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的巨人(下)
  只见,和父怒不可遏地站在起居室门口,朝天举起的枪口还冒着一丝子弹出膛后的青烟。
  monson和紧随其后,脸上的震惊和愤怒,说明了他很难相信许攸恒居然敢这么招摇的闯进来,并且还带着满脸是泪,浑身颤抖的舒蔻。
  “许攸恒,带着你的人,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我敢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你手下还要惨!”和父虎视眈眈,朝门边那个挂在花瓶上的许家手下一扣扳机。
  子弹,顿时射穿对方的大腿。
  原本已经纹丝不动的躯体,又触电似的弹了一下。
  舒蔻也不由打了个寒战。
  她怔怔地望着和父,从没想到一个文质彬彬,充满书卷气的人身上,竟也能充斥着如此暴戾和阴郁的杀伐之气!
  而许攸恒,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
  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贴在她肚皮上,立刻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安心。
  “姓和的,如果你当年能有这份狠劲,也不至于让我母亲痛苦一生了。”许攸恒把舒蔻护在身后,桀骜不驯地对和父说。
  “你说对了。我当年的确没你父亲心狠手辣,因此……”和父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咬牙切齿地说,“我才被懊恼和后悔折磨了大半辈子。所以许攸恒,滚!马上滚!别再让我看到你那张和你父亲一样令人憎恶的脸。”
  他不是他父亲!舒蔻很想大声地强调这一点。
  然而,这时……
  嘎的一声,众人身后的门开了。
  从最深的房间里,缓缓地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身穿病服,头上戴着一顶医院里特有的白帽子。
  依旧美丽,依旧恬淡,目光也依旧幽邃。
  只是,和舒蔻头一次在医院里见到她时相比,她的模样更憔悴,她的精神更萎靡,她孱弱的身子,就像一株随时随地可能凋落的美人蕉。
  她不顾护士的阻止,朝前又迈了一步,“和先生,你弄错了。我大哥不是我父亲,我也不是我母亲。所以,无论你现在对我,或者是我大哥做什么,其实都毫无意义。”
  她把舒蔻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尔后,拧紧眉头,冲许攸恒又苦涩地摇了摇头,“至于大哥。你们不该来的。”
  “烟小姐!”
  “烟。”
  见她安然无恙,许攸恒喜不自禁,和络腮胡子同时朝她奔去。
  “别碰她!”和父对于他们无视自己的权威,表现得异常愤怒。
  “许攸恒,你别……”舒蔻也心里一慌,只觉得身上一凉,反手想抓住他,想让许攸恒继续拥着自己。
  但某样东西,带着一道诡异的轨迹,从她身边飞过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
  舒蔻眼睁睁地看到,许攸恒的后脑勺被击中了。看到他就像一只突然被剪断吊线的木偶,直撅撅的朝前倒去。
  飞溅的鲜血,仿佛一瞬间改变了整个世界的颜色。
  生与死,也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许攸恒,”舒蔻张大了嘴巴,两眼发热。
  “许先生!”络腮胡子扶住踉踉跄跄,差点跌倒的许攸恒。
  “父亲!”monson和瞠目结舌。比起目睹到许攸恒带着人闯进来,他似乎更难相信父亲真的会对许攸恒开枪。
  “我……”和父的表情更加错综复杂,有惊愕,有惶惑,有懊恼,还有一丝失手后的追悔莫及。
  “舒……舒蔻……过……过来……”这是许攸恒在失去意识前,嗫嚅的最后几个字。
  他颤微微向后伸出的一只手,似乎想抓住点什么。
  但,随着他黯淡的目光,手,也很快垂了下去……
  接下来,暴跳如雷的嘶吼声,泄恨般的殴打声,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救护车的呼啸声,充斥在整间别墅内外…
  和父偃旗息鼓的反应,很好的诠释了,这个世界,似乎只有死亡才能终结仇恨……
  *
  几个钟头过去了,舒蔻一直伫立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就像被人施了一个定身咒。
  回想着许攸恒最后朝她伸出的一只手,舒蔻似乎明白,他那是……想拉着自己,想最后再感受一下孩子的存在吧!
  对了。
  忽然,她打了个激灵。
  用手惶恐不安地一遍遍抚过平坦的腹部。为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半天都没有动静了。
  难道是……
  舒蔻长吁了一口气,让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脏,又落回到胸腔里。
  她糊涂了。她这是有多么的昏头昏脑啊!孩子最多才两三个月吧,怎么会翻身,怎么能让她感受到胎动呢?
  舒蔻回过神,看到喷薄直下的灯光,把一张张拥挤在急救室门口的脸庞,映衬得特别惨白,特别的狰狞。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回事吗?他今天一大早上,不是还活蹦乱跳,生气勃勃。不是还把他父母骂得狗血淋头,无地自容的吗?”伴随着许老爷子喋喋不休的质问,还有他拐杖敲打地板的咚咚声。
  “为什么会这样?这孩子受过最严重的伤,也就是四年前的骨折,这一次,为什么会闹得这么严重!为什么……”这段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似的呢喃,是许老太太发出来的。
  他们老俩口,绝不仅仅是这里最担心许攸恒处境的人。
  陪着舒蔻坐在长椅上的络腮胡子,沿着走廊来回焦急踱步的周助理,蜷在众人身后,一直神经质般的搓捻衣角的许沛烯。当然,还有一大帮子从公司赶过来的高管。
  许父远远的,背对着所有人,孤独地站在走廊另一端的窗台前。
  谁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许母和小炜压根就没有出现。显然,在警局和许攸恒撕破脸后,她连最基本最伪善的关心,都懒得再表示一下。
  一双大脚径直走到舒蔻面前。
  “呵,又是你啊!”随着一道冷漠和犀利的目光落下来的,还有一个与生俱来傲慢无礼的声音,“舒小姐,我该说你什么好呢?为什么我们许家每一次出事时,都会有你的身影呢?”
  舒蔻黯然神伤,不知道该说什么。
  “舒小姐,难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许老头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和嫌弃,抡起拐杖,敲了下她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