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景仪跟着伊凡上了工作室二楼,阴暗的二层里窗帘都没有拉开,挤着几个戴耳机的青年,房间里烟味弥漫,呛得丁景仪觉得鼻炎又要犯了。
  伊凡用略显生硬的中文问:“你真的只拍照?做对接,钱更多。你美得像恶魔,一定能掌握最多的‘猪仔’。”
  像恶魔,这什么比方啊,丁景仪脸上笑嘻嘻心里口吐芬芳:“不了不了,我没那么多时间。”
  “你来,我给你最高的提成,”伊凡忍不住了,“我们还在上升期,一切都是可以谈的。除了左恒,每个人都有很好的发展。”
  “左恒他怎么了?”
  “这个笨蛋,我后悔选择他了,”伊凡激动得一拍大腿,“他说和优秀的‘导师’学习过恋爱技巧。结果做了一个月,一个‘猪仔’都没有。要不是他前天又带了钱进了来,我早让他滚蛋了!”
  丁景仪先是笑弯了腰,心想这泡王前面得加个“菜”字,完整点就加个“菜的要死”,后头转念一想,不对啊,左凌云刚清了四十万的网贷,按道理讲不会多给左恒什么钱了。
  左凌云自己是个商人,家里供着个灰家的保家仙。灰家就是老鼠,主管财运。左家历代经商,对钱自然是不能再熟悉了。丁景仪不知道左凌云是怎么养儿子的,毕竟对他们家这个阶层的人来说,借贷应该也是习以为常的事。至于投到杀猪盘上,丁景仪不得不借用伊凡的评价:“笨蛋”。
  丁景仪想着想着,伊凡的手就差点摸到他脸上来了。丁景仪一个滑步躲了开来:“说正事啊,我只给你拍卖东西的照片,就是只拍手和饰品,多的一概不拍。”
  “空气怎么硬邦邦的?”伊凡又往丁景仪脸上抓了一把。
  丁景仪抬腿踩下伊凡的手,尖锐的鞋跟短剑似的插在他五指之间:“我们做生意,别出格。”
  伊凡抽回手:“我是个好人,却管不住自己的手,你看。”
  他用蓝牙发了一张图片,丁景仪一看,是一张素描头像的照片。头像上的丁景仪多了一对盘旋的大角,一副亦正亦邪的表情,仿佛随时会跃出画面,给他本人送个惊喜加意外的巨大吃瘪礼。不得不说画手的功底还是深厚的,这一张图发出来丁景仪以为自己是列宾美术学院的客座模特了。
  “你画的?”丁景仪问。
  “是的,是的。”
  “你画得这么好,干嘛干这行?”
  “画画,要很久才能赚钱,技术,人脉,‘厚积薄发’。做生意,只要一个瞬间,一个契机。”
  伊凡说这话时非常冷静,完全没有一丝后悔。标准的赌徒发言。
  “但是你画成这样,也得练个十多年吧,不可惜么?”
  “我没有因为画画赚到一分钱,”伊凡坦然地大笑,“但是带货和杀猪,非常赚钱。”
  丁景仪耸耸肩,他觉得伊凡和左恒蠢和坏真是各有千秋:“没有画画带给你的眼光,你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是好货。”
  伊凡直勾勾地盯着丁景仪:“你就是。”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丁景仪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他摇摇头:“我走了,拍照再叫我。”
  伊凡拦住他的去路:“你真的甘心,忍受贫穷?”
  丁景仪笑了笑:“奢华的日子我也不是没过过。穷一点又怎么了,苟得住才是真的。百因必有果,你们的报应还没来,仅此而已。”
  “丁老师,我不怕报应,我为了追求极致的美和最多的钱,什么都可以做。”
  丁景仪推开伊凡下了楼,高跟鞋踩得钢铁的楼梯板咚咚作响。
  彭原拍了拍巴掌,两根法杖贴回手机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踏”、“踏”,高跟鞋声从小区拐角传来,丁景仪也从拐角转了出来。
  彭原指了指丁景仪脚上的黑色细跟高跟鞋:“你这个?”
  丁景仪指指快递站:“刚买的啊。”
  彭原双手抱头,本来丁景仪就高得离谱了,再加上这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活脱脱泰坦在世盘古重生啊。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想买这个……高跟鞋。”
  “没穿过,体验一下。不是说拿破仑皇帝也喜欢这个吗?”
  “拿破仑跟利威尔兵长一样高,穿就穿了,你快赶上姚明了,穿它有点……震撼。”
  丁景仪也隐约感到那个五雷轰顶的味儿了:“体验一下,够了就脱。”
  两人站在小区门口,旁边是个快递站,现在正是取件的时段,几个快递小哥忙碌地搬来搬去。
  彭原递给丁景仪一杯芋圆奶茶:“怎么样?”
