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周默这个男人最好的优点，就是在你不愿提及的情况下，从不主动去打探别人的心思，更不会打探别人家的辛密，就连弟弟周言和言诺诺之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私密，他都不会主动去干扰周言的事。
记得他跟自己谈过，小时候家里穷，弟弟饿得面黄肌瘦，母亲自然而然的就偏爱周言更多一些。上学的时候，周默的午餐饭盒里永远是零星一点的猪油拌饭，那点猪油的份量，几乎可以用“滴”来做单位；可弟弟周言的饭盒里，不仅有自家门前栽种的几颗新鲜蔬菜做成的午餐，偶尔父亲捕到大鱼拿去卖到不错的价钱时，还会给他添上两个窝头。
周言深知父母对哥哥周默的偏见，以及对于自己的偏爱，每每在午餐时间总会穿过两层楼来到哥哥的班里。两人躲在教学楼后的小花丛后面共享那点微薄的午餐，那些年里随着青春卑微而孤独的尊严，便也悄悄隐藏进了这段兄弟之间的秘密里。
直到后来，哥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负有盛名的高中，三年后又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进入了z大，靠着每年勤奋好学得来的国家级奖学金、以及贫困奖学金毕了业。那几年的时间里，哥哥从来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就连学费都是放假之余拼命打零工一点一滴赚来的。周言将哥哥的辛苦看在眼里，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把这句话深深地记在心里，却因高考那天发了高烧昏迷不醒而耽误了一年，错过了与哥哥同升大学的最好时机。
周言醒来后，沉默不言地选择收拾好了包袱，准备跟随正在镇上招工的工厂进厂工作。哥哥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回了家中，从已经出发的工厂队伍里将他带了回来，而后掏出一个塑料袋将复读的钱递给了他。后来，周言听从了哥哥和父母的话，选择重新回到高中复读一年。从那之后，他废寝忘食拼了命的学习，终于在下一年的高考里，凭借着优异的成绩成功进入到了哥哥所在的z大。
自那以后，父母对于当年亏欠哥哥的心意才终于吐露了出来。原来，他们的本意并不是要如此对待哥哥，只一心偏爱着自己。同胞出生的两兄弟，在这样一穷二白的家庭里，就连父母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将他们抚养成人。眼见大儿子已经开始懂事，能够帮着家里做一些事，他们便同其他贫穷家庭的父母一样让他开始帮工。周默明白父母的苦衷，家境贫寒，弟弟虽然和自己同岁，到底自己才是长兄，理应承担起这个家的重担来，因而并未埋怨父母的要求，只一味默默一边学习一边做着家里的活。
义乌一带的人做生意讲究“进四出六”，予己四分，予人六分。时间久了，累计下来的客人与人情便逐渐多了起来，摆在家门口的小摊子也终于换成了租下来的正经店面。那时哥哥周默正好读完大学，弟弟周言紧随其后的一年也毕了业，于是便前后脚跨进了不同的公司开始工作。
哥哥周默为人勤恳踏实，并不善于多言；弟弟周言为人热情积极，脑子里对于工作总是能够迅速提供更合理的方案同在一个地区工作，圈子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两家公司的老板都愿意将兄弟两人一同挖来悉心培养。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周默婉拒了两位老板的好意，只沉默着向银行申请了一笔数额不大的贷款，转首在人才市场附近的地方开了一家广告设计的店面。彼时正值邹美丽同家人闹到势同水火的地步，家中有钱却没有丝毫温暖的她在听闻周默两兄弟的事后，立刻便将手头拥有的资金全款打进了他们的账户，算作入了股的合伙人，心甘情愿地同周氏两兄弟创起业来。谁承想，时间就这样悄然而逝；再一转眼，竟已是默言成立的十年后了。
抬头望了望公司所在的园区方向，邹美丽轻轻碰了碰周默的红酒杯，嗓音中多了几分氤氲道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竟然已经是十年后了。”
周默同她一道望向办公楼所在的方向，无限感慨道：“是啊，总觉得时间还早，我们也刚刚没起步走多远；可每当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总会回忆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记得公司第一次拿到讯佳的项目，那笔大的金额让我激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只想着等完成了拿到了尾款，一定要带着你和周言给咱公司里的所有同事好好庆祝第一次开大单。直到后来我们越做越大，我才真正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这些年一心痴痴念念想得到的，并不是所谓的功成名就，也不是站在所谓的人生最高处俯瞰风景。心里最初的愿望，不过是为了改变家里的窘境，让父母和弟弟不再过上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不过是为了能够求得一方安稳罢了。”
