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
  经理也吓得不轻,后退几步将果酒瓶放在侍应生的托盘里,连连鞠躬赔礼道歉却又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道歉话语,毕竟颜大帅的夫人,可是海城鼎鼎有名的白大小姐!
  白大小姐哪里是他这种小角色能说轰就轰出去的!
  白大小姐虽然嚣张却是有礼有分寸的,对下人和别人很少发脾气,倒是对伤害过她或是意欲伤害她的,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而颜大帅更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利落。
  瞧瞧陆家,瞧瞧陆景天,瞧瞧白家那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甚至有人说就连白家的大帅都有可能是他的垫脚石呐!
  毕竟白家大小姐成了他的夫人,而白家公馆也改成了颜公馆。
  经理只管道了歉,却无论如何无法应下顾青青的任何条件了。
  顾青青能毙了他,那颜大帅难道就能饶过他了?
  权和利弊下,他的道歉就更加勤快了。
  “别说没用的,你要么答应我,要么死这这里!”
  顾青青的嚣张跋扈,惹得其他人也皱紧了眉头。
  “听这意思,这位小小姐还是个有来头的。”
  “可不是,开口闭口的她爸爸,她爸爸毙了这个,抠那个眼珠子的,带了个副官对人家还口吐辱骂,也不知道她爸爸知不知道他自己生了这么一个爱抠眼珠子的。”
  “您瞧着眼熟吗?姓顾。”
  “咱们海城里可没这么一位爱抠眼珠子的,别埋汰我。”
  “那您呢,可听说您在领事馆那里有那么一号,认识不认识姓顾的?”
  “不认识不认识,我们海城的老人可只认身份尊贵的格格。”
  “对,您说的可全都对,咱们海城贵胄里,谁不知道白大帅的亲闺女白大小姐,那可是咱们海城的独一份,那模样那身段那教养,可是真真正正的格格!”
  ……
  若是一个人说也就罢了,众口纷纷的连损她再捧白清灵的,让一开始还想抓一个抠眼珠子的的顾青青,越发的慌乱起来了。
  她是哪里知道,若是换做起士林,或许没人知这个声儿开这个头儿,可这里是大华饭店,这里都是家中富贵了几代的最爱攒局儿的遗老遗少,最看重的就是上三代。
  白清灵没留洋前也是格格,留完洋她就是喝过洋墨水的格格!
  那可是他们海城人的骄傲,哪里容得下一个外来的黄毛丫头造次!
  这一番贬低和对比下,顾青青气得眼圈发红。
  曹副官自然不吭声。
  他是她爸爸唤过来看着她的,可不是受她的气的。
  众怒难犯之下,顾青青蹭地站了起来,抹着眼睛,“你们全都欺负我!我告诉我爸爸去!我让他把你们全都毙了!”
  她威胁完又踹了一脚一声不吭的曹副官,转身就跑了。
  顾青青捂着通红的脸,身后传来哄堂大笑。
  一句句嘲讽是毫不留情的钻了过来,她恨恨的想,全都是因为白清灵,全怪她!
  要是没有她,自己就不会被这么多人嘲笑,她嚣张,自己比她还嚣张,她是大小姐,自己也是大小姐,凭什么这些人都只维护她,还不是因为她嫁给了颜大帅,抢了自己的位置!
  如果杀了她就好了,杀了她就好了!
  这十六岁的少女,一时间满脑子都是煞气。
  都学得这么像了,都嚣张的要杀人了,为什么所有人都笑话她,为什么!
  *
  白清灵坐在车里,收回目光,啧啧两声,“那姑娘是欠了些家教,说话又冲又难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的孩子,怎么就没人好好教她呢。回去我和欢沁说一声,以后这姑娘怕是要常碰面的,能躲便躲着些,欢沁可不是那种嘴皮子厉害的,与她一块见面了,定是受欺负的那个。”
  她这边说着,那边颜楼微微皱着眉心。
  白清灵说了一会儿,见他不吭声,扭头看他,“是不是今日推了公务让你为难了?你若是忙的话晚上不用陪我啦,我正好想趁着欢沁她哥哥回来前去她家住两天,说说话。”
  男人侧着脸看着她,“不行。”
  “怎么不行了?”她有些狐疑的回望他,“我都不能去她家了?”
