谢书衍得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他那仅有的一点伤春悲秋,也湮灭在兴奋之中。
  车开到谢书衍公寓楼下,贺斐装了一把绅士,“我能上去吗?”
  谢书衍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贺斐来过谢书衍的公寓几次,每次都只有一个体会,房子不大,位置挺偏,价格不低。
  要他来说,这么个一室一厅的公寓,要他住他还嫌挤得慌,况且谢书衍还有一堆教科书,一些小玩意,零零总总,总归是不少,谢书衍收拾得再井井有条,看着还是挤得慌。
  贺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大概是急于表现,以前当惯了大爷,现在居然殷勤起来。
  “要带什么东西,我帮你收拾吧。”
  让贺斐帮忙估计是越帮越忙,谢书衍没回答,贺斐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跟在他身后,从客厅窜到卧室,又从卧室窜回客厅,只要见谢书衍伸手,他手比谁都伸的快,嘴也闲不住,还爱问废话,“这也要带吗?”
  谢书衍拿的每一样东西,贺斐都觉得眼熟,特别最后从桌上拿起的杯子,这玩意的岁数,贺斐能喊它一声兄弟了。
  这杯子跟着谢书衍嫁到他家,如今离了婚又被谢书衍带回来,他没事也问过,谢书衍用这杯子快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是个什么概念,在贺斐的人生中,除了他的名字,就没啥东西能跟他几十年的,他觉得绝对多数人跟他是一样的,毕竟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
  可谢书衍不一样,他身边十几二十年的旧物,不止这支杯子。
  贺斐曾经以为谢书衍是念旧,其实不单单是念旧。
  就像这房子一样,旧物和逼仄的空间,会给人莫名的安全感,就像是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或者床头一般,会很踏实。
  谢书衍喜欢这些东西,是因为打从心里觉得没有着落,让他很不安心吗?
  贺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脱口而出,“谢老师,我给你换个新的吧,家里有杯子,你别拿了。”
  谢书衍摇了摇头,“不用了。”
  明明连杯子都不愿意换新的,谢书衍却能下定决心跟他离婚,他俩虽说有协议在先,可相处的日子是实打实的,人心都是肉做的,谁还铁石心肠的,
  一个枕边人,早上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晚上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也是他,贺斐不知道他俩之间有没有爱情,但是依赖肯定是有的。
  他这么没心没肺的人,都狠不下心跟谢书衍提离婚,他想不通,谢书衍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无法原谅的事情?还是谢书衍遇上喜欢的人?喜欢的人是谁?是哪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生?
  贺斐无法说服自己,这太扯淡了。
  他和谢书衍的婚姻连求仁得仁都算不上,可他们没有过太大的摩擦,没有过歇斯底里的争执。
  他承认他不算细心,可他也是头一次结婚啊,他该做什么说什么,谢书衍没给过他一个标准,他只能去猜,去试探。
  回去晚了谢书衍生气,喝酒了谢书衍生气,是人还没点兴趣爱好吗?他都在谢书衍翻脸的时候步步退让了,最后还要被甩。
  他那不足挂齿的自尊心和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在蠢蠢欲动。
  “走吧。”谢书衍确定没什么落下的,一转头见贺斐脸色凝重地站在原地。
  贺斐抬头犹豫了一阵,“谢老师,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谢书衍没接话,等着贺斐的下文。
  “你为什么…会突然跟我离婚?”
  一个陌生人拿钥匙划了贺斐的车,他都会想一下,是不是最近得罪了谁,更别说是跟谢书衍离婚。
  他在意,在意的要命,离婚后的轻松愉悦都是装的,谢书衍不说出个让他心服口服的理由,他这辈子只要想起这桩婚姻来,浑身上下都难受。
  第13章
  谢书衍提离婚的日子太仓促,连贺斐的易感期都没过,说离就离,贺斐也是赌了一口气,谢书衍既然提出来了,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离婚这事,比起他俩结婚还要随意,贺斐当时没有多问一句,谢书衍以为他不会放在心上。
  可有时候人的心态就是那么微妙,错过了想说的时机,事后再来追究就没什么意思了。
  谢书衍怔怔地看了贺斐一阵,低头道:“之前不是说好的…两年…”
  这答案太牵强附会,贺斐现在也较真,多一天不叫两年,少一天不叫两年,谢书衍这么计较日子,怎么不在刚好两年的时候跟他提离婚。
  “哪两年了?这都两年零好几个月了。”超过两年的约定,就是双方默认了这段婚姻会接着走下去,谢书衍凭什么单方面做决定。
  贺斐很少这么严肃过,在谢书衍面前,他大多数情况都是在耍赖,谢书衍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你…”现在来追究这些问题的意义真的不大了,贺斐和他已经离婚了。
  没等谢书衍开口,贺斐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冲,微微缓了口气,“是妈打来的,估计是等急了。”
  他转头接起电话,“妈…”
  “妈妈妈!妈什么妈!你接人接到哪去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衍衍学校在哪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贺斐恨得牙痒痒,“我有那么离谱吗我!”
