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碧中
  月色朦胧,星星暗淡无光。昏暗的路灯衬托着影子,长长的。月光,清冷的月光,寄托了多少人的思念,柔光穿过树荫,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学校行政楼后的幽静小径上,思绪轻飞。
  暑假结束,下午刚回到学校,心中很是惆怅。上车前我远远地望了一眼自己家,竟看见从来不善言表的父亲站在阳台上眺望自己,二人对视,父亲慌忙移开视线,左顾右盼,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落地窗进了房间。我能辨认出洁净玻璃窗上的影子是门前的葱茏大树,还有远在天边的太阳投射的光。他不由得想起了龙应台的《目送》。
  学校里一切如旧,除了拉行李箱进来时飘落在地的几片落叶,更多了一种严肃的气息,许是高二了,心头的压力大了,学校自然不会给人轻松的感觉。老师同学们也还是记忆里的他们,今年班里换了几个任课老师,转来了两个新同学,徐晓玉和郑元昊,没什么熟人,所以都有些沉默。
  刚下晚自习,校园里到处是准备回家的学生与往寝室走的人,热热闹闹,而这条不常的小径却是一如往常般寂寞,无人踏足。今日是开学第一天,每个人都有一些琐碎的事未完成,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在操场上奔跑,清冷的月光洒遍绿色的塑胶跑道,显出一份幽冷。此刻,我回忆起了一年前与这群学校、这群同学的初识。
  南方的八月,风轻云淡,绿意葱茏。遍地都有着火一般的热情。夏末、花谢,秋意渐浓,但夏的余热并不随着秋的到来而消散无形,它从地里冒出的烟儿,从树梢吐出的叶儿,从拂过面颊的风儿,尽情地展现着夏最后的灿烂。在这样的季节里,一群互不相识的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的少男少女们相聚在斐然中学里,“记得那个夏天,青涩我们第一次相见,彼此间心存着好奇也带着对过去的思念”,我还依稀记得与301室友们的初见情景。
  等安顿好了一切后,我与叶宇滔送母亲到了校门口,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地上,脚踩上去像是踩着火炉一样。母亲本提脚要离开了,忽然又转过身嘱咐一些说了多次的话,无外乎是两兄弟要好好的,与同学要和睦相处,不能在吃穿用度上亏待了自己。我眼眶中充盈着泪水,趁母亲不注意时别过脸去擦了一把。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住校,离家的孩子在外面,开始知道挤公车的滋味,开始懂得如何节俭,知道了一个家的分量有多重。人总是要长大,像小鸟一样要展翅飞翔要离开自己的家。虽然不至于坐火车动车,但独自飞到外面的世界时,人才知道家的美好。
  到外面的小店里随便扒了几口饭回到寝室,现在窗前望向楼下,尽是去往教室的学生,还有几个慢步踏出校门的家长,今日,母亲的心境一定与他们是一样的。
  我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堂姐在群里发了一张南瓜粥的照片,并自称是自己做的,我写道“我要去教室了”发过去,并配上一个大哭的表情。
  此时已是黄昏,天空并不阴暗,而是有一种明丽的蓝色,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教室里是陌生的同学,大家随便找了个人做同桌,我没认出来,他的同桌也是自己的室友,下午刚见过面的。
  对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了自己的名字,也问他同样的问题,或许是教室里太吵闹,我没有听清对方的名字,两人便都将名字写在纸上推到对方眼前,无奈这同桌的字实在算不得端正,我竟没认出来,只是出于礼貌,便没有再问。第二天才知道了他的名字:朱陈良。
  待所有人都坐定后,讲台上的班主任便喊:“大家都安静下来!”班主任是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女子,身着一件白色t-shirt,外罩印花连衣裙,从红边眼镜中透出的目光,显得很有威严,更有一种和善。也是在以后相处的时光里,同学们才发觉了她的语言总是含意深刻,那么奇妙,引人发笑。我总觉得她与初中的英语老师很像,外貌像,气质更像,于是下午报到注册时腼腆地要了一张合照发了朋友圈,看到初中老师与同学的鼓励,心中很温暖。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同学们既然聚到了高一三班,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了,我姓金。”她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一串英文字母加数字的符号,“这是我的微信号,同学们这周回家后让你们亲爱的家长们加一下,我会创建一个家长群,时常在里面跟各位家长们分享你们在学校的最新动态。当然,回了家还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同学也可以加我的微信,我很乐意和你们聊一些学习上的事情。”
  “老师,为什么不能现在加你的微信?我也很乐意和你聊天。”这话是第二排靠窗的一个男生说的,众人朝他望去,这男生一脸坏笑,让人一看便知他是个爱捣蛋的。
  班主任也笑,她托腮思索片刻,说:“瞿约翰,是吧?你想和我聊天当然可以,但我只怕我们俩话不投机,还有,这节晚自习下课后所有人都把手机交上来。”
  众人一片哀声,我倒没有太大反应,自己是晚读前就主动交了手机的。与第一个星期的新鲜感相比,平日里挚爱的手机此刻也可以撂在一旁。
  班主任继续说:“现在我要选一个班长,我选班长,不看他学习成绩的好坏,只要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就可以自荐。”底下议论纷纷,班主任拍了拍桌子,“自荐没什么不可以的,以后你们到了社会,在工作上,自荐是让老板迅速认识你的一个好办法,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让贤呢?有谁想自荐当班长的吗?”