  “白日里可以见面聊天逛洋行。”颜楼说。
  “你是觉得我又生气离家出走了?”白清灵笑道,“我可没有生气,我今天高兴的,已经完完全全的原谅了你。”
  “嗯,”男人揉了揉她的长发,“我知道。不过我收到了消息,夏欢沁的哥哥今夜乘船到海城,你若是去,很不方便。”
  “他今夜到?那我可得告诉欢沁一声,”她笑着说,“听欢沁说他去了宁城四年,都没回来一趟,如今忽然回来,怎么也得告诉她一声!”
  “不要多事。”颜楼说,“夏至弦忽然回来,没有提前通知夏家,自然有他不想说的道理。”
  白清灵眨眨眼,忽的一笑,“对呀,他可能是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呐!”
  男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到了公馆,两人下了车。
  下午在洋行买的书和玩意儿早就到了,被管家带着下人安置妥当。
  白清灵一进了门,管家就过来禀报,“古书都经过处理后放到书房了,夫人的珠宝也送到了卧房。”
  她摆摆手,道了一声辛苦,就撇下颜楼欢欢喜喜的跑上楼去了。
  男人见她欢快的转了弯,看向管家,“下半夜安排车去码头接夏家少爷。”
  管家点头,又问,“需要留话吗?”
  “不必。”
  颜楼说完,将大衣递给佣人,也上了楼。
  经过卧房时,门敞开着,就见里面的白大小姐早已将浅灰色呢子外套扔在一旁。
  梳妆台上铺满了送过来的珠宝。
  她对着镜子换了一个,又换了一个。
  男人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抬步去了书房。
  白清灵试了很多,最后将最喜欢的留在了外面,其他的都收到了梳妆盒里,抬脸时恰巧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只淡淡扑了一层薄薄的粉,却也显得脸色透白的水嫩。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怎么比原来还要美丽了呢。”
  晚上颜楼从书房回来,白大小姐刚刚从澡房泡完了热水澡,坐在梳妆台前,长发用毛巾包着,有几缕漏网长发弯弯绕绕在面颊两侧,更是显得美丽无比。
  透过梳妆镜见他进来笑道,“你今天好早呀,都处理完了?”
  “嗯。”他走过去,将她头上的毛巾拿下来,站在她后面替她擦着长发,“周末新任总长的接风宴,我要带一位女伴。”
  白清灵挑眉,看着镜中垂眸认真替她擦头发的男人,欢乐一整天的情绪似乎被这句话打扰了,她看着他,“什么意思?颜大帅设接风宴,是不打算带着夫人,要带女伴了?”
  她倒是没有过多的表情表现出不满,只是略眯了眯眼睛,“听这话的意思,你这是早有准备了?”
  颜楼笑容浅淡,“新任总长是宁城升迁过来的,我昨夜托人与他的旧幕僚接触上,刚刚通了电话,从那人口里得知这位新任总长是个极度宠儿宠女的。”
  白清灵不解,“我爸爸也宠我呐,这与你找女伴过去有什么关系?”
  男人将她长发擦得差不多,把毛巾放在桌面,又将她的梳妆椅转了过来,面向自己。
  他也拉了把椅子坐下,与她面对着面,说道,“若是不出意外,他娶了亲的大公子也会到场。”
  “那又如何?”她问。
  “新任总长来海城时说是升迁,事实算是流放,这海城再大,也不如宁城的升职快。”
  白沫灵略微皱眉,认真听他说着。
  “他一家子都过来,不是新任总长作威作福,反倒是他那一双儿女在宁城太过作威作福。大公子是个贪图美色的,小小姐是个嫉妒心极强的,在宁城祸害了不少人家。”
  听到这里,白清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说,“你是怕大公子觊觎我小小姐嫉妒我,所以才提前知会我一声,换个女伴带过去?”