“小美，十年了，你我也不再年轻了，眼见着马上奔向四十岁的年纪，身边无人的时候就总是感觉空落落的，你会觉得寂寞吗？”
邹美丽轻轻转回身看着记忆中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竟是从中看到了几丝平日里日常相见都不曾有过的沧桑。她微笑着为他的酒杯倒上红酒，笑望着他莞尔道：“是啊，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我们就毕业了十年了。周默，你说的对，人不能只执着于活在过去的记忆里，至少现在我们有公司，有同事，有想要和必须去做的事情，这就不算是抱有遗憾的人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我的心结究竟在哪儿？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试着敞开胸怀接受你，也让自己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你会等我吗？”
“十年的时间都在等你，再多几年又何妨？只要最后那人是你，我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周默深情地看着她道。
“有时候我在想，我这一辈子到底在追求什么呢？就像你说的，功名利禄？人生最高处？不，那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周默，我的家庭情况你都清楚，我不想不愿提及，并不代表着事实的不存在，如果有钱可以买到快乐的话，那至少我现在应该是快乐的。可为什么我根本感觉不到快乐，我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公司里，究竟能否从中找寻到属于我的快乐？我想，其中的意义...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探求清楚。”
“你知道吗？今天和林弯弯在一起谈年会的工作，我觉得这竟然是我投入公司的工作以来，第一次感到这样轻松和愉悦的一件事。弯弯来公司工作前我记得曾有一名女孩同她一样，但她没过多久便选择了跳到其他公司，在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招过这样年轻单纯的女孩子来担任这个职位。或许你会和其他同事一样猜测，这样简单的职务是不是换做任何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可以承担起来，可我并不这样认为。你是公司的老板，更是公司最大的合伙人，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明白我的用意是什么。周默，我们都不再年轻了，我需要更年轻的血液来替换公司里一些陈旧腐败的规矩，也需要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人来把控着所有可以规避的事。或许你也会问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心思灵敏一些的做副手呢？你知道吗，作为副手而言，我并不希望她过于聪明，这样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长久考虑的好事；可林弯弯不同，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陌生的热忱与信任，看到了一种大智若愚的独特智慧。我之所以放心将事情交给她去办，是因为我相信不管这个问题有多棘手，她都可以在第一时间里给我一个交代。”
“事实证明，她的确值得我的信任，她做到了。”
“可是，你并未回到我的问题。林弯弯是否值得更好的职位和待遇，我们还有待考量。毕竟她太年轻，刚刚踏入这个社会没多久，自身还带着学生气息时的天真与单纯，我们并不应该草率的做出这个决定。抛开工作的问题，小美，我希望你首先能够为自己多做考虑。你身体不好，大病不来小病不断，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次我想邀请你去度假，并不单纯是为了让你见见我的母亲，同样也是希望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疗养。身体上的伤，大可以治愈；可心里的伤，如若你自己解不开这个心结的话，又何谈我来帮你走出困境呢？”
