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可
  一路逆行,江丫头就像激流里的一条鱼,跟着陌生的野战后备医疗队,风驰电掣的往前线摸进。
  终于在2月16的清晨,卡车开进了约南某村。
  沿途的惨烈,她不想置评,战火之下根本就没有完卵,那怕血洗……
  炮火轰鸣,硝烟弥漫,压进式的进攻,近在咫尺。
  同行而陌生的医疗同志声嘶力竭的朝她吼。
  “你去那边,跟着刘向东,赶紧救人。”
  江丫头咬牙,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刘向东,但还是一边协助救人,一边偷偷问:“那个营的?看到李琛没有?”
  第一个不是,第二个不是,第三个回答不出来,第四个一脸惊讶,终于说了句她最想听到的话。
  “你是谁?”
  她扯着嗓子回:“我是他媳妇。”
  “嫂子?你怎么来前线了,快回去,营长说了,你是主持后方的主治医生,不能来这里。”
  “我既然是医生,就没有那里不能来的,他人在哪?”
  年轻的男孩,惊骇的摇头不说,就在这时,有人拍了她一下。
  “你是嫂子?跟我来!快!”
  急促的话语中,拍她的那人,端着枪便往前走了。
  出自本能,她立马跟上。
  而不愿意告诉她,还想让她回去的男孩,这才急了,扯着嗓子喊:“不能去,嫂子,你不能去,你回来!那同志,不要带嫂子去前线!!!”
  “轰”两声炮响,地动山摇。
  江丫头只感觉,整个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她就像一条上了岸的鱼,拼命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努力的想让耳膜恢复过来。
  说要带她去的男同志,回头朝她看了一眼,脸上的硝烟和污浊,根本就让人看不清他本来面目,只剩一双看似精神,但又严重往外突的金鱼眼。
  如果不是身上的制服能避邪,这个时候她真想说一句,你特么的是鬼吗?
  “跟我来,营长带着人去侧边搞突袭了,我们有同志受伤。”
  耳膜还没恢复,她听不清,但从口型上,她能读出一二。
  “走!”她打手势。
  对方便带着她,往侧边的老林区走,身形虽瘦,但走的飞快。
  江丫头紧紧跟着,在好几次深呼吸下,听力恢复了过来。
  “你叫什么?”她问。
  “白可,我叫白可。”
  白可?这人说话有点口音,但江丫头说不上来,是什么口音,紧张的穿梭中,她发现四周越来越偏,密集又震耳欲聋的炮声,也仿佛越来越远。
  可白可的脚步,却没有停,好像要她带到某个深山老林的深处。
  “他人到底在哪?”
  “在侧边搞包抄突袭,你不要说话,保持安静。”白可一本正经的回她。
  很奇怪,这次又没有口音了,而是非常流利的普通话,若是仔细回味,还能听出一丝京腔。
  眼里划过一丝狐疑的江丫头,眯了眯眼。
  “你是那里人?”
  白可迟疑了几秒:“我沧州xx县小方庄的人,嫂子,你走快点。”
  沧州?什么时候沧州的普通话,这么标准了。
  不对。
  “你们那有多少人受伤?伤的怎么样?”江丫头放慢了脚步,故意一边停顿,一边检查手上的医疗包。
  那怕里面的急救物品,她早就烂熟于心。
  “三个,伤的都很重,嫂子你一定要救救他们。”
  “当然,我是医生,救人就是我的职责,那刚才你回来,是搬救兵吗?”江丫头索性停了下来,后腿微弯蓄力,并用眼角余光,牢牢的盯着白可。
  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马脚,她便会箭步上前,把人制服。
  虽然她没打过仗,但这两年对约南人的狡猾,却是如雷贯耳,混水摸鱼那是常有的事。
  白可听到身后没了脚步声,一边说一边回头:“是啊,我正着急,就看到你了,嫂……”
  假的!他死突死突的金鱼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着急。
  所以,在他回头的那一刹那,江丫头蓄力的腿,便往前一蹬,同时,端着怀里那把偷来的手枪,直接顶住了白可的脑门。
  倏地,白可倒抽了口气,那本就往外突的金鱼眼,鼓的更大了。
  “嫂,嫂,嫂,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说句合南话听听。”
  “合合南话?什么什么合南话?”白可眼里划过惊恐。
  “我给你三秒,不说我就开枪,1,2……”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是合南人,我会合南话,我家是沧州的,嫂子,你看行不?”看到她拉栓上膛,白可知道这不是开玩笑,一句合南话,说的很是麻溜。
  江丫头笑了。
  看她笑,白可也跟着笑,眼里的心虚还有狡黠,就像流星划过。
  “说的不错,沧州话我没听过,但合南话我也会点,你看,我说的还中不?”江丫头拿舞阳话问他,嘴边微弯的弧度,特别人畜无害。
  白可松了口气:“中,特别中,标准的很呢,原来嫂子也会说合南话呀?”
  “嗯呐,又不难学。”江丫头咧了咧大白牙。
  就在白可放松警惕的那一刹那,扫堂腿直接招呼了过去,然后反手大擒拿,在白可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人按到了地上,枪口,直压太阳穴。
  “靠,你这是干什么?”被死死压制,比刚才还要更动弹不得的白可急了。
  “我说的可不是合南话,我说的是舞阳话,说!你到底是谁?”在问话的同时,江丫头一点都没客气,十分果断的卸了白可的胳膊臼。
  白可痛呼,在几次的错综复杂后,眼里爆起了凶光。
  “空走规鱼嘎,鬼特悍啊。”这是一句约国话,翻译过来,就是还等什么,杀了他。
  江丫头冷笑,约南话她不会,但这一句,她刚好就懂,尤其是后面那句,杀了,格外清晰明了。
  所以,在白可想踢腿反击时,她没有半点犹豫的,扣响了机括。
  “砰”
  青烟在白可太阳穴上升起,那崩烂的窟窿下方,就像拍碎过的西瓜。
  紧跟着,周围传来更多的动静。
  早有准备的江丫头,立马原地一滚,朝着她就思量好的某个低洼,俯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熟人的尖叫声:“不要开枪,我们要活的,懂吗?”
  这声音好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