  颜楼点头。
  这样一来,白大小姐确实多思量了几分。
  说实在的,她倒不是有多怕那新任总长,再厉害能有她爸爸训练出来的兵厉害?
  不过颜楼这般说了,她便要多想想了。
  如今北仓那边的仗是一直没停过,上面自然不会动手握重兵的颜楼。
  尤其陆家刚垮台,若是颜楼再与新任总长闹僵,上面怕是会把脑袋瓜子向颜楼的这边使劲了。
  毕竟被盗的金库和陆家的金库可都没有眉目呐!
  白清灵权衡再三,点下头来,不过却与他说,“我可以不去,但咱们必须约法三章。”
  颜楼握住她的小手,捏了捏,“你说。”
  “一是只许找俱乐部的跳舞女郎做女伴,”她说。
  男人点头,“好。”
  “二是除了交代跳舞女郎事情外,不得与她乱说闲话,更不许另付费也不许与她做承诺。”
  “好。”
  “第三,”白清灵抿了下红唇,“第三就是你不可醉酒让人有机可乘。”
  “好。”
  三个条件颜楼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白清灵却没有觉得如释重负,那颗心还依旧是堵在嗓子眼那里,也高兴不起来了。
  说完了话,她抽出被他握在温热大掌里的小手,站起身对他说,“你去冲个澡吧,一下午风尘仆仆的,明天你要把今天堆起来的事情做了,后天又要去置办接风宴,早些睡吧,我也困了。”
  说着,打了个哈欠,走到床边坐下,指了指门口,“你去浴房吧。”
  颜楼坐在椅子里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起身去拿了浴巾,开门去了浴房。
  门一关上,白清灵泄了气一般躺在床上,翻滚了起来。
  也不出声,只在心里闷闷的发怒。
  能教育出这般泼皮无赖的一双儿女,这位新任总长肯定是个大坏蛋。
  她难受她不高兴,可是她不能给颜楼拆台。
  好烦躁,好烦躁呀!
  颜楼的澡洗的不快,等他洗好回了卧房,白清灵已经抱着锦被把自己卷成了一团,早早入了眠。
  男人放下擦着短发的毛巾,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伸手将她黏在脸上的长发拨开,露出她的漂亮脸蛋。
  摸了摸她的嫩白侧脸,低头亲了亲。
  亲过之后,叹了叹气。
  *
  第二天白清灵醒来,习惯的摸了摸身侧,颜楼还真就不在。
  她也早有预料,今天他可是要忙碌起来,必然不会在她身侧如昨日一般等她醒来。
  心里也没有了期待,自然也不会有失望了,白大小姐又续了一小会儿眠,才起了床。
  用过早餐,管家说大帅中午晚上都有事情。
  白清灵点了点头便让他下去了。
  看着时间也近了十点,她想起来昨日颜楼说夏至弦昨夜回来。
  心想着夏欢沁一定不知道有多高兴呐,于是去了大厅的沙发上坐下,向夏家摇过去电话。
  夏家佣人接了电话,白清灵说,“夏欢沁呐,让她接。”
  佣人放下电话,似乎请示了许久,过了一会儿,在白清灵有些急躁中又重新拿起来,说道,“大小姐还在睡觉。”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睡觉。”白清灵看了看落地钟,“都中午啦!你快将她叫起来,然后让她睡醒给我摇个电话。”
  佣人答应完挂上了电话。
  白清灵坐在沙发上掰手指头想着,别看夏欢沁在女学里最爱运动早起跑步,看看,这一毕了业,还不是懒床到晌午啦?