“人是一种高级灵长类的群居动物，拥有着不同于普通低级动物的七情六欲。人会寂寞，会痛苦；会欢笑，也会流泪。小美，我希望你有任何想要倾诉的时候，能够想到的人会是我。做不到时时刻刻陪在你的身边，但我会尽力给你一个最满意的交代。”
“你，愿意吗？”
记得他跟自己谈过，小时候家里穷，弟弟饿得面黄肌瘦，母亲自然而然的就偏爱周言更多一些。上学的时候，周默的午餐饭盒里永远是零星一点的猪油拌饭，那点猪油的份量，几乎可以用“滴”来做单位；可弟弟周言的饭盒里，不仅有自家门前栽种的几颗新鲜蔬菜做成的午餐，偶尔父亲捕到大鱼拿去卖到不错的价钱时，还会给他添上两个窝头。
周言深知父母对哥哥周默的偏见，以及对于自己的偏爱，每每在午餐时间总会穿过两层楼来到哥哥的班里。两人躲在教学楼后的小花丛后面共享那点微薄的午餐，那些年里随着青春卑微而孤独的尊严，便也悄悄隐藏进了这段兄弟之间的秘密里。
直到后来，哥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负有盛名的高中，三年后又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进入了z大，靠着每年勤奋好学得来的国家级奖学金、以及贫困奖学金毕了业。那几年的时间里，哥哥从来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就连学费都是放假之余拼命打零工一点一滴赚来的。周言将哥哥的辛苦看在眼里，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把这句话深深地记在心里，却因高考那天发了高烧昏迷不醒而耽误了一年，错过了与哥哥同升大学的最好时机。
周言醒来后，沉默不言地选择收拾好了包袱，准备跟随正在镇上招工的工厂进厂工作。哥哥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回了家中，从已经出发的工厂队伍里将他带了回来，而后掏出一个塑料袋将复读的钱递给了他。后来，周言听从了哥哥和父母的话，选择重新回到高中复读一年。从那之后，他废寝忘食拼了命的学习，终于在下一年的高考里，凭借着优异的成绩成功进入到了哥哥所在的z大。
自那以后，父母对于当年亏欠哥哥的心意才终于吐露了出来。原来，他们的本意并不是要如此对待哥哥，只一心偏爱着自己。同胞出生的两兄弟，在这样一穷二白的家庭里，就连父母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将他们抚养成人。眼见大儿子已经开始懂事，能够帮着家里做一些事，他们便同其他贫穷家庭的父母一样让他开始帮工。周默明白父母的苦衷，家境贫寒，弟弟虽然和自己同岁，到底自己才是长兄，理应承担起这个家的重担来，因而并未埋怨父母的要求，只一味默默一边学习一边做着家里的活。
义乌一带的人做生意讲究“进四出六”，予己四分，予人六分。时间久了，累计下来的客人与人情便逐渐多了起来，摆在家门口的小摊子也终于换成了租下来的正经店面。那时哥哥周默正好读完大学，弟弟周言紧随其后的一年也毕了业，于是便前后脚跨进了不同的公司开始工作。
哥哥周默为人勤恳踏实，并不善于多言；弟弟周言为人热情积极，脑子里对于工作总是能够迅速提供更合理的方案同在一个地区工作，圈子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两家公司的老板都愿意将兄弟两人一同挖来悉心培养。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周默婉拒了两位老板的好意，只沉默着向银行申请了一笔数额不大的贷款，转首在人才市场附近的地方开了一家广告设计的店面。彼时正值邹美丽同家人闹到势同水火的地步，家中有钱却没有丝毫温暖的她在听闻周默两兄弟的事后，立刻便将手头拥有的资金全款打进了他们的账户，算作入了股的合伙人，心甘情愿地同周氏两兄弟创起业来。谁承想，时间就这样悄然而逝；再一转眼，竟已是默言成立的十年后了。
抬头望了望公司所在的园区方向，邹美丽轻轻碰了碰周默的红酒杯，嗓音中多了几分氤氲道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竟然已经是十年后了。”
周默同她一道望向办公楼所在的方向，无限感慨道：“是啊，总觉得时间还早，我们也刚刚没起步走多远；可每当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总会回忆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记得公司第一次拿到讯佳的项目，那笔大的金额让我激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只想着等完成了拿到了尾款，一定要带着你和周言给咱公司里的所有同事好好庆祝第一次开大单。直到后来我们越做越大，我才真正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这些年一心痴痴念念想得到的，并不是所谓的功成名就，也不是站在所谓的人生最高处俯瞰风景。心里最初的愿望，不过是为了改变家里的窘境，让父母和弟弟不再过上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不过是为了能够求得一方安稳罢了。”