  寂静片刻,约翰举起手。几声巴掌声响起,同学们跟着班主任鼓起掌来,这突如其来的掌声倒让约翰红了脸。
  班主任笑逐颜开:“好,那约翰就是我们班的班长了,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以后同学们觉得现任班长的能力有待提高时,那你可就要退位让贤了。同学们都可以监督举报,但要记得,班长有很多事要做,所以很辛苦,我不在的时候班长就是班里的领导者,同学们要宠着我们的班长。”
  夜幕。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笔美丽的色彩。黑黑的夜空和轻轻的雨声混合成一个幽静的夜晚。
  我提着桶托着脸盆进来放下,然后瘫倒在床上,语气中尽是生无可恋:“洗澡的人真的爆满,马上就要熄灯停水了,今晚肯定洗不成了。”
  “那就去洗冷水澡嘛,反正是在夏天,又没事。”对铺的浩洁玩着手机说,“洗澡间少,人多,想洗热水澡,除非下课飞奔过来。”
  “陈良还没回来?”
  “他去小卖部了。”
  我爬到浩洁的床上,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诶,你没交手机啊?”
  浩洁目不转睛地盯着发着幽幽荧光的手机屏幕,一手灵活地划着,一手握着一包“棒棒牛”,嘴里还咬着几根辣条:“我不想交,反正班主任又没强制交手机。”
  “那她万一来查寝呢?”
  “怎么会?”
  “浩洁。”他话音刚落,班主任就立在他面前,班主任瞄了一眼他的手机,面带微笑,着实深不可测。
  我叫了一声“老师好”,爬回自己床上。
  浩洁像被电击了一般,精神出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中,脸涨得通红,嘴巴张得很大,眉头也皱起来。还是对床的子勋喊了他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般与班主任打了招呼,手机自然是被没收了。
  甚觉无聊,我便提上桶端了脸盆,找了明天要穿的衣服出来放进去要去洗澡。后面的陈良也抓了衣服内裤来。
  楼梯右拐就是洗手间,公共洗手间。长长的石板上安置了一排水龙头,这里是用来洗衣服刷牙洗脸的。半个教室大的空间里,有三个狭小的洗澡间,第一个门锁坏了,第二个门破烂得只要人蹲下去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第三个冷水装置出故障,只能放出杀猪用的热水。还有第四第五个水龙头,但已经没有洗澡间了。
  此刻整个洗手间里人满为患,三个洗澡间里都有人,也都有一个以上的人守在门口等。还有少年穿了内裤在水龙头下冲澡。根本没有空余的位置。
  熄灯后,几个少年们去洗了冷水澡后躺在床上,天南海北地闲话,也不知是何时入睡的。
  第一个周末允许在周五回家,班主任讲完了杨贵妃的典故后下课铃声就响起来了,众人纷纷朝她投诉热切的目光,惹得她不禁笑道:“好了,现在下课,大家都回家吧。这周末学校放假,所以人会比较多,大家在行走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今天没有坐到车的同学也不要着急,回到学校来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回家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