  下午两点多,颜公馆里的白大小姐意外收到了一份活物礼物。
  一窝三只憨态可掬的小奶猫,被放置在一个保暖的箱子里,由管家和饲养人员送了进来。
  听到奶声奶气的喵喵叫,白清灵也不在沙发旁边等电话了,小跑着到了门口,看着箱子里的眼睛刚睁开没多久,打折哈气露着小尖牙的三只毛绒绒的小家伙,简直心要像利顺德的水果冰激凌般快要化掉了!
  她手指轻轻点了点其中一只的小脑袋瓜,奶猫就喵的回了一声。
  白大小姐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睁大了漂亮眼睛,又点了另外一只。
  三只奶声奶气的蓝眼睛小奶猫,就这般轮流叫了一番。
  “这是哪里来的?”她眼睛也移不开了,问管家。
  “回夫人,是大帅命人送回来的。”又介绍了一旁有些手脚冰凉惴惴不安的饲养人员,“这位是专门照顾波斯猫的人。”
  白清灵抬眸看了她一眼,就又眼睛被黏在了滚来滚去的小奶猫身上,“叫什么?”
  “东凤。”姑娘年纪十七八岁,模样清秀。
  “东凤,”白清灵想了想,抬脸又看向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问她,“东离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哥哥。”东凤回。
  “怪不得有几分相像呐。”白清灵感叹完,就道,“我都没养过这小东西呐,以后你来照顾它们罢,”说着,点了点额头一撮黑色小杂毛的,“你们呀,以后都是我的啦!”
  白清灵都不记得要等夏欢沁的电话了,让东凤把小猫们拿了出来放在法兰西的地毯上,就这么整整看了一个下午。
  她看奶猫,东凤自然是不敢离开了,站在一旁看着她哥哥口中美如天仙的白大小姐,又把视线落在她戴的珍珠项链上。
  真好看,一定会很贵。
  东凤在一旁,把白清灵从头看到脚,在心里做了一番的评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当夫人可以穿漂亮的洋装可以戴漂亮的珠宝,更不会因为猫崽子弄脏了昂贵的洋装觉得天崩地裂。
  当夫人,真好啊!
  晚上白清灵在管家几次三番的询问下,才依依不舍的跑去餐厅用了晚餐,用完就连忙回来去逗弄着小奶猫。
  东凤陪站着一下午,只觉腰酸背痛又不敢随意敲腰背。
  心中不明白,就这么三只猫崽子有什么值得欢喜的?
  等白清灵打了哈欠终于觉得困倦了,对她说,“把它们三个小家伙安置在我的卧房里。”
  说完就上楼了。
  东凤心怀忐忑。
  那可是颜大帅和夫人的卧房,把猫崽子放卧房里,她还怎么照顾它们?
  这话她没敢问也没敢说,将三只波斯小奶猫塞进箱子里,抱着箱子上楼时又想,难不成她也要待在颜大帅和夫人的卧房里照顾吗?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
  夫人一定是不会同意的。
  就是不知道大帅会不会同意。
  胡思乱想中她到了三楼,敲响了卧房的门,卧房的门不禁敲,一碰就开了。
  白清灵早就拿了浴袍去洗澡,也专门为了小猫留了门。
  东凤见门开了,问了一声夫人,见没人回答,就把门推开了。
  卧房里铺着法兰西羊毛地毯,一张宽大的西蒙斯床,卧房里还有好闻的味道。
  东凤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好香啊。
  她寻觅了一圈,最后选择把装小奶猫的盒子放在了梳妆台旁边的空地上。
  起来时看到了在梳妆台上随意散着的珠宝,其中就有她今天在夫人身上看到的珍珠项链。
  东凤心脏砰砰跳了起来,瞳孔都缩了缩。
  她又走近了两步,手在珠宝上轻轻摸着,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她回头看向门口。
  进来时她把门虚掩了,门口没有人,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头,摸向了那串珍珠项链,然后,拿了起来,对着梳妆镜中的自己,在脖颈上比了比,眼睛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