“小美，十年了，你我也不再年轻了，眼见着马上奔向四十岁的年纪，身边无人的时候就总是感觉空落落的，你会觉得寂寞吗？”
邹美丽轻轻转回身看着记忆中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竟是从中看到了几丝平日里日常相见都不曾有过的沧桑。她微笑着为他的酒杯倒上红酒，笑望着他莞尔道：“是啊，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我们就毕业了十年了。周默，你说的对，人不能只执着于活在过去的记忆里，至少现在我们有公司，有同事，有想要和必须去做的事情，这就不算是抱有遗憾的人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我的心结究竟在哪儿？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试着敞开胸怀接受你，也让自己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你会等我吗？”
“十年的时间都在等你，再多几年又何妨？只要最后那人是你，我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周默深情地看着她道。
“有时候我在想，我这一辈子到底在追求什么呢？就像你说的，功名利禄？人生最高处？不，那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周默，我的家庭情况你都清楚，我不想不愿提及，并不代表着事实的不存在，如果有钱可以买到快乐的话，那至少我现在应该是快乐的。可为什么我根本感觉不到快乐，我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公司里，究竟能否从中找寻到属于我的快乐？我想，其中的意义...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探求清楚。”
“你知道吗？今天和林弯弯在一起谈年会的工作，我觉得这竟然是我投入公司的工作以来，第一次感到这样轻松和愉悦的一件事。弯弯来公司工作前我记得曾有一名女孩同她一样，但她没过多久便选择了跳到其他公司，在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招过这样年轻单纯的女孩子来担任这个职位。或许你会和其他同事一样猜测，这样简单的职务是不是换做任何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可以承担起来，可我并不这样认为。你是公司的老板，更是公司最大的合伙人，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明白我的用意是什么。周默，我们都不再年轻了，我需要更年轻的血液来替换公司里一些陈旧腐败的规矩，也需要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人来把控着所有可以规避的事。或许你也会问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心思灵敏一些的做副手呢？你知道吗，作为副手而言，我并不希望她过于聪明，这样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长久考虑的好事；可林弯弯不同，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陌生的热忱与信任，看到了一种大智若愚的独特智慧。我之所以放心将事情交给她去办，是因为我相信不管这个问题有多棘手，她都可以在第一时间里给我一个交代。”
“事实证明，她的确值得我的信任，她做到了。”
“可是，你并未回到我的问题。林弯弯是否值得更好的职位和待遇，我们还有待考量。毕竟她太年轻，刚刚踏入这个社会没多久，自身还带着学生气息时的天真与单纯，我们并不应该草率的做出这个决定。抛开工作的问题，小美，我希望你首先能够为自己多做考虑。你身体不好，大病不来小病不断，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次我想邀请你去度假，并不单纯是为了让你见见我的母亲，同样也是希望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疗养。身体上的伤，大可以治愈；可心里的伤，如若你自己解不开这个心结的话，又何谈我来帮你走出困境呢？”
“人是一种高级灵长类的群居动物，拥有着不同于普通低级动物的七情六欲。人会寂寞，会痛苦；会欢笑，也会流泪。小美，我希望你有任何想要倾诉的时候，能够想到的人会是我。做不到时时刻刻陪在你的身边，但我会尽力给你一个最满意的交代。”
“你，愿意吗？”