  丁景仪摘下用隐身魔法屏蔽的头戴摄像机,把两根法杖“孔雀”和“水母”还给彭原,再说了一遍自己的见闻,额外点评了一下伊凡和左恒:“蠢和坏真是相辅相成的一对。你和他们一比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我是别人家的爹,”彭原掏出手机,“录好了。下次让我和你去吧,伊凡这家伙挺变态的,动手动脚就算了还画图,改天套他麻袋。”
  假外国人套真外国人麻袋可还行。丁景仪摆摆手:“你是一个魔法师了,想想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
  “艾因不想让我做首相,原因之一就是我想得比较简单,”丁景仪啜饮一口奶茶,“你可不能想得太简单。你还有书要读,打人了耽误前途。”
  彭原看着快递货车停到门口:“你单纯归你单纯,伊凡欠打还是要打。”
  快递员开了货柜的门,一兜兜往下卸货,丁景仪拍拍屁股:“回去吧,我看到打印机的箱子了。”
  虽然丁景仪解释过,但彭原还是觉得这个需要借助打印机的魔法有点令人发指。彭原默默走到丁景仪身后,生怕这高跷似的鞋搞出什么幺蛾子,毕竟丁景仪的运气是内定钦点的差。
  “啊——”
  没走几步,丁景仪惨叫一声蹲了下来,果不其然地崴了脚。
  “唉,你这是怎么都吃瘪啊,”彭原蹲下身,“我扶不到你,背你回去好了。”
  “咣当”,地面上多了一面盾牌。
  丁景仪的声音从牌面里传出:“太大了,不便携。这样吧。”
  彭原捡起盾牌,这就不明不白地又持盾了。好在他们离住处不远,冰柜里还有去年夏天剩下的冰块,敷一下也就好办了。
  客厅地板上铺满纸张,无处下脚。丁景仪蜷在沙发上,脚踝肿了老高,愁眉苦脸:“我不行了,我要去医院。”
  “你骨头没事啊,”彭原接通电源,打印机“哗哗”地响了起来,吐了几张测试打印的纸,“去医院也是敷一敷,不如在家里呆着,我给你揉揉。”
  彭原说着,扔了个蛋黄酥过去。丁景仪见了吃的,瞬间冷静下来,转转手腕接住蛋黄酥,如获至宝地看了几个来回。彭原一个黑脸猫扑落到丁景仪身边,捧着他的脸亲了起来:“我看要亲几口才能让你好起来!”
  丁景仪眯起眼睛:“那我好不了了。”
  “我倒要试试!”
  彭原亲了下去,丁景仪的皮肤触感柔滑,闻起来有种干燥的淡淡香气,像是在太阳下晒得优哉游哉的干草。要不是丁景仪一心只想苟,彭原真想拍张直男合影发朋友圈“我男朋友是香的”。
  “黑脸猫吸我了!”丁景仪手舞足蹈地划拉着彭原的肩和背,“啊,黑脸猫肚子硬了!猫腹水!”
  彭原晃晃丁景仪的脑袋:“恶魔偏头痛!”
  两人闹腾了一番,相互吸够了,彭原这才说:“我们打印证据吧。”
  丁景仪“嗯”了一声,拆开蛋黄酥啃了起来。
  彭原摇摇头:吃货啊,不过是男朋友,怎么都要养着。他又拍拍手,两根法杖漂浮而起,贴在打印机上面。打印机顷刻“刷刷”响了起来,出纸如同泄洪,彭原捡起几张,满纸都是聊天、转账记录和视频截图,全是伊凡左恒杀猪盘的记录。
  彭原松了口气:“成功了……”
  丁景仪把尚有余温的纸过了一遍:“左泡王真的一单都没做成,也是毫无泡学天赋了。”
  丁景仪还没能理解数据传输的原理,只能让彭原帮忙,用“空间锁定”魔法将杀猪盘工作室里的信息转录储存到魔杖里再打印出来。“空间锁定”是指截取一小段空间里所有信息的权能魔法,相当于对整个工作室进行无死角静态截图,这样就能获取工作室里发生的全部信息了。
  这个“空间锁定”魔法如果拿去从事间谍业,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外挂。然而两人竟然拿来打击泡学产业,也算是阻止金融犯罪和情感伤害,某种程度上的功德无量了。
  纸面上的证据是够了,然而头戴摄像机录的视频里没有左恒出现,力度似乎还差一点。得再去伊凡那里套一下左恒带钱进杀猪盘组的事,但是伊凡一副舍身吃恶魔的亚子,彭原再吃醋怎么办?
  丁景仪陷入了短时的两难。
  彭原突然开了腔:“你这个证据……如果是纸质的输出,怎么没有电子版,拿给左恒爸爸能行么?”
  还真不行。
  丁景仪想了想:“里面有左恒和伊凡的交易记录,虽然查不了伊凡的收入,但老爸打打屁股,查查左恒的支出总可以吧?”
  “如果没走银行卡,余额的交易记录是可以删的,”彭原提醒。
  丁景仪支起下巴陷入沉思,教育儿子是个技术活,要做间谍还要做柯南。骚话归骚话,要怎么给左凌云举证,让他回去给泡王一顿冷酷老爹的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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