  人人都跟谢书衍一个鼻孔出气,都觉得自己亏待了他,他倒好离婚都不带犹豫的。
  “拖堂呢,马上回来了。”
  挂了电话,两人更尴尬了,贺斐不好接着刚刚的问题继续问,又不知道怎么起个头说点别的。
  幸好谢书衍也不想继续刚才的问题,“回家吧,妈待会儿该着急了。”
  怨就怨贺斐没出息,谢书衍一句“回家吧”,他心里居然好受了些,谢书衍把他那也当成过家,他在谢书衍心里是不是也算作一种归宿。
  他看着谢书衍后颈的隔离贴,一手将人拉到了身边。炙热的呼吸扫在谢书衍的后颈上,他想回头却被贺斐按住。
  “别动。”贺斐温热的手指触及到了后颈,谢书衍想躲,“别动,我给你撕下来。”
  隔离贴一揭开,后颈处又热又痒,谢书衍浑身不自在。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交谈,等他俩大包小包的回到家,贺妈妈有些吃惊,“怎么还提这么多东西啊?”
  贺斐面不改色,“从干洗店拿回来的。”
  谢书衍没做声,贺斐就是这么能耐,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更谈不上心虚,所以他不知道贺斐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吃饭吧衍衍。”贺妈妈浑不在意,“怎么几天不见,感觉又瘦了。”
  贺斐下意识朝谢书衍看了一眼,在他印象里,谢书衍一直都这么瘦,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有点硌手。
  贺斐父母比较亲热,谢书衍这两年不习惯也习惯了,“爸爸没来吗?”
  “没了,自己在家。”
  饭桌上,谢书衍吃得不多,大概是还有两沓测验卷子等着他改,心里惦记,“妈,我先去洗澡了。”
  “吃了饭不歇会儿啊,这么着急。”贺妈妈担心归担心,谢书衍是真的忙的,她也不好拦着。
  “还得改试卷。”
  看着谢书衍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贺妈妈喃喃道:“不吃饭可不行啊,难怪这么瘦。”
  贺斐顺嘴接了一句,“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
  “你忙什么业务能忙到不吃饭啊?我没见你落下过哪顿饭啊。”
  贺斐一瘪嘴,他还是少开口微妙,免得给自己找罪受,他搁下饭碗往卧室走,饱了,气饱了。
  昏黄的灯光从门房撒了出来,从主卧的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贺斐进了卧室,靠在房门上,盯着磨砂玻璃上的雾气。
  谢书衍走了又来,对这个房子的里里外外都分外熟悉,好像从没有离开过,他还是会本能走向他和贺斐的房间,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了,是下意识反应,想要纠正又显得有些刻意。
  他本该是属于这里的,为什么又要离开呢?
  贺斐向来不爱琢磨感情这回事,他喜欢顺其自然,毕竟只要一多想,只会让他心烦。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谢书衍离开后也没人管他在家里抽烟的事情,他啪啪地按着打火机,火苗眼看着要将烟点燃,一想到一门之隔的地方还站着个谢书衍,他又忍不住将打火机揣进兜里。
  嘴里的叼着根还未点燃的香烟,贺斐盯着浴室的门有些出神,下一秒他浴室居然缓缓打开了,谢书衍光溜溜地打算往外走,看到贺斐杵在门口,两人对视的瞬间,谢书衍瞳孔一缩,飞快躲进了浴室里。
  谢书衍没想到贺斐会回房间,更没想到贺斐会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等他。
  贺斐干咳了一声,将嘴里的香烟拿了一下,一咧嘴有点想笑,确定自己不会笑出声才去敲门,“谢老师?要拿东西?我帮你拿。”
  贺斐等了好一阵,才听到谢书衍的声音,“帮我拿下毛巾…”
  也不是贺斐故意耍流氓,他和谢书衍之间,要说能看的都看过了,可谢书衍的反应还是会很生涩,包括没离婚那会儿,不是发情期,谢书衍都不会表现出对贺斐的渴望。
  贺斐也一度怀疑,谢书衍是不是性冷淡。
  他从柜子里找出毛巾后敲了浴室门,憋着笑意,“谢老师,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浴室门被拉开一条缝,从缝隙里伸出一支白嫩的手,贺斐捏着谢书衍的手腕,将毛巾放到他手里,紧接着从浴室里传来布料布料摩擦的声音。
  等浴室门再打开时,谢书衍脸颊被蒸得通红,他没戴眼镜,眉眼沾着水汽,双眼无法聚焦,眼神迷茫无措,发梢滴着水珠,“嗯。”
  时机刚好,气氛刚好,环境也刚好,谢书衍能站在卧室听贺斐说话,就像是没离婚之前,某一个普通的夜晚。
  当下这种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因为亲密的距离,镀上一层暧昧的气息。
  “谢老师…”贺斐刚开口,走廊里传来了他妈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